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别将我挽留54——五十五

李浩倡进店的时候,已是十点,店里的客人不少。他四处看了看,店里一切按部就班在运行。在前台,李浩倡对领班交代几句后,转身离开。刚一转身,迎面碰上刚进来的曹佩璐。

“曹大夫,早啊!欸……你气色看起来不怎么样啊。”

“早!凌晨有台手术,做到八点才做完。现在到你这里吃点东西,休息下。小男伢你的气色倒是不错啊!今天怎么和往常不同呢?!让我仔细看看。”曹佩璐边说边上下打量着李浩倡。

“李浩倡,你低下头来,我跟你说句悄悄话。”

看着李浩倡疑惑的眼神,曹佩璐向他招招手,微笑着说:

“是好话,夸你话!”。

李浩倡向曹佩璐低下头。

“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很性感?你知不知道你浑身散发出一股强烈的荷尔蒙气息……”

“是吗,是吗?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夸我的。谢谢谢谢!”

李浩倡像被她窥破了秘密一样,不敢看曹佩璐的眼睛,低着头,夺路而逃!

“到底是年轻小男伢,说个夸奖你的实话,还害羞呢!”身后传来曹佩璐竭力压低了的笑声。

2005年夏天的某个晚上,当曹佩璐和李浩倡说起此时两人在“北岸”的相遇,两人都觉得神奇和不可思议。

曹佩璐感慨道:“可能,我回来荆州,就是来发现你、遇见你的!”

“是的,我所有的秘密,你都能在第一时间发现!”那天,李浩倡感慨道。

下午,李浩倡和紫琼早早回到张居正街五号。一进画室,浩倡就把结婚证递给外婆。

外婆抱住浩倡和紫琼,摸着两人的头,连连说好!

晚饭后,两人回到紫琼的房子里,已经是十一点多了。一进屋,紫琼就催促着李浩倡洗漱。两人并排站在面盆前刷牙,紫琼不时盯着镜子里李浩倡的眼睛看一眼。紫琼的眼光和昨晚一样,异常明亮,闪烁着不同其他时候的光芒!这生动的光芒里透露出热烈的妩媚和渴望!

李浩倡脱完衣服,刚站到花洒下,紫琼就从后面抱住了他!李浩倡回过头,两人紧紧拥吻在一起……

紫琼和安歌跑商场跑得越来越频繁;有时候,和田和曹佩璐也加入购物两人小组,成为四人小组。挑选、购买的无非是床上用品、衣服、厨房用品等和小摆件什么的。浩倡有时也加入进来,但是他的意见往往得不到重视。有时候,他想买点装饰品,紫琼也觉得不错,到最后要付款的时候,紫琼却放弃了。理由是:除了好看,居家过日子,没一点用处。

看来,一旦涉及到居家过日子,女人心里想的全是实用。

中午时分,南山开车行驶在进城的车流里。小王在八月接的两个小工程,今天验收了一个。甲方很满意,除了质保金,足额付清了装修款。南山在其他两个工地转了转,和小王在工地边吃盒饭边聊事,吃完,开车回公司。

回来两个多月,一直扑在这三个工地上,他也累了,想休息半天。

今天是周日六(11月1日)办公室空无一人,一个人清净一下,正好。

南山打开办公室大门,坐到自己的大班台办前。桌子上堆满了预算表和施工图,他顺手把它们推放到左边的矮柜上。

看着矮柜面上的图纸和表格,突然笑了。

一个爱好篆刻、刚刚毕业参加工作的年轻人,为了不至于因为囊中羞涩购买不了自己喜欢的石料、为了以后不受时间限制去拜访名家大师学习提高自己的篆刻技艺,他离开原单位,开始了创业。幸好,创业还算顺利。不久,年轻人就可以随心所欲购买自己喜爱的石料了;只是,出去拜访名家大师的愿望,一次也没实现。年轻人深陷在自己公司的业务里,一刻也离不开,由不得他抽身。

由不得自己抽身?那就赶快赚上一大笔让自己后半生衣食无忧的钱,以后不用工作,一心一意去玩自己喜欢的篆刻。

想当初,自己的想法多么简单直接啊!

