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山匪

*

天微亮,露意正浓,两道身影从冰城出发,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不出五日便到了那日出事的地方。

寒风冷冽,二人衣袍被吹的猎猎作响,索性今日并无风沙,否则只怕会迷了眼。

此时和尚扬手示意停下,余镇当即勒住缰绳,踱步上前询问:“大师,怎么了。”

和尚微抬下巴,示意余镇朝前看,只见前方人影绰绰,似是商旅。

余镇不由眯了眼,只因那些商旅似曾相识,随即余镇一拍大腿,惊喜道:“大师,就是他们!那日我就是用刀一碰他们衣袍,天上就开始下雪,那妖孽就出来了。”

“看来那些商旅果真是阵眼,你且在这呆着,我去看看。”话语之急切,话音未落和尚便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似乎有哪里不对。余镇心道。

可妖孽随时可能会出现的事最终占满了他的思绪,一时竟未再去深究。

随着和尚的越发靠近商旅,余镇只觉寒风俞加冷冽,刮在身上竟如刀割般疼痛,他一时不察呻.吟出声,等他再抬眼却发现那和尚不知何时消失不见,徒留那些商旅在原地。

余镇一惊,大喊道:“大师!”

“大师……师!”犹如山谷般的回响回荡在耳旁。

“嗬。”余镇双目瞪的浑圆,胯下马匹似是感受到危险,嘶鸣不已,来回躁动,到最后动静之大直将余镇给掀翻了,余镇单掌借力撑地旋身而起。

只见马匹往来时路狂奔而去,不多时便不见了踪影,余镇缓缓按上腰间的刀鞘,手掌握上刀把,只听“锃”的一声响,余镇已经横刀在前。他又喊了一声:“大师!”

这回却没了回响,余镇紧了紧手中的刀,衡量再三,还是朝商旅的方向慢慢走去。不管如何,既是收了钱财,总该替人办事,却忘了自己只是一介普通武夫,如何敌得过那些妖魔鬼怪,上回捡回一条命已是侥幸。

所以说人啊,总是记吃不记打,好了伤疤忘了疼。

然而此时的余镇只是一步一步的迈向凶险的境地,每一步都艰难异常,双腿似被灌了铅般沉重,呼吸不断加重,雪一片一片落下,似是情人般的呢喃,可余镇知道,那是毒药般的侵蚀,每一片雪花都能在皮肤上落上一道血痕。

这是一场要命的雪,如同那日突如其来的大雪,天地在瞬间就被掩盖,这次也不例外,那些商旅在雪花落下时就不见了踪影。

“呼……”每一次呼吸和着冷刃侵蚀,痛苦难堪。

“呼……”手里的刀重如泰山,难以拿起。

“铿锵……”明明是雪花铺地,按理来讲任何重物落下都不应该有声响才对,可他就是听到了,就像利刃抨击出的声响,声音虽小,却震耳欲聋,几股热流缓缓落下。

余镇抬手一抹,视线逐渐模糊,无论声音还是视线都隔了一重纱般,模模糊糊总不清晰。

我这是要死了吗?这是余镇倒下时的念头。

好冷啊……

眼前一阵雾蒙蒙,有个灰黑的影子拨开重重风雪踱步而来,余镇张了张嘴,含糊不清的吐出几个字:“大师……快跑……”

然而那影子终究是没听到余镇的警告,因为那声音已经被风雪掩盖了。

影子在余镇彻底昏死过去时走到了他面前。

“咦?”影子伸手探了探余镇的鼻息,又探了探对方的脉搏。

气若游丝……

再晚点估计就没救了,影子抬眼看了看周围,风雪绕在他身侧却无法近身。

狂风怒嚎,夹着怒意横冲直撞,却听怦然一震,眼前如波浪一圈圈荡开。

影子附身将余镇捞起,对风雪的挑衅丝毫不理会,自顾自的给余镇塞了一粒丹药。随后推气入脉助丹药快速被身体吸收。不多时,余镇的呼吸逐渐平稳,被雪花划破的血痕也逐渐消失愈合,脸色也恢复了红润。

影子见状便收回了手,轻拍余镇的脸颊叫道:“这位道友醒醒。”

余镇悠悠转醒,一时间神情还有些恍惚,看清眼前人的瞬间弹坐起来,警惕道:“你是谁?”

“贫道乃云游四海的道士,路过此地见道友昏迷不醒。”

余镇上下打量着眼前这灰袍道士,似在思考他话里的真假。

当今圣上推崇道法,幼时还曾拜入缥缈宫,也曾亲临缥缈宫想要请藏锋道长出任护国法师,毫无悬念被婉拒了。

缥缈宫作为仙门大家,推崇无为无不为、道法自然的入世理念,怎么可能会被朝堂牵绊。

缥缈宫的高姿态并不影响圣上推崇道法,在各地建立道观,他认为出世的高人确实不该为红尘所累,只要缥缈宫能先天下之先便足够。

早先此地出现异常圣上也派出了道士前来除祸,这道士该不会也是那批道士中的一个吧?

