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刘黑一走,那帮警察自然散去。伍枚神情冷漠,没有去搭理,依旧安然打坐。但此时,她心里已不是滋味,像打翻个五味瓶。

她是地下党成员,在中央党部工作,为整理党务,被委任为特派员派往J省党部督导。在省城,H省委却通过关系派人找到了她,希望她找个理由来昭安。昭安地处两省边界,离昆沙近,更何况有路矿这片革命的沃土,路矿工人相信地下党。面对反动势力的猖狂进攻,地下党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拿起枪杆子武装反抗,而且迫在眉睫。因此,她作为H省委特派员来到了昭安。她的任务是收拢党员,恢复组织,为将来暴动作准备。

想想眼下,伍枚有一种难言的苦楚。一定是出了叛徒,而且是联络员身边最近的人。那人不知通过什么渠道掌握了秘密。联络员虽然警觉,但一举一动似乎都在那人的监视下。敌人追得紧,他不会再贸然联络了。找不到联络员,那任务怎么办?

伍枚蹙着眉头,反复思忖,始终没有理出个头绪来。最后她打算放弃接头。心头的结既然解不了,那就不如放下。联络员一定会设法联络她。于是,她放空心思,开始专注打坐……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一念花开,一念花落,参悟若心水,不以有行,亦不以无行。施主,执念是痛,放下是乐,阿弥陀佛!”

有人站在身旁,伍枚浑然不知。听到声音,她才猛然惊醒。她睁开眼睛把目光投了过去。是一个尼姑,大约四十来岁,眉目清秀,一身海青干干净净,十分合身。伍枚慌忙站了起来,双手合十,双睑垂下,微微弯腰,说:“阿弥陀佛,谢谢师太!无有众苦,但受诸乐。请问师太法号。”

尼姑微微施礼,道:“贫尼慧悟。听施主所言,慧根深厚,与我佛缘深。佛说,善法之能,可成功德。”

伍枚轻轻一笑,说:“慧悟师太,我与贵寺确实颇有渊源。受贵寺恩泽多年,已故的静思师太既是我恩师,更是我养母。”

听了伍枚的话,慧悟师太恍然大悟。她当然知道静思师太。静思师太曾是宝吉寺住持。慧悟立即向伍枚深施一礼,说:“论辈分,贫尼该尊称您一声师叔。不知师叔回归,实在有失礼法,还望师叔见谅。”

见状,伍枚吓了一跳,连忙扶起师太,说:“师太,千万别这样。我受贵寺恩泽多年。若不是贵寺收养,还不知道我活不活在世上。若不是养母供我读书,那有我现在的一切。佛说,万法皆生,皆系缘分。佛还说,一念之慈,万物皆善;一心之慈,万物皆庆。如今我身处俗世,岂敢以师叔一辈自称?您就唤我一声小枚吧。”

慧悟师太连连摇头,说:“不可,不可。师叔就是师叔。你既是静思住持弟子,而且还是养女,尊你为师叔于礼法相合。师叔今日回归,在寺里用斋可否?”

伍枚知道佛道中人最讲礼法,便不再纠结。她轻轻叹息一声,说:“好吧,谨遵师太安排。不过,我还有个不情之请,请师太应允。很久没有诵经了,今晚我想与师太们一起禅修,不知可否?”

“可以,当然可以。师叔您先行打坐,弟子这就去安排。无量佛!”听伍枚说要一起诵经,慧悟师太当然高兴,深施一礼后,缓缓退出大殿。

再说刘黑,在伍枚面前碰了一鼻子灰,心里恨死了,恨不得拿块石头砸天。可刚出山门,却又迎面撞见了石峰和陆昭儿。两人正腻歪着,而且开心得不得了。真是冤家路窄,刘黑气不打一处来。

“石峰,你他妈的好逍遥,天天窑子逛着美妞泡着,日子过得美滋滋的,蛮舒服是吧。要不你把队长位子让出来,让陈斌过过瘾行不?”

