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引狼入室

案子本身十分清晰。

京兆府两日前,就接到京城里有名的画师刘乐思的报案,说自家府院被窃,丢多两白银。

但银子是小,还一起丢了一包新买的芹菜叶,刚刚拌了大量的夹竹桃粉末,准备做耗子药。

可都还没来得及撒出去,伙房墩子上个茅厕的功夫,回来就不见了。

「当时刘乐思就害怕有人误食,报官的同时,还满街地张贴告示。」韩玉手里捧着一盏茶,端坐在六扇门里苏辰的书房太师椅上。

她笑眯眯地瞧着眼前的两人,睨了一眼茶面上倒映出的自己,顿了顿才继续说:「但事与愿违,那贼还是死了。」

苏辰大马金刀地坐在她正对面,面无表情地瞧着手里的案宗。

君歌则伸着脑袋,斜着身子,一个劲地往苏辰手里的案宗上瞄。

「所以,贼的亲属就抬着尸体,堵了刘府的门?」苏辰抬眼,目光冷冷从韩玉身上扫过。

「正是。」韩玉说,「最后僵持不下,抬到了京兆府去。」

她眼眸眯成弯月,放下手里的茶盏,目光犀利地瞧着苏辰:「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她轻笑一声,「硬生生将案子推到了大理寺。」

君歌诧异抬头,看着韩玉笑盈盈的面颊,紧了眉头。

三法司里,大理寺一般只会负责牵扯朝中官员案件的定罪审理。

这案件脉络如此清晰,却从京兆府送进了大理寺,摆明了是那个「贼」的身份十分特殊。..

「死的人是门下省孙建大人的儿子,二皇子的门客。」韩玉轻飘飘的说道。

如果案子不烫手,大概率也落不进苏辰的手里。

他翻着案件纪要,刚要开口,就听君歌先他一步,毫不留情:「天子犯法仍与庶民同罪,孙建的脸面是比天子还大?」

苏辰微微转了下视线。

君歌飒爽而立,话音很冷:「案子本身哪有什么争议,未经他人允许,偷拿银子和芹菜,本身就是盗窃行为。」

「偷走韭菜和死亡之间,本身并没有能够牵扯到刘乐思的因果关系,又不是刘乐思上赶着让他吃的。」

她双手抱胸,丝毫没有畏惧之色:「如果大理寺不想得罪二皇子,也不敢驳了孙建的面子,那就随他们心意,这‘目中无人”的帽子,这块御史金令还是带得起。」

书房内,安静了一息的功夫。

苏辰「吭哧」一笑,才把震惊的韩玉扯回了神。

「比起始终中立的御史台。」苏辰道,「‘目中无人”的帽子,还是让苏某人戴着吧。」

朝野三派,保皇派与二皇子明争暗斗,中间夹着瑟瑟发抖,摇摇欲坠的痴傻太子。

三法司中,站在二皇子阵营的大理寺,与保皇头目的六扇门之间,斗了也不是一天两天。

刑部始终摇摆不定,而御史台一贯独善其身。

苏辰合上了手里的案宗,睨着韩玉:「既要秉公执法,还要不牵扯御史台,要把这案子干脆利落地甩出去,韩大人的意思难道不就是如此么?」

被拆穿了目的,韩玉目光别到一旁,抬手挡了一下嘴角:「哎呀,毕竟诬陷我们君御史偷黄两的石头,帮着解决一下问题也是理所当然嘛。」

苏辰懂了,这是价值黄两的复仇。

「还真是姐妹情深。」他冷言,起身将大氅笼上身,扫了君歌一眼:「走。」

君歌一滞:「去哪?」

苏辰手指点了两下那本案宗:「刘家。」他扫一眼韩玉,「调查的样子还是要做的。」

说完,便大步流星,一个人先迈出门槛,走

在了前面。

韩玉瞧着他的背影,咧嘴嘿嘿一笑,胳膊肘撞了一下君歌:「不错,年轻有为,位高权重,最关键的是,没有婚约。」

君歌只觉浑身发毛,冷笑一声:「身形纤瘦,弱不禁风,不会武功,最关键的是,我不太喜欢白皮黑心的弟弟。」

听完这一席话,韩玉脸上的惊讶几乎要将君歌淹没了,她上下看了君歌好几眼。

「你这……」她眉头紧皱,欲言又止,「哎,算了,没什么。」

她低下头,像是变戏法一样,手心里冒出个小兔子玩偶:「送你。」

韩玉咧嘴笑起。那小兔子上,绣着平安喜乐四个小字。

那时候,韩玉并没有跟过去。她在六扇门门口恭敬行礼,同君歌道别,便独自回御史台去了。

苏辰瞧着两个人姐妹情深的模样,再看着君歌挂在腰间的那只兔子,面色不悦。

「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他说。

君歌愣了一下,一头雾水:「什么?」

苏辰冷着脸,双唇紧闭,一跃上马。这架势,摆明了不打算继续说。

「苏大人,话说一半,可是在江湖上排名十大欠揍行为榜首的哦。」君歌接过马缰,眼角直蹦。

芹菜毒死人的案子里,那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的刘乐思,是京城里有名的画家。

尤其是以绘制人像最为出神入化,所以常常接到些地位显赫之人的绘画请求。

但这半年,刘乐思体虚多病,身子每况愈下,几乎卧床不起。

待苏辰与君歌赶到时,他正面色苍白地倚靠在床头,虚得连说话都费力。

可一瞧见君歌腰间那小兔子,眼里马上就有了光:「大人,草民真是受宠若惊!」说着,就要下床向君歌行礼。

那颤颤巍巍,仍要一意孤行的样子,让君歌忙上前几步,把他拦了下来:「你体弱多病,礼数就免了,快些躺好。」

凑的进了,蜡黄的面颊,与明显凹陷脱水的双眼,让君歌脑海中闪过一个词。

「你中毒了?」她脱口而出。

闻言,原先还站在门口冷眼旁观的苏辰,根本不等刘乐思开口,三两步走到他床前。

「失礼了。」苏辰道。

他直接伸手,将刘乐思双眼脸皮撑开,又钳住他的下颚,往口腔内望过去。

最后拉起他的手腕,两手压在脉门处。

半晌,苏辰才轻轻将刘乐思放平,为他盖上棉被。

这前后还没有半柱香的时间,刘乐思便沉沉睡下了。

直至此时,苏辰才开口道:「看来,那芹菜一案,只是个引子。」

他望向君歌:「引我们来查这毒的引子。」

说完,一把将君歌腰间的小兔子扯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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