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静海双雄

声音听起来很是熟悉,许达席心里一动,拨开人群挤了进去。

只见人群中间一个男人全身几乎赤裸,只用一块白布遮住重点部位,头上顶着一个豌,正在寒风中瑟瑟发抖,一身肥肉在身上仿佛波浪一般,正是中午替自己付饭钱的那个胖子,谢世宝。

许达席大为奇怪,这是玩的什么行为艺术?他对胖子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谢世宝一抬头,认出了他,哭丧着一张脸:“俺跟人打赌打输了,愿赌……愿赌服输,正……正在接受惩罚。”

许达席看胖子冻得浑身发红,脸上鼻涕一把泪一把,心有不忍,劝道:“打赌归打赌,天儿这么冷,好歹让穿件衣服啊!”,说着便要脱下外袍给他披上。

这时旁边站出来一个人拦住许达席:“且慢!你是现世宝的什么人?他自与我们打赌,与你有何相干?”

许达席转头一看,说话的人约莫二十来岁年纪,头戴方巾,身穿锦袍,一副世家公子的打扮,在这春寒料峭的天气里,手里还摇着一把纸扇。

“不知谢兄与你们打的什么赌?赌注又是什么?”

旁边又有一人站出说道:“现世宝与我们赌的是飞花令,输的人便要赤身顶碗,在大庭广众之下站满一个时辰!小子!你想为他出头,可敢与我们比上一场?”。

许达席差点以为自己眼睛花了,说话这人与之前那个锦衣公子长得一模一样,一般的方巾锦袍,同样的手拿纸扇,唯一的区别只是两个人身上的袍子一蓝一绿。

看到这两个人油头粉面的,许达席就觉得讨厌,这种天气里还摇的哪门扇子?

“要比可以,我们以二对二,我和谢兄一组,输了的话我俩脱了衣服站在这里,反之亦然。”

许达席说道。

两个锦衣公子相视一笑:“这小子怕是没听听过静海双雄的名号,居然连我们的挑战都敢接!”

许达席带谢世宝进屋里去穿衣服,两个锦衣公子在原地等候,围观的众人见还有热闹可看,也不散去,仍旧围在原处。

期间,谢世宝与许达席解释说,这二人与自己是同乡,都是河间府静海人氏,穿绿袍的叫谢张,穿蓝袍的叫谢弛,是一对双胞胎。二人出身书香门第,平日里饱读诗书,人称‘静海双雄’。这俩人学问虽好,却一贯恃才傲物,最喜欢与人打赌,以当众折辱他人,显示自己才学为乐。

这次三人都是进京赶考,碰巧都住在同一家客栈,二人闲来无事,便用言语撩拨谢世宝,谢世宝被激应下赌约,结果输给了谢张,之后便有了许达席回来时看到的那一幕。

听到这里,许达席有点傻眼,之前看二人打扮的油头粉面,还以为是哪里来的纨绔子弟,想来应该是满肚子的草料,才同意与二人打赌。没想到听谢世宝这么一说,二人还是有点真才实学的,这个赌打的八成要输。

没办法,既然已经接下,就不能临阵脱逃,大不了陪着胖子冻一个小时,就算报答他的一饭之恩了,反正这里离肃宁城几百里远,也没人认识我,许达席想到。

谢世宝穿好衣物,二人便一同走出门外。

门外双胞胎等的无聊,正在跟围观众人说着什么。见二人走出来,谢张远远的喊道:“现世宝,刚刚忘了提醒你少穿两件衣服了,省的一会脱起来麻烦!”,围观的众人一阵哄笑。

谢弛见二人走近,说道:“准备好了吗?赶紧开始吧!”

“等等!我还有个问题!”,许达席举手示意。

“快说!”,谢弛满脸不耐烦的说道。

“什么是飞花令?”

许达席此言一出,全场呆住了,就连身边的谢世宝也像个皮球一样泄了气。

谢弛没好气的对谢世宝说:“你从哪找来的这么个呆子,跟你这现世宝到真是一对儿!”

说着,也给许达席简单解释了一下规则。

原来这“飞花令”是明朝时候一个非常常见的小游戏,多用于酒桌之上。规则非常简单:规定一个字或词,双方轮流背诵包含这个字或词的诗句,直到一方背诵不出来就算输。

因为规则简单,所以基本人人都会,普通老百姓也能诌上几句,许达席一身读书人的打扮,居然连这个都不懂,让众人觉得很是瞧不起。

谢弛看许达席是只弱鸡,也不费心去想题目了,抬头看见天边圆月升起,说道:“那我们便以‘月’为题,你们先来!”

谢世宝心想这个朋友虽然义气,学问可是真不咋地,还得靠我自己啊,于是抢先接上:“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谢弛一笑:“小儿之词!”,接道“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谢世宝:“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白玉盘”。

谢弛:“天下三分明月夜,二分无赖是扬州。”

谢世宝:“明月松……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谢弛:“忆君遥在潇湘月,愁听清猿梦里长”

谢世宝用手托着胖脸,做玄思苦索状,半晌一拍大腿,兴奋道:“举杯邀……邀明明,对影成三人”

谢弛淡定自若,接道:“三五明月满,四五蟾兔缺”

谢世宝额头冒汗:“床前……明,不对,这……这个说过了,我想想啊,嗯,啊……那个”

“想得梁溪今夜月,银辉照冷白莲花”,旁边一直没出声的许达席突然接道。

“漂……漂亮”,谢世宝抹了一把汗,对许达席一伸大拇指。

谢弛有点诧异的看了许达席一眼,继续接道:“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谢弛话音未落,许达席便紧跟着接上。

……

一个时辰过去,远处梆子一响,宣告子夜时分,此刻月明星稀,天色已如墨画般漆黑一片。

围观的众人却不见散去,人群中两位公子大汗淋漓,锦衣已经溻透,在身上贴作一团。

“这哪里是对诗,我看搬砖也就这样了”,有嘴贱的出声议论。

“……峭壁幽岩往复希,片……片云孤月每相依”,谢弛早已不是开始时气定神闲的状态,说话已经开始不利索。

“一树梨花一溪月,不知今夜属何人?”,许达席仍旧随口接上,中间几乎没有思考时间。“再有,对诗归对诗,别模仿谢兄口吃,人身攻击可是不对的。”

谢弛用手掐着大腿,半晌说不出话来,用手捅捅谢张:“大哥,你来!”

谢张状态比弟弟也强不到哪去,一阵抓耳挠腮之后,干脆眼睛瞪着天上的月亮发呆。

谢弛不甘心认输,盯着许达席喊道:“你作弊,你手里拿的发光的是什么东西?”

许达席早有准备,把手机里的“阿尔法狗教你写八股”App关闭,迅速打开相册里的一张图片往兄弟二人眼前一晃。

“我离家多日,对家里养的两条狗十分想念,便找人用夜明燃料画了它俩的像带在身上。与你二人玩这个飞花令太过简单,一时无聊,便拿出二犬的画像看上一看。”

双胞胎看到许达席手里的物事上面果然是两条黑狗的画像,一时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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