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白鹿观

上善苑位于洛京城北,乃是皇家园林,天然山水。终始灞浐、出入泾渭。沣镐涝潏,纡馀委蛇,经营乎其内。荡荡乎八川,分流相背而异态。东西南北,驰骛往来。论面积是洛京的三倍有余。

其中有三十六苑、十二宫、二十一观,分布在八水之周,上依天象,下合地脉,虽不在太乙九宫阵的护持范围之内,但若被破坏,也会影响到太乙九宫阵的安全运行。

是以除了专门护卫苑中宫观的左右羽林卫,还有专门守护苑林,防备修士破坏的神武军。

神武军乃是坤国中央禁军主力,论人数远比不上其他禁军,只有区区三千之数,但神武军中每一人都是道兵,三千道兵,不时优胜劣汰,论征伐之能,远在各军之上。组成战阵,假丹修士也难撄其锋。

外有羽林卫巡逻,内有神武军坐镇,上善苑按理来说,不可能有白阳教妖人潜入。但是现在,别说白阳教了,难民都混了进来。

就在西苑,季怀忧亲眼目睹三五个衣衫褴褛、手拿标枪的“猎人”,蹑手蹑脚接近林中一头小鹿,大概是要捕猎。

按理来说,皇家园林是不允许平民百姓进入打猎采集的,不过上善苑太大,这些百姓又食不果腹,宁愿被羽林卫处死,也要闯进上善苑,做个饱死鬼,更何况,他们还有家人。

季怀忧以幻形真煞隐去了诛邪剑的身影,这些百姓根本无从发觉头顶有一柄利剑飞过,只以为是风声,或是鸟儿飞过。

正当季怀忧从林间飞掠而过时,又有一拨人来了。这拨人手拿火把,身披重甲,头盔上插着一支修长的白色鸟羽,一共十人一火,正是羽林卫。

为首的羽林卫武侯也是道兵,耳聪目明,羽林卫中又修行的是《阴符七术》中的“养志法灵龟”,他两耳微动,便听到了小鹿受伤的呻吟声,猎人捕到猎物兴奋的交谈声。

武侯咧嘴一笑,带着手下士卒冲了上去。他们皆身穿十几斤的盔甲,走在林间却步履如飞,猎人们还没来得及撤退,就被包围。

看到衣甲鲜明的羽林卫,猎人们脸色一变,握紧了手中的标枪,说是标枪,不过是削尖了的竹棍,刺在羽林卫的甲衣上怕是就会折断,但他们却握得很紧。

“哦呀,看来是猎物遇到了猎人呢。”武侯一抬手,部下立刻垂下了指向猎人的手弩和军刀。

猎人们局促不安地对视几眼,从中走出一个中年男子,男子同样衣衫褴褛,但头上竹冠却非常端正,他的衣衫遮不住身上紧绷的肌肉。在五名猎人中,他的精神气质和身体状态都最佳,难怪他是领头人。

男子上前拱手道:“军侯有礼,小人追索猎物,无意中误闯皇苑,这便退下,还望恕罪!”

说着,他将刚杀死的小鹿放在地上,缓缓后退。这小鹿本是他们和家人好几天的食粮,现在只能交给羽林卫以换取性命了。

羽林卫这些北衙禁军皆是从各地挑选的百战精兵,其中的佼佼者还被授予粗浅的炼气法,他们这些平民百姓,就算拼死一战,也是十死无生。

武侯咧着嘴,脸上纵横的伤疤显得格外狰狞,“呵呵,你以为我会信吗?不怕告诉你,这里是本侯的狩猎区,近来这里的猎物越来越少,本侯可是一直在找你们这些偷猎贼呢。”

按理来说,上善苑中只有国主和太子有资格狩猎,其余人等擅自捕猎,便是大逆之罪,要诛九族的。武侯这样说,根本不怕他们说出去,显然是要杀人灭口了。

“不过——”武侯拔出腰刀扔在地上,“如果你能让本侯手下的儿郎们尽兴的话,放过你们也未尝不可。”

听到这话,武侯身后的士卒都露出了狞笑。

在上善苑中,羽林卫的生活可以说是无聊至极,除了偷猎没有任何娱乐活动,偷猎又需要挑选好时间地点,避开其他人。所以,武侯开发出了新的合法的捕猎游戏,那就是捕猎这些闯入上善苑的人。

羽林卫也非与世隔绝,也有休沐日,自然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因此有些羽林卫见到有贫民偷猎或是采摘野果,会选择网开一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个武侯却不会。

猎人们陷入了嘈杂的争论中,大抵是争着送死之类的蠢话,季怀忧却听得沉默起来。

“歘——”地一声,诛邪剑在上空绕了个弧线,剑气如雨,从天而降。

还在狞笑看戏的武侯和手下九个士卒连人带甲都被一斩为二,浓烈的血腥气熏得猎人们脸色煞白,承受力弱些的甚至当场吐了出来。

为首的中年人倒是没有太多异状,只是双目放光,沉声朝着上空的飞剑行礼道:“多谢仙师出手相助!”

诛邪剑转瞬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年人连忙指挥同伴扒下羽林卫的军刀、钱袋,带着猎物向着原路返回。

倒不是他们不想要羽林卫的盔甲、手弩,只是相比起时常外流的军刀来说,盔甲手弩更易被人发现,而且私藏军刀还好说,私藏甲弩就是谋逆大罪了。

季怀忧没有理会这群人,遇到了随手救下就是,他也不会非要等到刀剑相对的危急关头再出手,看清事件脉络就果断出手。

而且,那个中年人,身上的气息与闫秀才极为相似。倒不是说他们相较于其他人有什么隐藏的地方,只是这些人,是在乱世中也能更高概率活下去的人,而且这些人的行动,会带着更多人活下去。

这种人,就算再麻烦,季怀忧也会救。

诛邪剑向前疾飞,速度不快,转瞬也是一里开外了,迎面而来是一座宫观。宫观不大,匾额上书有“白鹿观”三字,宫观内外挂着灯笼,驻守两队羽林卫,看服饰与季怀忧先前斩杀的羽林卫一模一样。

坤国军制,十人一伙,五十人一队,一百人一旅,二百人一团。每一团中,旗帜纹章相同,看来他们与那个死去的武侯是同一队,都属于守护白鹿观的羽林卫,只是有人守观内,有人守观外,有人在外巡逻。

白鹿观说不大,那是和其他宫苑相比,这里少说也有数十间房屋,若说白阳教的人能藏在这里不被发现,也在情理之中。

到了现在,季怀忧也知道闫秀才的消息是从哪来的了。只是他不明白的是,闫秀才若是知道有白阳教妖人潜入也就算了,他是怎么知道白阳妖人潜入的地点的?

已经杀了一火羽林卫,过一段时间没能交接,情况就会暴露,届时季怀忧必然暴露,有神武军拖延的情况下,三大派的修士赶到也就是一晃眼的事,到时他可解释不清。

略作思索,季怀忧依旧施法遮掩飞剑形迹,远远绕了个圈,缓缓驭气进入白鹿观后门。

就在飞剑入内的瞬间,季怀忧感到仿佛是突破了一层无形障碍,旋即铃声响起。

糟!这里有人设下了禁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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