第49章 红颜知己?

萧玄奕修长的手指轻叩在桌上,一下一下直击人心,看似无意,实则震慑之意已悄然升起。

雨后的长空,被洗涤得格外清澈明亮,澄澈的旭日照耀着飘逸的娇云,恍若披上一层五彩绚丽的薄纱,被雨水灌溉后潜滋的万物,在疏朗的煦光中,幽静深远而又处处洋溢着勃勃生机的气韵。

花树上宛若宝石熠熠的一颗颗小露珠,偶尔飘飞的彩蝶在露珠上稍作停留。

萧玄奕明亮的目光,顺着朝曦转到院落角落处,神情平静地望着蹲在地上,单手托着下巴观看蚂蚁搬家的沈舒窈。

淡淡的金色光芒蒙在她的身上,将她完美的曲线衬托得更加婀娜,一只彩蝶徐徐飞来落在她的玉簪上,恍若玉兰尖上一滴微微颤抖的五彩晨露,耀眼中透着迷离之意。

阙长史将茶盏放回案桌,朝萧玄奕拱手道:“有劳晋王殿下。”

“阙长史不必多礼。”萧玄奕抬手示意免礼。

一直静静品茶的呼延拓,转头问身边的侍卫,“金骨都侯还未起?”

侍卫躬身道:“回禀王子,昨日金骨都侯身体稍感不适,一直在房中歇息,还让属下们不要随意去打扰他,晚膳也是派人送入房中的,估摸着这会儿也该起了。”

戟陇的金骨都侯已是天命之年,在戟陇朝中声望颇高,看着这些年因征战致使国库空虚,民怨载道,一直是主和派。此次戟陇大王派幼子与金骨都侯前往东陵议和,足见其诚意。

呼延拓点点头,转首对萧玄奕道:“金骨都侯年事已高,到了东陵后因水土不服,一直身体欠安,望晋王莫怪。”

“七王子严重了,你们本就是我东陵的贵客,既然金骨都侯身体抱恙,便让他好生安歇。”

萧玄奕缓缓端起茶盏,右手三指执起茶盖,轻轻地拨弄了一下散乱悬浮的茶末,又道:“可要传御医为金骨都侯看诊?”

“如此,就有劳晋王了。”呼延拓微笑道。

萧玄奕微微颔首,亦笑道:“七王子客气了。”

随即他吩咐属下去太医院传令,然后又将话题绕到丕将军一事上,逐一询问了在座各位,在丕将军遇害那晚具体都做了什么,有没有证人等。

沈舒窈蹲在院落,无所事事地瞥了一眼屋里的众人,忽见呼延拓正在打量着她。

咦!她微微诧异,这个七王子怎么不像其他几个使臣那般长相粗矿,反而文雅清秀,气质温和。

乍一看还以为他就是东陵本土人,根本看不出有胡人的血统,不过转念一想,戟陇虽黄沙断岩,树稀草荒,但是毕竟与本朝西北大漠相邻,早些年没有战乱的时候戟陇和东陵两国通婚的亦是不少。

呼延拓见沈舒窈微蹙着眉头,朝他微笑示意,出于礼节,更重要的是他是远道而来的贵客,沈舒窈亦对他点头致意。

呼延拓撩了一下衣袍,抬眸看着萧玄奕正想说什么,却见他的目光一直望向角落,沐浴在轻柔阳光下,犹如天边飘扬的皎皎云朵的沈舒窈,不由地笑了笑。

“晋王真是风流倜傥,身边还带着一位红颜知己,当真让人好生羡慕。”

萧玄奕轮廓清挺分明,又似水远山长的丹青意境,他浅缀一口茶水,缓缓道:“她是刑部的仵作,擅长破疑难奇案,之所以带她前来是考虑到或许她能有不同的思路,便于尽快破解此案。”

“以女子之身常跟尸体打交道,确实胆色过人。”呼延拓不由地赞道,“这样豪迈的个性,倒像是我们戟陇的女子。”

阙长史插言道:“虽然女子还是在家相夫教子的好,但史书上亦记载有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只是这女子行仵作之事当真是头一回听说,虽是贱役但能有一番成绩的还是屈指可数。”

不知不觉一个时辰过去了,礼部来人接使臣换新的住处,萧玄奕随即起身辞别众人。

沈舒窈见使臣都离开的差不多了,又绕到了丕将军的厢房,她站在正中仰望着梁上那一个四方的气窗沉思了片刻,转身朝杂物房去,岂知却与坡脚老汉撞个正着。

“大叔,我想借用一下梯子。”

“这事好说,咱们驿馆别的不敢说,唯有梯子特别多。”老汉赶紧回身,一瘸一拐的往前走,推开虚掩的房门。

墙角尽头密密麻麻地倚靠着高高矮矮,十七、八架木梯子,沈舒窈选了一架最高的颇有一丝吃力地将它扛了出来。

“这驿馆的梯子也太多了吧,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处是专卖梯子的木匠坊。”

