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干戈玉帛

在路人的啧啧称奇声中,曲怀瑾脚蹬自行车,载着王沅英穿梭在大街小巷间。

“曲郎,既然黄家人要用红袖招的纸醉金迷来麻痹你,为什么新木优子又在你面前毫不避讳地承认她的杀手身份?”

“或许他们麻痹我的目的,仅仅是不想让我在襄城大有作为,却没有将我当成刺杀行动的障碍?”

“切,连我都知道那位弘帝,他老人家的独生女是你曲二公子的未婚妻,难道黄表会不知道?”

王沅英将环在曲怀瑾腰上的双臂箍得更紧了些,仿佛担心有人将怀里的男人抢走。

曲怀瑾回过头,和煦一笑:“沅英,你怎么看?”

王沅英温软的脸颊贴着踏实的脊背:“眼见未必为实,很多时候咱们看到的某些东西,只是别人想让咱们看到的。”

“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新木优子或许是黄表的王牌,却也不见得是唯一一张。无论她在咱们面前炫技,还是自曝身份,都不过是为了吸引咱们的注意罢了。”

“看,飞飞来了,一定是林叔那边有消息了。”王沅英看着空中向曲府方向飞去的雪鸮:“咱们快点。”

方圆将雪鸮接应到鸟架子上,递过两片肉干,随后从爪子上解下竹筒,从中取出信件,刚扫了一遍,曲怀瑾和王沅英回来了。

“师姐,信中说的什么?”

方圆将信纸平放在桌子上,转身给二人倒水:“弘帝预计十天后抵达襄城,将在黄表府上暂住两天,具体的你们自己看吧。”

曲怀瑾和王沅英一同凑上前读了起来。

王沅英生怕自己看错,确认再三后问道:“诸人劝阻无效,弘帝已允诺随行护军驻扎城外,仅携妻女应邀。。。这弘帝怎么想的,黄表明摆着是袁进的人,居心叵测,他却同意了?”

方圆端来两盏茶杯:“来,先把热茶喝了驱驱寒气。弘帝是喜好玩乐的人,他看见邀约中的襄城绝色、歌舞盛会这种字眼时,恐怕就按捺不住了。”

王沅英仍然不解:“再怎么喜欢,也不能为了玩乐,把生死置之度外吧。”

曲怀瑾将信纸扔到火盆中:“对于自知时日无多的人,能够及时行乐,醉生梦死,也未尝不是一种好的解脱。可是对于我们来说,却有了不小的麻烦。”

“是呀,到了黄表府上,可就真的被人牵着鼻子走了。别说城北的一千奇兵发挥不了作用,凭咱们几个想混进去救人也是难上加难。曲郎,我叔父王彦向来有意勤王,不然我修书一封,让他火速带兵赶来,大不了咱们硬抢。”

曲怀瑾握住王沅英双手,摇头道:“不行,一旦在城内用兵,遭殃的是百姓。而且不是我信不过你叔父,这些所谓的勤王军阀,大多是喊着勤王的口号,想在乱世中分一杯羹罢了。否则弘帝出发了这么久,为什么至今没有任何军阀接应?”

王沅英无奈道:“没错,所谓的讨袁联盟,虽然将勤王口号喊得震天响,至今也只是招兵买马,各自扩张领地,对于已经下野的弘帝,大家都是视而不见。”

“堂堂一代帝王,如今竟沦落到无人问津,真是可怜。”

“曲公子欲就弘帝,可不是看他可怜,出于悲悯吧。”门外阴鹜的笑声传来,来者皮肤惨白,倒吊着一双三角眼,鹰钩鼻子。

王沅英率先站起来:“庞鉴,你来做什么?这里不欢迎你,快滚!”

庞鉴径直走入内厅:“王家妹子,咱们十几年的交情,怎么敌意这么大?”

“沅英,我叫他来的。”曲怀瑾按住王沅英拔剑的手:“庞少爷,你来说说我救弘帝是为了什么?”

庞鉴自顾自地坐下:“为了你那未婚妻,婉清郡主?我看也未必。在我看来,曲公子与庞某无二,都是无利不起早的人,所以你是想挟天子以令诸侯。”

曲怀瑾阴沉着脸:“有时候将话说得太实,往往容易招惹麻烦。”

“既然曲公子有意与庞某合作,相信也不会介意在下说这两句快人快语。”

王沅英与方圆闻言,都十分诧异:“合作?与这坏人有什么可合作的?”

“诶,此言差矣,从辩证的角度看,人的善恶都是相对的。庞兄过去与咱们不合是因为道不同,所谋不同。”曲怀瑾放了一盏茶到庞鉴手边案几:“只要庞兄这次帮了我,我也会帮庞兄得到你想要的。”

庞鉴捧起茶杯,划动着杯盖:“听舍弟说,曲公子向让庞某劝说黄表放弃在城内暗杀弘帝的行动?”

“勤王联盟没人愿做得罪留帝和袁进出头鸟,同样的,黄表也不敢背上刺杀先帝的骂名,他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罢了。只要庞兄在他身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他如何不听?”

“公子也知道,他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若不刺杀弘帝,袁进那里如何交代过去?”

“我只需要庞兄劝他不在襄城内暗杀,又不是劝他放弃行动。黄表只邀请了弘帝入城,而不接待随行护军,到时难免人心不满,军士哗变,与襄城守军发生冲突。。。”

庞鉴略加思索,笑道:“公子果然妙计。弘帝在城内时,黄表以臣下之礼尽心招待,而城外设法制造冲突,削弱护军实力。待弘帝离开后因护卫不足而死于城外什么山贼流寇之手,谅勤王联盟和天下百姓也说不得什么了。”

庞鉴放下茶盏起身:“至于如何控制城外局势,相信曲公子也有成竹在胸。事不宜迟,庞某这就去给黄表献计,告辞。”

庞鉴还未走到门口,王沅英便端起他拿过的茶盏,哗啦一声将茶水泼向门外,又将空盏扔进垃圾桶中:“被他的脏手碰过,看着膈应。”

庞鉴斜眼冷笑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师弟,你就不怕与虎谋皮么?”

曲怀瑾看着庞鉴离去的背影道:“你们记住四句话: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

王沅英问道:“什么意思?”

方圆想了一会:“《礼记·大学》中说: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师弟方才说这四句倒像是对格物致知的解释。”

“说这话的可不是我,而是一位叫王阳明的圣哲。他告诉世人:心的本体晶莹纯洁、无善无恶;意念一经产生,善恶也随之而来;所谓良知,就是能区分何为善、何为恶的能力;而格物就是为善去恶了。好比一座大山,横亘在匆匆赶路的行者面前时,它是恶的;而同样一座山,如果出现在喜好登山的游客面前,它就是善的。”

“我知道了,庞鉴和魏源就是这座山,从前他们对黄家为善,对咱们为恶,现在你想转变这种善恶?”

“正是如此。像庞鉴所说,这两个人都是无利不起早,只要能抓住他们的软肋,就能控制他们为己所用。说来好笑,庞鉴前几日违背官府禁令,私设彩票卖点。黄表虽然没有依律责罚他,却为了卖庞老爷的人情,跑到庞府去告了他一状。庞鉴向来与他父亲不睦,又心高气傲,黄表跑到庞老爷那告状,简直比打他骂他还难受。”

“那你能给他什么?是自行车、玩具制作图纸还是什么割韭菜的新点子?”

“我许诺了他,日后帮他当上襄城太守。若没有这般诱惑,他怎么敢去给黄表挖坑?”

王沅英忿忿不平道:“这人也太贪了!”

“贪?在我这里,贪不算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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