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一看见小姑娘，就喜笑颜开的站了起来：“冰汽水和冰棍只能吃一个，你选一样。”
小姑娘撅着嘴巴哼哼唧唧：“您可真扣门，两分钱一根的冰棍都舍不得给我吃！您还是我亲奶奶吗？”
“死丫头，连我都埋怨上了。还不是为了你的身体好，女孩子少吃凉的。等着，奶奶这就去给你拿。”
老太太柱着拐杖，笑呵呵的往厨房走。
陈家已经用上冰箱了？
一辆普通的自行车，都会掏空普通家庭的全部积蓄，更何况是冰箱！
这年代冰箱的产量极低，一个双开门的小冰箱，价格都是以千元打底，普通工人不吃不喝得攒好几年。
就算攒够了钱，也不一定能弄到买冰箱的票和指标。
冰箱并不是普通的冰箱，它还象征着身份、地位、权力。
不是自行车、缝纫机、手机表这种结婚三件套能相提并论的。
这几件东西加起来，也没冰柜的零头值钱。
陈家人的生活条件，远比余乐阳想象中还要好。
小姑娘这才注意到坐在客厅的余乐阳。
她在单人沙发里葛优躺，单手支着下巴，懒洋洋的看着余乐阳：“你谁啊，到我家来干嘛？”
余乐阳微微一笑，解释道：“我找陈小国同志有点事。”
小姑娘眼珠子往上翻，露出大面积眼白‘噄’了一声：“你们来找我爸，难道还是话家常不成？”
小姑娘眼珠子乱转，把余乐阳上上下下打量个遍，挑眉道：“你不会就是马……”
“陈纭！”一声喝斥打断了小姑娘要说的话，“你怎么回事？坐没坐相，平时都是自家人就算了，现在当着客人的面，你怎么能这么没形象？”陈夫人突然从卧室走出来，严厉的瞪了小姑娘一眼。
当着外面的人教育人，这就有点尴尬了。
余乐阳眼观鼻鼻观心，当自己是隐形人。
余乐阳干坐了两个多小时，夕阳西斜，陈小国终于下班归来。
他进门之后，目光在屋里巡视一圈，最后落在余乐阳的身上。
他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她面前，激动的道：“你就是小余同志吧，下午我妻子打电话说你认识我师父，你是代表我师父来看我的，我师父他老人家现在还好吗？”
他在询问时，眼睛瞪得老大，十分急切。
余乐阳缓缓摇头：“马爷爷的身体状况不容乐观……”
她的话还未说完，陈小国的眼圈就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他倔强的忍着不让眼泪流下来。
陈小国痛苦自责的道：“都怪我！是我这个徒弟太不称职了，才让师父受那么多苦！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可我却……我不配当师父的徒弟。呜呜……”
陈小国说着说着，竟然用手抵着拳头，呜咽起来。
陈夫人连忙过来安慰，让他别太激动，身体要紧。
他身体本来就不好，要是情绪过激，旧病复发，师父他老人家知道了也会内心不安的。
只要师父还在，以后有的是机会孝顺。
四十来岁的男人，感情充沛得像水龙头，说哭就哭了起来。
余乐阳：“……”
就……挺尴尬的！
那股压下去的违和感，再度爬了出来。
陈小国一边抹眼泪，一边详细询问马爷爷的近况。
余乐阳就知无不言，问什么就答什么。
一问一答了十几分钟，陈小国就问起正事：“我师父让你低音跑一趟，是不是有事交待给我？”
余乐阳犹豫起来。
真这么关心他老人家，这么多年怎么毫无音讯？
陈小国越关心马爷爷，违和感就越重。
大概是人类趋吉避凶的本能，余乐阳下意识的就隐瞒了信件的事。
保险起见，她口头‘转述’马爷爷在那边的过得特别苦，吃不饱穿不暖，日子特别难捱，听说外面时代变了，希望陈小国能帮他平反，把他捞出来。
陈小国把胸脯拍得邦邦响：“这事不需要师父说，我已经在做了。只不过现在乱得很，我试了好几次都没成功。不过你告诉我师父，让他老人家别担心，一有机会我就会想办法。”
余乐阳把该说的话都说了，就起身告知。
陈小国夫妻留她吃晚饭，她直接拒绝了。
陈小国夫妻将她送到公交车站，目送公交车离开后，他们才回家。
到家之后，夫妻俩就直接回了卧房。
陈小国拔出一个号码，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对面传来一道中年男人的声音，不疾不徐的问：“怎么样？都说了些什么？”
陈小国道：“你猜得一点没错，马老爷子确实想平反。”
对面的人又道：“那她有留下什么东西吗？”
陈小国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就跟我诉了半天的苦，说身体挨不住了，想尽早回来。陆哥，我们怎么办？要帮他平反吗？”
“老爷子的身体确实不怎么好，前两年大病了一场，要不是他的邻居拿出药，他已经交待在那边。”陆骏华声音有些飘忽，仿佛带着一点失望，“关于平反的事，你怎么做的？”
“我就说现在局势乱，等有机会了，肯定会帮忙。”
陆骏华满意的‘嗯’了一声：“现在的时局确实挺乱的。”
“陆哥，那个姓余的怎么处理？万一他去找小崔……”陈小国担忧的道。
“这件事我会处理，别的就不用你管了。”陆骏华又说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了。
结束通话后，陈夫人凑过来小声问道：“怎么样了？陆骏华怎么说？”
“他让我们别管了，其他的事，他会处理。”
陈夫人‘嘁’了一声，嘲讽的道：“忘恩负义。”
陈小国瞪她一眼：“你怎么什么话都敢说？再说了，我们现在跟姓陆的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们就算有心想做什么，也没那个能力。你这样骂他不就等于是在说我？”
陈夫人不屑的道：“怎么，你们敢做还不让我说了？他陆骏华能有今天，全靠马老爷子一手提拔上来。当初他没有对马老爷子伸出援手就算了，如今还要见死不救！啧啧啧……”
陈小国捏她的脸：“男人的事，你一个女人不懂就别瞎哔哔。还有，这件事你要管紧自己的嘴，就算是你亲妈都不能说，知道吗？”
“知道啦，咱们结婚几十年，我是那种大嘴巴的人吗？”陈夫人翻了个白眼。
陈小国搂着她贱贱一笑：“是，你的嘴巴大不大我最清楚了。”
陈夫人推开他，笑骂一句：“臭德性！”
余乐阳下了公交车后，回招待所叫胡山，两人去前门吃烤鸭。
两人出了招待所没走多久，余乐阳就有种被人窥视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