老汉跛着脚跟着后面,笑道:“姑娘此话有理,还不是早些年雨水甚多,咱这驿馆瓦檐松动,逢雨毕漏,往往刚修补好了一处,另一处又漏,驿丞每逢此时总是抱怨木梯不够用,然后又派人去东市采买,不知不觉就置办了这么许多。”

“今年雨水甚少,范大人将这么多木梯堆积在一起,日子长了难免被虫蛀,到时恐无用武之地了。”沈舒窈一边走,一边开着玩笑。

“是呀,反正是上头拨款,我一个老头子哪敢置喙。”

木梯太长显得有些碍事,沈舒窈刚走到长廊拐角处便被卡住了,老汉帮扶了一把,絮叨:“这公家的东西纵使放烂了,亦没有白送人的道理。”

沈舒窈谢过老汉,几步就进了丕将军的厢房,她将木梯架靠在横梁上,又稍稍调整了一番,以防不夯实在攀爬过程中从上面掉下来。

确定稳固没问题了,她才缓缓抬起右脚微微哆嗦地踩上去。

没错,沈舒窈恐高,此刻她的双手已经冒了一层冷汗,更加用力地紧紧抓着扶手,一步一步往上爬。

整个攀爬过程真有一种死里逃生之感,她不断地深呼吸调试自己恐惧的心理,目光一直向着气窗口,始终不敢往下看,明明半刻不到就可到底顶端,她却足足用了一刻钟。

沈舒窈左手抓紧扶手,右手探出去将气窗推开一个角。

“噗......”些许灰尘落了下来,她顺着气窗边缘查看,气窗凹槽处的一点黑色印迹引起她的注意。

她松开抓着扶手的左手,双手同时用力将整个气窗顶了出去,这下那片黑色印迹更加显眼,果然是血迹,也就是说凶手是通过气窗将丕将军的头吊上去的。

“你在干什么?”

萧玄奕冷清的声音从下方传上来,惊得沈舒窈差点从梯子上滚下去,她手疾眼快地死死抓住扶手,气恼道:“吓死我了,先别出声等我下去再说。”

于是,已经完全蜕变成了蜗牛的沈舒窈,又开始了漫长而又惊心动魄,艰难的无法用言语来描述的顺着梯子往下蠕动。

她好看的杏眸时闭时睁,紧张的情绪促使五官挤成了一团,浑然一个满是皱褶的包子。

萧玄奕看着她变幻滑稽的表情,在不知不觉中唇角上扬,双手环臂就这么漫不经心地看着她。

这样漫长的过程,沈舒窈觉得简直比下油锅烹炸还要难受,直到好不容易挪到最后两步时才觉得大难终于脱险。

她长长舒了一口气,随即纵身一跃,潇洒地旋转落定,然后又麻利地挽起袖子将梯子扛了出去。

这哪里有女子半分娇柔姿态,分明把自己当男人使了,萧玄奕见她毫不费力扛着梯子,快步朝杂物房方向去,唇角不由地又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沈舒窈将梯子归还后,又马不停蹄地朝阁楼方向走,萧玄奕见她没有停歇的意思,便跟了上去,问:“你这是去哪?”

她回身瞧了他一眼,下巴一抬,吐了两字,“房顶。”

丕将军的厢房朝南,与旁边的阁楼紧密相连,沈舒窈径直朝回廊尽头走,在最后一间厢房前停了下来。

因为阁楼一直都没有住人,所以房门亦没有落锁,沈舒窈推门进屋,四下张望了一眼,抬手推开西边的窗棂。

她将头探了出去,看见窗下瓦檐上除了一枚被雨水冲刷后残缺的鞋印,还有一道浅浅的形成拖痕的黑褐色血迹。

“凶手应该是先毒杀了丕威将军,然后在通过阁楼来到房顶气窗处,将提前准备好的绳索扔进厢房,而后将丕将军的头割下用绳索绑紧,从阁楼上将头颅拖拽出来,最后偷偷带走。”沈舒窈指着那道拖痕,蹙眉揣摩道。

“几位使臣的措辞严丝无缝,皆有丕将军遇害不在场的证据。”萧玄奕看着她,道:“但是,凶手极有可能就隐藏在驿馆内。”

“这里有一个疑问,在丕将军被杀害后,难道凶手就不担心期间有人来找丕将军而撞见他行凶吗?”

沈舒窈眸光略带幽冷,肯定道:“所以凶手绝不可能只是一个人,而是一个人在毒杀完丕将军后,直接将他的头割下,而躲在气窗上的人得到某种暗示后再将准备好的绳索放下,在绑紧头颅后再由他将头颅带出驿馆。”

“到底是不是熟人作案此事暂且不下结论,毕竟毒箭木发作极快,丕将军在中毒后几乎来不及呼救人就死了。”

沈舒窈抿着唇,“现在要查的是丕将军到底是怎么中的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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