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没有马上发动，季寒川眸色沉沉看着前方，收回视线后，扫了一眼陶昕然放在脚边的包。
他脸上没有多少表情，只平静地问了一句。
“有要解释的吗？”
陶昕然下意识收紧放在膝盖上的手，偷眼瞄向季寒川。
他比她想象中要淡定，似乎并没有生气。
但似乎，只是看上去没有生气。
“说起来……可能有点长。”
陶昕然低着头，喉头莫名有点干涩。
她并不是不想说，只是觉得这是她自己的家务事，况且还是如此不堪的家务事，季寒川没必要跟着她瞎折腾。
但季寒川既然开口问了，她也就组织语言准备说。
“那就长话短说。”
季寒川淡淡回了这么一句，他似乎此时才明白为什么陶昕然不想让他来。
她自己有别的计划，看来还是他打扰了？
这么想着，他的眼角余光扫了陶昕然一眼，却是微微皱了眉。
陶昕然很少低头，甚至每次和他争论一些事情都是高高扬起脖子，完全不服输。
此时却低着，那么明亮清澈的眼睛一半蒙着阴影。
他莫名有些在意，但目光只多停留了一秒，就收回了。
“是关于我外婆的事，小舅和小舅妈以我外婆的名义弄了一份借贷合同，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把这份合同拿到手。”
陶昕然说着从自己包里把夹在废稿中的那份合同抽出来，翻到有盖指印的那一面，往前放到仪表盘上。
她没有直接递过去，也许这样能减少一分尴尬。
季寒川只是扫一眼，就明白了始末，他平静地指出。
“购买理财产品，用的就是这笔钱。”
“对，他们很信任你，空手套白狼的好处一定不会放弃。”
陶昕然说到这里，忽然记起什么，赶紧向季寒川解释一句。
“我知道这对你的名誉有损害，到时候小舅妈追究起来，我会和她说这件事与你无关，所以你不用担……”
“无所谓。”
季寒川这才转过头来，看向陶昕然有些错愕的脸，语气淡淡地重复一遍。
“外人怎么看我，无所谓。”
……外人。
陶昕然默默将合同收起来，突然有些无话可说。
对，陶家人对季寒川来说，都是外人吧。
这个“外人”里，当然也包括她。
季寒川确实不需要在意她和她的家人是怎么看他的，无论如何都无关痛痒。
再次意识到两人之间的身份差异，陶昕然的心情有些沉闷，没来由的。
她拉上背包的拉链，瞄了一眼目不斜视的季寒川。
直起身后，她竟是觉得挡风玻璃外的阳光很是刺眼，刺得她眼底有些酸楚，便微微垂下头。
这个人刚才帮她只是顺手吧，只是因为不想在外人的家里久留罢了。
这么一想，似乎就很合理了。
陶昕然抿了抿唇，那句谢谢的话卡在喉咙口。
却在这时，季寒川冷不丁丢了一句话过来。
“抬起头，你不需要觉得抱歉。”
陶昕然微微一愣，有些诧异地看向季寒川，这个人脸上风轻云淡，仿佛根本没说过话。
季寒川脸上确实没有多余的情绪，说完便发动了车子。
陶昕然这才反应过来，脸上微微发热，低声道谢。
“刚才谢谢你替我解围。”
“去哪儿，回去吗？”
季寒川直接跳过了这个话题，目光淡淡看着前方。
他有些没想到陶昕然会用这种方式来解决这件事，不算是很聪明，但有效。
大胆，也心细，似乎对他还有负罪感。
能面不改色地忽悠人买不存在的理财产品，现在却心虚，这个女人还真是一个矛盾结合体。
季寒川不由微微扬起些嘴角，他来这一趟，倒是不白费。
陶昕然却是婉拒了，她不太好意思让季寒川送她。
“你在前面路口放我下去吧，我一会儿自己打车去就行，得去这家小额借贷公司把钱还了，不然外婆还背着这个债呢。”
“我送你去。”
季寒川颔首，这种贷款确实早点还了比较好，拖一天就多一天的高额利息。
陶昕然则是有些尴尬了，她抬眸瞟了季寒川一眼，总觉得这么受着他的好，是不应该的。
她前一条的人情还没还，再累积一条，心里便有些不自在。
她就怕自己会习惯，但明明他们之间是应该明算帐的。
季寒川反而奇怪地看她一眼，他等了两秒，没等来陶昕然报地址。完整内容
“地址呢？”
“……我，还是自己打车去吧。”
陶昕然硬着头皮强调了一遍，这次倒是没有低下头了，但阳光的反射映进她的眼底，还是有些不舒服。
季寒川扫她一眼，看到她琥珀色的眼睛在光下似乎更浅了一分，陡然嗤笑一声。
“你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要怕我到什么时候？”
“……我不是怕你。”
陶昕然有些无语了，转头迎向季寒川的视线，她只是想自己去解决这件事而已。
“那我送你去，和你打车，有什么区别？”
“硬要说区别的话……”
“打出租车得打表给钱？”
季寒川只是冷幽默。
却没想到，陶昕然竟然当了真。
她真的翻了翻包，摸了摸，摸了二十块钱出来，直接拍仪表盘上。
“现在一样了！”
“……”
季寒川默默看着阳光下金灿灿的二十块纸币，如果是别人，应该已经被他扔下车了。
但对象是陶昕然，他只觉得有点好笑。
这个女人真的是……让他无话可说。
“你活在哪个年代，还有纸币。”
一句话，陶昕然顿时有点不好意思，脸色发红。
她这是没拿出自己包里的零钱包，她零钱包里还有一毛钱的硬币呢。
他会不会觉得她更神奇。
“爱国不行吗？上面有国徽。”
陶昕然很快回了一句。
一句话，季寒川逗笑了。
他配合的拿起了陶昕然的二十块钱的纸钞，当着陶昕然的面，直接丢进夹板层里。
“行，就走二十块钱的。”
他话音刚落，车子便动了起来。
陶昕然匪夷所思地瞟向他，光这油钱就不止二十块了吧，她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季寒川一定要送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