石峰笑眯眯地望着刘黑,说:“猴子,你就知足吧。刘从德画个饼给你别不识厚薄。你得找人看看你前世,到底是黑鸦子还是花喜鹊?虽然都是禽兽,差别可大着呢。黑鸦子招灾,特别遭人咒。要是咒死的,那惨着呢,而今世也好不到那儿去。最好是花喜鹊吧,那可是吉祥的东西,万人敬爱,给你今世积福报修善德,可好着呢。”

刘黑一听,眼睛里顿时冒火。他死死盯住石峰,咬牙切齿道:“石峰,我日你先祖。你终于成功激怒了我。我知道拼不过你,但今天我还是要与你搏上一搏,打不过就是咬也要咬下你一块肉来。”

话音一落,刘黑便龇着牙面目狰狞地扑向石峰。说刘黑像猴子一点不为过,只见他团身提腿腾空而起屈指成爪抓了过去。见刘黑扑来,石峰二话不说,向后纵身一跃避过爪锋,然后屈腿用力蹬地飞向半空一个泰山压顶双掌拍去。见势不妙,刘黑迅速屈膝落下右手撑地翻身倒立,屈腿用力朝石峰胸脯蹬去。这时,石峰空中一个侧翻双拳猛烈地击向刘黑后背。刘黑想要变招,但慢了半拍,只听见嘭嘭两声,他的后背被击中,刘黑瞬间被击飞落地。落地时,他一个趔趄险些跌倒,但还未站稳,喉头一甜一口鲜血便瞬间飙出。刘黑摇晃几下,好不容易才站稳。只见他脸色苍白,右手抚着胸脯直蹙眉头。他好不甘心,仍想使出招式再战……

“猴子,猴拳功夫有些像模像样,可惜花架子太多,劲道不够。与我打还是好好炼几年再说吧。今天就算了,再打下去,怕是不够看,你的血也不够吐。”

石峰依旧一副笑眯眯的样子。陆昭儿在一旁冷眼观看。她一点也不担心,凭石峰的身手绝对不会吃亏。在石峰和刘黑酣战时,她十分平静,而眸子里却有一种让人琢磨不透的寒意,是仇恨?不是。是冷漠?也不是。

见刘黑两招落败,陈斌心里自然不舒服,朝张强使了使眼色。张强和几个胆大的蠢蠢欲动,作势要一哄而上围殴石峰。看到几个喽啰跃跃欲试,石峰冷哼一声,不屑地摇摇头,说:“切,想打群架?就你们几个还不够看,要不一齐上?好久没打架,骨头都生锈了,就拿你们几个练练手吧。”

见过狂的没见过这么狂的,陈斌不服气了,说:“我靠,弟兄们上!我还不相信了,我们十来个人打不过你。别不把豆包当干粮。今天不捶爆你,老子回家把孙子剁了……”

石峰哈哈大笑,说:“陈斌,你丫最好把老二给剁了,腌巴腌巴还可以当下酒菜。来吧,别光叫不炼,老子最烦娘们兮兮的。”

陈斌再也按捺不住了。嗷呜!他和十来个警察蜂拥而上。顿时,山门前噼里啪啦一片乱响……

只见人影中,石峰左右开弓,横冲直撞,招式凌厉,拳拳见肉,招招见血。他拳打恶虎将陈斌击倒,脚踢苍龙把张强打飞,勾拌扫劈,锁拿扑扣,几十招下来,身旁瞬间倒下一大片。一时间,哀嚎遍地,呻吟连天……

打完后,石峰气定神闲,拍拍双手抬眼一瞧,四处人头攒动,看热闹的已是里三层外三层。刘黑因为先前受伤不轻没有再参加打斗。但他阴鸷的目光恨恨地盯着,只差要拔枪了。石峰瞟了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他知道,与刘黑的仇算是结死了。这时候,陆昭儿过来了。她仔细地端详石峰,表情复杂,不知是高兴还是失落。看过一阵后,陆昭儿双手挽住石峰翻了翻白眼,说:“打也打了,爽也爽了,舒服不?我知道,这些日子,因为副局长的位子你憋屈,看谁谁不顺眼。现在好了,与刘黑的仇结死了吧,看你今后在警察局咋混。”

石峰搔搔头皮嬉皮笑脸道:“警察局混不下我就去怡湘院当打手,专替老鸨收钱,长得像我这样的打九折,像猴子那样的,进门收一倍,提裤子走人的收三倍,不交钱的往死里揍,气死他们,谁让他们长成这副样子还出来祸害人。长得丑没关系,长得丑还出来祸害人就有事了。”

扑哧一声,陆昭儿忍俊不禁,小脸儿都憋红了。她搡了一下,说:“去,你真贫!”说完,拽着石峰朝山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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