眼看这个目标快要实现,却不想因为一个工程,以前的所有积蓄化为乌有。

因为这个工程,自己公司的业务陷于停顿。也正是因为无事可做,自己终于抽身去看望了他的恩师和恩师的几个书法、篆刻名家朋友。

这真是太讽刺了!

刚刚参加工作那会,不论是对篆刻还是工作,自己都充满了热爱和激情。可是,几年后,工作在自己眼里只是赚钱的一种方式,对工作没有了激情,热爱更是无从谈起。对金钱,自己的热情却是高涨了不少。

令自己欣慰的是,虽然对金钱的热情在不断高涨,但是还没迷失在金钱里。也丢掉自己的爱好,有点空闲,还是会刻上几方印章。汪老从没忘记自己,虽远隔千里,仍时时提醒自己勤刻不辍;在电话、书信里指导自己。这几年,自己在篆刻上有所提高,恩师起了很大作用。

从头再来,再赚上一笔让自己后半生衣食无忧的钱,花上十年、八年应该也能实现这个目标,只是自己的青春在这个努力赚钱的过程中也流逝殆尽了;还有,十年八年后,自己还会热爱篆刻吗?

到那个时候,即使自己还坚守在篆刻这方天地里,在这个鲜有同好交流的小城市,自己的篆刻水平会提高吗?如果没有提高,该是多么后悔!因为,曾经的自己也算天赋出众!

南山拉开大班台中间的抽屉,几方石料、几把刻刀、一盒印泥和几包香烟,散乱地躺在里面。

从深圳回来,这两个多月,一次也没有摸过刻刀!一种说不出的惶恐,从南山心头掠过。

南山把一张废弃的效果图铺在桌面上,放上抽屉里的石料和刻刀。南山查看石料,有一方印,是去深圳之前没刻完的。这是一方闲章:闲看秋月,静听冬雪。

南山点燃一支烟,拿起刻刀……

放下刻刀和印章,李浩倡长出一口气,这方印,历时半年,总算刻完了。老实说,南山对这方印不满意,毕竟两个多月没摸刻刀了,开始的时候,手感不好,用刀生涩,从月字的线条可以看出来。

窗外阳光明亮,不知道什么时候,太阳出来了。原来阴了好几天的天气,现在终于晴了。南山收拾好东西,走出大楼。

荆中路、屈原路、张居正街,不知不觉,南山来到张居正街五号。

见南山走进房间,外婆放下画笔,摘下眼镜,指了指身边的沙发,说;

“正想休息一会,就来一个小伙子陪我喝咖啡!”

张妈端来两杯浓浓的咖啡。外婆揭开一个瓷罐的盖子,指着说:

“你还是加块糖吧,不然你喝不了。”

两人坐在沙发上,一边喝咖啡一边聊天。

外婆看着南山,心里既心疼又欣慰。

这孩子,经历了五月那么大的打击,却没表现出一丝萎靡。他该干什么干什么:继续承接工程、去深圳看老师、回来一口气同时开工三个工地。即使换着一个混迹商海多年的中年人,也未必有他这么沉得住气。

闲聊中,聊到了外婆喜欢上绘画的最初原因。外婆说,那是因为自己的祖父。

外婆出生在荆州城一户大户人家。因祖父为荆州国画名师,早期耳濡目染,对绘画发生兴趣。

“一支笔,一砚墨,一张纸,院里的盆景、花草、小猫小狗等,被祖父活灵活现地展现在纸上,太神奇了。小时候,这颗绘画的种子,就种在了心里。”说起往事,外婆好像回到了童年时代。

后来,外婆上学后,在祖父的指导下,她拿起了画笔。

“这一爱就是一辈子,爱得太深太痴迷!”外婆接着说,“佛教经典的《华严经》里有这么一句话,‘不忘初心,方得始终。初心易得,始终难守。’我是这样理解的:前面一句是说,在时间的流逝中,人们都会失去自我,忘记最初的自己,所以得不到自己最初想要的结局;后面一句是说,给自己一个美好承很容易,坚守承诺,却很艰难!‘不忘初心,方得始终,若忘初心,幻湮迷灭。不忘初心,方得始终,不拒本心,是谓自在’。

