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官场黑暗

第四章 官场黑暗

正所谓不做官不知道礼多,不经商不知道钱多,沈俊天好不容易得以起身,稍稍解放一下跪得快要折断的双腿,旁边百官立刻过来恭贺,赞美之词如漫天鹅毛,飘飘扬扬,让人不知身在何处。作为一个现代人,沈俊天对于应酬算是很有经验了,然文武百官个个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大有说足七天七夜的意思,沈俊天只得一个劲地点头。

大约午饭时间,文武百官基本上都客套过一遍了,沈俊天这才得到片刻喘息之机。说来可笑,寻常百姓,巴不得拼命结识朝中大官,沈俊天却躲之不及,可见人之遭遇,差异千秋。

草草用过午饭,沈俊天就被带出了皇宫,车马疾驰,一路奔向礼部。按照宋朝制度,新科进士面见了皇帝之后,就可入仕为官。对于探花能做多大的官,沈俊天不得而知,也许是个六部小员外,也许是个三省大夫,又或许是个武将都指挥使,总之不会差到哪里去吧!

礼部大堂之中,传旨官吏尚未到达,沈俊天安然踱步,四下打量,两旁不少古玩字画,均价值不菲。正赏玩间,听得背后一阵脚步声,他连忙肃容以待,恭敬而立。

“本官俗务缠身,传旨来晚,让探花郎久等了!”来者正是早朝时领路的礼部侍郎石闻,他面带笑容,言语客气,显然是因沈俊天不日即将与之同朝为官,故而客气有加。

沈俊天忙还礼道:“大人客气了!是晚生来早了片刻,叨扰大人了!”

石闻伸手作礼道:“探花郎稍坐片刻,本官叫人茶水伺候!”

“这如何使得?晚生怎敢劳烦大人?”沈俊天摆手道,“晚生一介粗人,最怕客套,大人,这些繁文缛节就免了吧!”

石闻笑道:“好!本官最欣赏沈探花这种痛快之人,来,坐下说话!”

两人分主仆坐下,此刻大堂之中并无杂役,只二人对坐,显得安静而和谐。石闻又说了些客套话,不过是问问家世,问问婚嫁之类的琐事,沈俊天一知半懂,含糊着回答过去。

本以为石闻是来宣读圣旨的,然而他久久只字不提,沈俊天倒是颇为着急,找了个机会,干咳一声,问道:“这个……大人……不知晚生的封官之事,圣意如何?”

石闻面露难色,似乎有所顾忌,面色沉凝道:“老弟,关于封官之事,你可要有心理准备啊!”

这一句“心理准备”让沈俊天意识到事情不妙,当下心里一沉,轻问道:“大人,有什么话您尽管直说,晚生做好了准备!”

石闻点点头,露出一个如此最好的表情,缓缓道:“老弟,圣上的意思是想让你代天巡狩!”

“代天巡狩?”沈俊天一愣,诧然道,“大人,请恕晚生愚钝,这代天巡狩是什么意思?”

石闻解释道:“代天巡狩就是要老弟你以圣上之名,巡逻关河,体察民生!”

见沈俊天还是不解,石闻叹口气道:“说白了,就是要老弟离开京城,下州为官!”

沈俊天听得满肚子苦水,说了半天,原来是皇帝要让他去做个地方官,不让他在京城做官。好不容易考了个第三名,以为能在京城占有一席之地,孰料人算不如天算,皇帝竟要将他下放,表面说得好听,什么代天巡狩,其实谁不知道,京城的狗都比地方的人强啊!

苦闷归苦闷,在礼部侍郎面前,沈俊天可不敢表现出对宋徽宗的不满,低声问道:“大人,不知圣上为何作出如此决定?”

石闻娓娓道来:“老弟,你有所不知,历岁进士三甲,都是在朝为官!这是祖宗定制,皇上都是照办的!然而纵观我大宋历史,历年进士为官之后,多有互相攀比,互相倾轧之举,状元欺辱榜眼,榜眼又不服状元,再加上探花,就更加热闹了!三甲互相争斗,继而各结党羽,营私舞弊,明争暗斗,大违团结,败坏朝纲,闹得朝廷是水火不容,圣上也是无可奈何。今岁也不例外,你莫看那杜鹏飞和谭朝远看似斯文,实则早已势成水火,两人在鲤鱼居之时便已不和,如今入朝为官,定会变本加厉。连蔡太师和童公公也极力拉拢两人,斗争之激烈,你可想而知!圣上怜惜你年幼,涉世未深,城府太浅,断断不是两人的对手,为免你沦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故而让你代天巡狩,游历各州,增长社会阅历,方可称为国家栋梁!”

说到底,自己终于还是成了官场斗争的牺牲品。童贯早看中了杜鹏飞,蔡京则看中了谭朝远,还有那文武百官,派系林立,想来亦会对两人百般招徕,唯独沈俊天年仅弱冠,兼且出身寒门,无才无德,故而不为文武百官所喜,招致排斥。

沈俊天沉吟道:“如此说来,圣上倒是为我着想了!”

石闻道:“这是自然!三甲之中,圣上独对你钟爱有加,圣上夸你年少有为,文采过人,颇有圣上年轻时的影子,故而不想你陷落在京城的深潭之中!”

