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子的爹，还是像往常一样，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褂子。
走路的时候，不停的用手中的一根拐杖，试探着身前的路。
“叔！是我啊！我是杨全！”
我忍不住，冲上去大喊一声。
同时伸出手，想要扶住万子爹。
我记得，他已经双目失明了，因为帮我解除噬魂纹。
可他却好像根本没有听到一般，继续拿着拐杖，试探着下了楼。
我顾不上许多，连忙跟着跑了下去。
楼下的菜市场，人声鼎沸，各种叫卖声，夹杂着吵闹讲价声。
好似让人在这一瞬间，穿越到了人世烟火之中。
就连我一直狂跳的心，都随着这个热闹的氛围，渐渐安静了下来。
万子爹手里提着一个，有些老旧的菜篮子，拿着拐杖，在距离我前方，几步远的地方走着。
我像是着了魔一般，慢慢的跟在后面。
“老胡啊，想买什么？”
卖蔬菜的摊位上，一个中年妇女，热情的招呼着万子爹。
万子爹循声，转过头去，茫然无神的双眼，直愣愣的看着那个摊主。
唇角却勾着温和的笑意，说道：“价钱怎么样啊？”
“哎呀，咱们都是老邻居了，肯定给你进价！放心吧！”
说完，她随手拿了几个胡萝卜和青菜，丢进了万子爹的篮子里。
“十块！”
我去！
听到这里，我骂了一句。
就这么点东西，就敢要十块？这个女的摆明了，是欺负万子爹看不见，故意坑他呢！
“叔！别给钱，她骗你呢！”
我忍不住冲过去，想要拉住万子爹，正在掏钱的手。
可冲到他身前，我竟然直直的，从万子爹的身体中，穿了过去……
“这……”
我看了看自己的手。
随即，后背倏地冒出一身冷汗。
对啊。
这是那个女鬼，早出的幻境。
而摊位前，万子爹已经付完了钱，又提着篮子，朝前面走去。
我立在原地，一时间不知道，是该继续跟上去。
还是停留在这里。
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我好像被抽干了力气。
我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那种没来由的无力感，再次席卷而来。
而就在我生出这种想法的瞬间！
面前的场景，忽然化作一团巨大的旋涡，在我面前疯狂旋转着。
我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
耳畔的风，又在片刻后消失。
我赶忙睁开。
下一秒，面前的场景，却让我差点软倒在地上。
刘强客厅的墙壁上，原本挂着电视的位置上。
现在，竟然挂着一个人！
蓄着山羊胡，身穿黑色长袍，四肢仿佛被生生折断，无力的垂在身体两侧。
凹陷的颧骨上，散发着浓重的黑气，脸颊上有两团诡异的青紫。
最恐怖的，是他那双本该瞎掉的双眼！
此刻，正缓缓的留下两行血泪。
而一双眼珠暴突！
喉咙中一股一股，发出痛苦悲惨的呜呜声……
“叔！叔！”
万子爹帮了我那么多，我怎么忍心，看他这副样子。
当下便冲了过去。
但伸出去的手，却依旧直直的穿过了电视墙壁。
幻觉……
我愣了一下。
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凄厉的大喊。
“爹！”
是万子！
我忙转头，果真看到消失了很久的万子，竟然站在我的身后。
他双目赤红，浑身战栗的，看着挂在墙上的父亲。
随后，便像是疯了般冲了过去。
“别过去！万子，是幻觉！幻觉！”
“别中了圈套！”
我忍不住大喊出声，转身迎着万子冲过去，试图想要将他拦下。
但——
我的身体，再次穿过他的身体。
“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
我浑身控制不住的战栗起来。
难道，连万子，都是我的幻觉吗？
虚幻与现实，恍若在这一刻混为一谈。
我头疼欲裂的，抱住了自己的头。
茫然又惊惧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万子像是一只失了魂魄的野兽，拼命的去够自己的父亲。
可每一次，都只差一点点。
万子的爹，恍若一只提线木偶。
万子每次跳上去，指尖快要抓住父亲双脚的时候。
万子的爹，便会被提上去一点。
只一点点。
却好似一道，永远都无法逾越的天堑。
万子，再也触及不到他的父亲。
就像我，除了站在这里，无能为力的看着，无法触及到他们。
“刘强！”
“刘强！”
我意识到，此刻的自己，就是被刘强抓在掌心的鸟。
而拴在脚上的链条，便是我永远都无法突破的，自己眼下的平庸与无能。
他，是想击垮我的内心。
我低下头，呵呵笑了笑。
不，我是平庸。
可平庸，不代表我不会反抗。
哪怕是死，又能怎么样！
我冷笑出声，随后猛地抬头。
攥紧了手中的青色手环，狠狠的朝着那道墙冲了过去。
手环砸到墙壁上的瞬间，一股烧焦的味道，顿时传入鼻腔中。
味道浓郁强烈。
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再次抬头，却发现刚才的一切，全部都消失了。
那个换了皮的女鬼，正直直的站在墙边，垂在身侧的右手，被砸穿了一个窟窿。
有黑色的浓雾，从里面蔓延而出。
“玩老子是吧！”
“今天就看看，丫的到底谁玩谁！”
我怒骂一声，如果有镜子的话，估计这会，我呲牙愤恨的样子。
比那个女鬼，也好看不到哪里去。
耳畔，传来一声凄厉的冷笑。
随后，那个女鬼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我飘了过来。
“来得好！”
我喊了一声，算是壮胆。
手中的青色手环早高高举起。
那个女鬼一看到手环，便有所顾忌的顿了一下。
但也仅仅只是一秒钟的时间，她便尖啸一声。
双臂张开，黑发如同万千灵蛇，扭曲蜿蜒着，朝我攻击过来。
避无可避的时候，那就无需再避！
我闭上眼，发了狠般咬紧牙关，胡乱的挥舞着手中的手环。
耳中只听到，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像是清脆的金属撞击声，也像是过年时候，绽放在夜空中的二踢脚。
总之，不该是正常存在在公寓中的声音。
我挥舞了半天，知道那个声音消失了，才睁开眼。
面前，女鬼已经消失了。
客厅刺眼的水晶灯，在地板上洒下惨白惨白的光芒。
“吱呀——”
一声开门声响起。
我下意识再次捏紧青色手环。
一波才平，一波又起。
刘强，这是摆明了想要我的命。
我狠狠的啐了一口，扭头去看这次又是什么妖魔鬼怪。
可当我看到，出现在卧室门口的人的时候，我愣在了原地。
竟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