“我这一辈子,不论多难,都坚守了初心。现在,我每一天都快乐而自在。”说完,外婆喝了一口咖啡。

南山点点头,若有所思。

“好奇、喜欢然后到热爱,然后全身心投入。原来外婆您是这样爱上绘画的!从您的人生经历看,我们还是要听从自己内心的呼唤,不然,我们会后悔一辈子!”南山说。

“对经文的理解,从来都是因人而异。你我的理解,大同小异。南山,记得自己的初心,初心!”外婆用食指指着自己的胸口!

“我知道,外婆!”

窗户玻璃上的太阳,慢慢变成了一个深红色的火球。南山站起身来一看,窗外,深秋的天空幽深而辽阔,西南一角呈现出浅浅紫色。

回家的路上,这几个月在心里时隐时现的一个想法,现在又浮现在南山心头。

是时候认真对待这个想法了!

在南山回家的时候,楚雄正从家里出发,去参加一个几乎是固定的周末聚会。

周末,楚雄一般是这么安排:周六,陪家人,一般上午在家陪老婆做做家务,下午陪老婆孩子逛逛街或者公园。周日,上午练练书法看看闲书,下午看看专业书,提高一下自己的业务。

但是,大多数周末,总是有人邀请他出去聚会。那次回老丈人家,他除了吃饭就是倒头大睡,被妻子埋怨引发吵架后,周六他不再接受除外婆、读书社成员外任何人的邀请。

那些邀请他的人,似乎知道了他的周末安排,慢慢都把聚会的时间定在了周六晚上或者周日白天。

所谓聚会,不是他说的“手谈”,就是k歌、桑拿、按摩和吃饭。一般来说,“手谈”和后面的几项活动很难分开,只是侧重点不同。比如,今天主要节目是“手谈”,“手谈”从上午开始,中午简单吃点继续“手谈”,下午五点左右结束;然后吃饭,或者桑拿按摩、或者k歌,最后回家。

这些邀请他的人,不是贷款户,就是大大小小的老板。而这些老板,几乎都在楚雄手里有贷款。

开始,楚雄是坚决拒绝他们的邀请的。但是,由于业务往来,大家越来越熟,也不能把脸绷得那么紧。特别是有个老板甚至说,“陈主任,你帮助我们发家致富,我们出于朴实的感谢心里,请你一起坐坐,喝杯茶,表达一下感谢总可以吧。总不至于一杯茶,也是我们在行贿吧?难道你们银行的人和我们只是冷冰冰的金钱关系?”。见人家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楚雄也不好再说什么,偶尔也去茶楼坐坐,喝喝茶。再后来,到饭点了,也被强留下吃个饭。

这些年来,由于工作关系,围绕在他周围的人,都是这些人。一次两次是工作关系,一年、两年和多年的接触,不是朋友也是熟人了。中国是个熟人的国度,熟人请吃饭、有个人情往来也是正常。这样时间一长,工作关系也好、熟人也好,慢慢楚雄嘴上不说,心里也默认他们为朋友了。后来,对他们这些人的邀请,也就不拒绝了。

今晚做东的是“精卫工程有限公司”的老板胡总。绝大部分场合,他称呼楚雄为“陈主任”;偶尔,在有些比较特殊的场合,他称呼南山为“老弟”。胡总这样称呼楚雄有两个目的:让楚雄听着亲切;让其他人一听,不用思考就知道他们两人关系亲密。

在这些老板中,在楚雄面前最说得起话的也是他。因为不论他贷款数额多大,都能及时甚至提前还款。这些年,从未出现过一次贷款逾期的!