皇帝决定的事,是无法改变了!沈俊天难免失望,只得问道:“大人,圣上要晚生代天巡狩,不知是去哪里代天巡狩?”

这话问到了问题的关键。下放地方也不见得就是世界末日,关键是看下放到哪里。石闻道:“圣上擢你为青州司马!”

青州司马是个多大的官,沈俊天并无概念,然而听说宋徽宗对自己欣赏有加,显然不至于把自己扔到一个太破烂的地方去吧?想到这里,沈俊天心情稍稍转好,道:“皇恩浩荡,晚生不胜惶恐,还望大人见到圣上之时,代为传达晚生的感激之情!”

石闻当然听得出他的言不由衷,也不点破,点点头站起身道:“老弟的话,我会如实转达的!好了,本官还有些琐碎官务,就不和老弟多聊了,老弟稍坐片刻!”

沈俊天站起身,送走了石闻,沮然地坐了下来,便在此时,脚步声又再响起。

石闻前脚刚走,童贯后脚就进来了。他的身旁还有一个猥琐的年轻人,身后是四个刀剑晃眼的将士,步履匆匆地奔了过来。

“哎呀,沈探花,可找到你了!”童贯的语气好像是和沈俊天熟识多年一般。

沈俊天本来就对他没有好感,更兼被下放青州,心情大劣,没好气道:“童公公,这么急来找晚生,不知所为何事啊?”

童贯像是听不出他的不满,笑道:“哎呀,探花郎,本官前来,是有要事相求啊!”

沈俊天晒然道:“哦?以童公公今时今日的身份和权力,居然还有事要晚生帮忙的?”

童贯阴沉地笑道:“当然!别人或许帮不了我,探花郎肯定帮得了我!”

沈俊天懒洋洋地问道:“我倒是想听听,童公公有何事要晚生效劳?”

童贯坐在刚才石闻的地方,轻描淡写地道:“沈探花金榜前三,是今科风头最盛之人,他日为官做宰,不在话下。今日早朝之后,对于三甲的官职,圣上想必有了安排吧!”

沈俊天没好气道:“童公公,你若是想来找我帮忙,那你就算是找错地方了!实不相瞒,圣上让我代天巡狩!童公公,代天巡狩是什么意思,我想你比我更清楚吧?”

童贯却出人意料地说道:“若非知道探花郎要代天巡狩,本官也不会前来了!”

“什么?我都代天巡狩了,你还要来找我帮忙啊?”沈俊天听得糊涂了。

童贯诡秘地笑道:“正是!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本官就挑明了吧!我这个养子童金刚,虽没读过什么圣贤书,然而还算有些小聪明,最难得的是,我儿对为官之道情有独钟,一心想要做个好官!只是苦于一直没有机会!”

沈俊天讶然道:“令郎想做官,就该考取功名啊,找我有什么用啊?”

童贯皮笑肉不笑地道:“我儿钟情已久的,正是青州司马!”

沈俊天一时尚未明白,脱口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童金刚凛然一笑,道:“意思就是叫你把青州司马让给我!”

“什么?让给你!那我怎么办?”沈俊天差点要跳起来。

童贯拍拍他的肩膀,淡淡道:“沈探花当然也有官做,只不过是换了一个头衔罢了!圣上既要沈探花代天巡狩,就该代得彻底,巡得明朗,青州之地,太过富庶,沈探花去那里代天巡狩,难以查察吏治,整顿民生,所以,本官想向圣上推荐探花去更加边远的地方!”

不用再听下去,沈俊天也知道童贯的意思了!说白了,就是连青州司马也不让他做,还要将他下放到更偏远的州县去,做个小官,管些刁民。

沈俊天苦笑道:“童公公,请恕晚生直言,依你之能,要想给令郎安排个州官,那是轻而易举之事,为何非要觊觎晚生这青州司马一职呢?”

童贯不置可否地说道:“这个就不是探花郎应该关心的问题了!探花郎只要回答愿意还是不愿意让出青州司马,本官也好向圣上有个交代!”

沈俊天看着童贯身后的四名将士,苦涩地道:“童公公这等架势,只怕是由不得我不答应吧!”

童金刚冷冷道:“你知道就最好!青州司马我是要定了,你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你自己看着办吧!”

童贯从衣袖中掏出一袋东西,放在桌上道:“探花要是痛快地答应了,本官这儿有五千两银子,就算是给探花郎的盘缠吧!”

他父子二人时软时硬,威逼利诱,哪轮到沈俊天说半个不字。虽心中有千万个不愿意,然鸡蛋碰不过石头,事到如今,只能委曲求全,明哲保身了!

心念至此,沈俊天洒脱地笑道:“难得童公公看得起我,这银子我就收下了!晚生年幼无知,不谙政治,恐无力治理青州,故请圣上代为更换!”

童贯父子松一口气,语带得意地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探花郎不愧是探花郎!哈哈!”

沈俊天强压下心中的怒气,拿起银子,转身便走,就在此刻,他的心中暗暗发誓,他日重返京师,第一个要收拾的,定是童贯老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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