可接触到对方的灰袍以及对方空荡荡的腰间,余镇果断的推翻了这个想法。灰袍道士修为低下,又无门派,估计是散修,圣上是不可能派修为低下的散修过来就是送死的行为。

余镇抱拳,劝道:“这位道长,刚刚多谢救命之恩,此地不宜久留,还请道长速速离开。”

道士点点头,没说走也没说不走,像是话家常般:“道友怎的一人在此?可是遇上山匪了?”

余镇:……

这地方如此不对劲,雪花还能像利刃一般割人,任何一个有道行的道士都不会说出山匪二字来。

余镇也是心善,不想这刚问道的道士折在此处,有心吓唬他快快离去,应和道:“是啊,很厉害的山匪,专抓道士吃,这不把我给扔这了,这位道长你还是快些离开吧,莫要叫山匪瞧见你了。”

道士:……

这吓唬小孩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道士不由失笑,指了指前方正虎视眈眈盯着他两的黑影说道:“你说的专吃道士的山匪,是不是那个?”

余镇一惊,顿时觉得后背发冷,一股阴冷森然的危险直冲脑门,余镇豁然起身,防御的转向身后。

“嗬……”

乍然见到余北口中的妖孽,余镇属实被吓了一跳,一身黑衣,寒风卷起他的衣袍,空荡荡的,只剩一张惨白和着血的脸兜在帽檐里。

看见余镇的动作还朝他咧嘴一笑。

还一边笑一边流血。

嘴里还嚷着饿……

靠!

余镇汗毛都炸了,惊呼道:“这到底是人还是鬼啊!”

偏偏身旁的道士还逗他:“诶,道友,这是不是你说的那个专吃道士的山匪啊。”那语气悠哉的仿佛在说今晚吃什么好。

他娘的,这道士该不会跟妖孽是一伙的吧!

想到这点,余镇又豁然跳了开去,妖孽笑的更开心了,仿佛看见了美味大餐一样,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加上道士阴恻恻的笑意,余镇只觉此时还不如昏过去的好。

余镇下意识的横刀在身前,却猛然发现随身的刀早就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妖孽笑嘻嘻的问他:“你是不是在找这个。”

也不知妖孽是如何动作的,只见他随身的刀从雪地里冲出飞进妖孽的手中。

见余镇不答,妖孽又问了句:“是不是啊?”

此时道士也帮腔:“是不是啊道友?”

余镇欲哭无泪,这都他娘的算什么事啊,还不如让他直接死了算了。

余镇奔溃的抱头大喊:“大师,救命啊!”

道士疑惑的看向他,问他:“大师?你不是一个人来的?”

此时的余镇哪还有闲心去搭理他,他已经完全沉浸在恐惧的世界里,早知道早知道,早知道那和尚出再多的钱他都不接这趟镖。

突然一声巨大的轰隆声响起,整个大地都颤上几颤,余镇下意识的抬头看去,只见空中一灰一黑两道身影相互交缠,一层层气浪随着二人的交手逐渐荡开,眼见就要荡到他眼前时又撞在无形的墙上唰唰掉落地上。

余镇傻眼了,这两不是一起的吗?怎么还打起来了?

还没等他想明白,就听妖孽不可思议的咦了声,笑道:“原来小道长是扮猪吃老虎啊,竟然有这么高的修为,你可比前些日子那些装模作样的道士要厉害太多了。”

道士并不理会他,一手拂尘当成一柄长剑使用,竟也出奇的和谐。

余镇突然想到前些日子圣上派出的道士,看来并非一无所获,只是并未对外宣称罢了。

想通这点,也明白了妖孽话里的意思,这道士先前说的话看来是真的,他真的是路过此处发现了他,才驻足此地。

如果道士真的交代在这了,那就是他害的啊!

余镇顾不上其他,猛地起身大喊道:“道长你快离开,我拖住他!”

道士闻言不禁失笑,这是什么绝世大傻子?这种情况他怎么可能插的进手?

那头绝世大傻子正朝这边冲来,妖孽突然咧嘴一笑,虚晃一击掉头朝余镇奔去,道士随手一拨划开攻势,随即身形一晃,一手平平推出无形,一堵无形气墙拔地而起。随即拂尘扫出,磅礴无边的罡气轰然击出,与正面而来的妖孽相撞。

同一时间,绝世大傻子也轰然撞在气墙上,惯力使然,余镇被弹出一米多远。好在身下全是雪,体内又有道士早前喂得丹药,这一摔竟毫发无损。

可另一头的妖孽却没有这般好运了,轰然对上道士的磅礴罡气顿时血溅当空,身形犹如一叶扁舟被气浪掀翻轰然砸进雪地中,顿时雪花四溅,煞是好看。

刚爬起来的余镇看到的就是这一幕,瞳孔都震惊了,余镇张大了嘴巴,指着被妖孽砸出大坑的地方。

声音都吓岔了:“道道长……妖……妖孽。”

道士看了眼皱起眉头,暗道:不好。

拂尘一扫直朝余镇而来,余镇下意识的闭眼,被拂尘席卷时身下大地像被炸裂一般震颤不已,余镇缓缓睁开眼,对上妖孽盛满恨意的双眼以及那红的似血的长指甲。霎时心头一凉,暗道:完了,完了。他要吃我!

可惜余镇没完,道士突然从他身后飞出,挡在他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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