深夜,南山离开“北岸”,步行到BJ路上。路过“金手套”一楼演艺大厅紧闭的大门口,他点燃一支烟,站在人行道上,望着大门,呆呆出神。

那些和李浩倡、西宁一起在这个工地忙碌的日子,像电影中的快闪镜头一样,扑面而来。那时候,三个人都铆在自己的岗位上,忙碌着,从不觉得累。那份对工作的热情,完全和一九九一年三人第一次合作做农行装修一样饱满。特别是李浩倡,在“楚乐城”工作的几个月,也是南山这些年来,见到他精神状态最好的几个月。那时候的他,开朗、活泼,整个人开放而放松。那时候的自己,不论多忙,不论回公司多晚,也要刻一到两个小时的印。这次带到深圳被老师和其他几个老艺术家好评的几方印章,多是那段时间刻的。汪老说有几方印有质的提高,全是那段时间刻的。那段时间,每一天都忙碌而充实……

完工那天,在一门之隔的大厅,自己拿着话筒,试音响效果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闪烁的灯光、自己的说话声、工人的掌声如潮水般涌向南山的脑海,让他有点头晕目眩。南山眨眨眼,摇摇头,驱散它们……

小金看看时间,十二点了。他敲开了北川办公室的门。北川关掉电脑。两人上了一辆警车,去辖区夜巡。

北川最近又沉浸到“”案件中,有点时间就在电脑上看这个案子的资料。刚刚在电脑上看“”案件资料时,他隐隐约约觉得似乎应该有突破了,但是突破口在哪里,一时又说不出。

不过,有这种直觉也是好的。

警车闪耀着警灯,上了BJ路。哪怕是冬天的子夜,BJ路上依然灯火辉煌,车来车往。只是行人比此前要少。

北川扫视着街道两边。他突然发现街道北边“金手套”娱乐城”紧闭的大门前,有个身影似乎很熟悉。随着车离这个背影越来越近,他发现,这人是南山。

南山呆呆望着紧闭的大门,一动不动。他双手下垂,右手夹着的烟,几乎快烧到手指。

北川正准备叫停车子,下去和南山说几句话,对讲机里传来派出所的呼叫,说在中山公园门口,有一起斗殴,要他们立即赶赴现场。

小金轰一脚油门,警车向前飞奔而去……

南山乘坐的长途大巴,在中午时分,缓缓地开上了监利县白螺长江渡口的轮渡船上。长江对岸,是湖南的YY市。

司机打开车门,让大家下车去甲板上抽支烟、买点游走在轮渡上小贩的零食。

虽然天气晴朗,但是太阳并不明亮,显得苍白无力,照在身上,没有一丝热量。极目长江水天交接处,不论上游还是下游,似乎都有薄雾弥漫其间。

阳光在船舷边的水面上跳跃闪烁。碧绿的江水清澈透明,能见度极高。

轮船轻快前行,长江北岸的建筑物越来越小,荆州,渐行渐远。其实,从上轮渡的那一刻起,南山和船上所有的人就离开了荆州、离开了湖北!

南山掏出手机,开始给李浩倡发短信:

“转告大家,我走了。”写到这里,南山停下打字,回望了一下已经模糊的长江北岸,心里有些离别的伤感。

“出去,是为了过想过的生活,还想在篆刻上取得一点成就。”南山接着写下这句话。

还有很多话要写,但是南山知道,不论怎么精简,不是几条短信能概括的。他呆呆地盯着手机屏看了一会,按下发送键,然后关掉手机。

眼睛有热辣。南山双手扶着栏杆,仰头向天,闭上眼睛。渡轮撞击江水的哗哗响声,清脆而密集。

在十二月寒冷的江风里,南山的头发翻飞如草……

不论时间过去多少年,在北川的脑海里,南山最后留在荆州的记忆,是一九九七年十二月某个夜晚子夜时分的一个孤单的背影。

那一夜,三千年古城一如从前,安详静卧在江汉平原的最深处。古城的天,洁净如洗、月寒如冰;古城的大街,喧闹而安详。远道而来穿过古城的风,平和而清冽。

南山留给李浩倡在荆州的最后记忆,是南山离开荆州前一天晚上和他在“北岸”一号卡座聊天的画面与那条告别短信。

直到今天,那条短信依然印在李浩倡的脑海里。短信黑色的文字在绿色屏幕上的排版,李浩倡也记得清清楚楚。

李浩倡接到南山的短信后,立即打回电话,可电话已关机。他接着拨打了几次,还是关机。

看来,南山只是想告诉大家,他走了。李浩倡知道,他们几个人在对待离别都一样——害怕依依话别。

傍晚时分,大家陆陆续续地来到“北岸”。大家都不说话,低着头喝茶。

气氛有点压抑。

李浩倡第一个打破沉默的局面,给大家说起了南山昨天这个时候在卡座一号和自己聊天的事,现在回忆起来,当时有些话其实是在和自己告别。

李浩倡这么一说,大家才醒悟过来,仔细回忆一下,原来南山最近几天和自己吃饭、喝茶也好,闲聊也罢,其实那是在和自己告别。

最后到达卡座一号的是楚雄。他先解下围巾丢在桌子上,然后点燃一支烟,扫视了卡座一眼,对紫琼说:

“店家,有什好酒,尽管烫上几壶来,我等要庆贺!”

“你要庆贺什么你自己庆贺。大家正在说南山离开荆州的事呢,没心情想和你庆贺。”紫琼说。

“就是南山走了,才要庆贺嘛!”楚雄打断紫琼的话说,“我估计你们应该在晚饭后,挤到这里,胡思乱想南山离开荆州的原因。看看,还真被我猜对了。”

“说说南山走了你要庆贺的原因。”和田说。

“原因?人家南山不是说了吗?你们手机上没有收到李浩倡转发他的短信?”楚雄一边说,一边打开手机,把短信找出来,然后把手机放在桌子上。“人家终于放弃了荆州的‘六便士’,选择了深圳的月亮。对南山这样热爱篆刻的人来说,这样的选择难道不值得庆贺?!”

“恐怕没那么简单吧!‘金手套’工程让南山损失那么多,他是不是在债务上不堪重负,跑……了?”和田小声说。

“老实说,‘金手套’确实让南山多年积蓄化为乌有,损失惨重。南山离开荆州,‘金手套’肯定是个重要原因或者准确说是个契机。但南山离开荆州,绝不是跑路!谁见过一个跑路的人,在跑路前还清银行贷款的?!

“上午李浩倡打电话告诉我南山离开荆州的时候,我心里一惊,也在想:南山负债累累跑路了?

“不对啊,一个星期前,他刚刚还清了在我们行所有的贷款。至于工行支行和东城信用联社那两个他常常贷款的地方,我上午也打电话问了,说去年十二月他就还清了他们的贷款,以后也没有再贷款。去年十二月,‘金手套’不是给他公司打了八百多万么,时间也对得上。

“南山在银行的关系都是通过我搭上的,他在银行有没有贷款,我都清楚。

“如果说南山还银行钱,是为了以后做工程方便,那也说得通,可现在他都离开荆州了,还把银行的钱还清,那只能说明他守信用也有还贷能力!”说到这里,楚雄举起手,对着紫琼摇了摇接着说,“你肯定想问,他难道不欠亲戚朋友个人的钱吗?

“欠银行一点钱,银行不会倒闭;欠个人一点钱,那也许会让一个小店倒闭、一个家庭陷入绝境。大家都能想到的事,他会想不到?就南山的个性,他会欠私人的钱跑路?

“所以啊,都把心放肚子里去。南山离开荆州,是为了实现他的理想。我们难道不该为一个努力去实现自己理想的人而干一杯吗?!”

别看楚雄平时嘻嘻哈哈,但正儿八经分析问题起来,却是思路清晰逻辑缜密,十分让人信服。再加上大家都知道南山在银行的线都是楚雄给他搭上的,因此大家对楚雄这番滔滔不绝的分析,很是认可的。

楚雄停止了说话,卡座也陷入沉默。在沉默的气氛里,李浩倡分明看到大家神态都轻松了许多。

紫琼突然站起身来,问楚雄:

“小店有来自西洋国法兰西的红葡萄酒,甘醇可口,不知客官要不要小酌几杯权作品尝?若客官觉得味道还可口,再大碗筛来不迟……”紫琼站起身来问楚雄。

“婆娘废话,端的忒多!管它红酒白酒,烫好端上桌来便罢!”楚雄回答。

紫琼拿起桌子上楚雄的围巾,打向楚雄。

“婆娘?敢叫我婆娘?!……”紫琼打一下骂一句。

其他人都笑了。

聚会结束后,西宁走上便河东路,回学校。刚上BJ路,手机响了,原来是林夕子打来的。

自从荆州一别,林夕子和西宁的电话、书信联系就没断过。两人电话联系时间多是晚上十点以后。晚十点,是两人所在学校晚自习结束的钟点。

在两人的联系中,几乎都是林夕子主动,西宁很少主动打电话或者写信。将近四个月的时间,西宁只在国庆节给她写过一封信。即使这封信,也是礼节性的节日的问候,没倾注过多的个人情感。

好在林夕子早就习惯了西宁的被动也不在乎,几乎还是像在XZ一样,对他无话不说。心情不好时,也会打电话和他诉说诉说!

“嗨,在做什么?今天过得还开心吧?”林夕子像往常一样问道,但是西宁听出来,她的语气没有往日的欢快。

“很好呀!我在回家的路上。你呢,在干嘛?今天过得开心吧?”西宁只是把她问自己的话,重复问了她一遍。

西宁觉得自己的回复,内容贫乏又苍白。老实说,他真不想这样讲话,这也不是他说话的风格,况且自己内心也不想对她这么敷衍冷漠!

“讲真话还是讲假话?”

“当然说真话啊!”西宁说。

“不开心!看样子真要转行,做不成老师了!每次老爸和我一说这事,我脑袋就一团乱麻,点解?”一着急,广东方言从林夕子嘴里出来了。

原来,林夕子的爸爸,是当地一所乡村中学的校长,后来改革开放,辞职开了一个建筑公司,随着深圳城市建设的发展,公司越做越大,也随着校长年纪越来越大,常感力不从心,想要独女林夕子辞职后帮自己。父女俩就这个事,已经谈了两年。林夕子舍不得自己的工作,又心疼自己老爸,一直左右为难纠结不已。

林夕子现在说这句话,看来她是要妥协了。语气里满是不舍和左右为难的无奈。

西宁知道,这个时候,林夕子要的不是建议,她要的是倾听和劝慰。

西宁正考虑该怎么劝慰她,林夕子在那边接着说起来,越说越激动,听语气快哭了。

想到在XZ、在回湖北的那些日日夜夜林夕子对自己的照顾,西宁心里一阵酸痛,情不自禁地喊道:

“夕子,别哭啊,……”

“我没哭!……”林夕子一开口,却是哭腔。

隐隐约约,一阵抽泣从手机里传来。等林夕子哭泣声小下来后,西宁说:

“夕子,别哭!按你刚刚说的,最早去你爸公司上班,也得等手里这一届毕业班明年夏天毕业。所以啊,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想办法……”

手机里,林夕子还是在哭。

千里之外,一个女孩子在夜晚向自己打来电话,哭诉着她的烦恼。怎么才能让她不哭了呢。要么解决她的烦恼,要么说点别的事,能转移她的注意力就好。

林夕子在离开荆州的那天,几次表示要在寒假来看自己,后来她还在电话里也流露过这个意思。可自己一直没回应。

就林夕子这么敏感、这么傲气的女孩子一而再再而三地表示要来荆州,她该是多么渴望再次见到自己啊!

也正是因为她敏感、傲气,现在再提她那个自己一直不置可否的寒假计划,她会不会来一句“现在林小姐没兴趣!”顶得自己哑口无言?

管它的,不论高兴还是生气,能转移她的注意力停止哭泣就好!想到这里,西宁接着说:

“我一个人想不出办法,我就拉上李浩倡一块给你想办法……”

手机里林夕子依然在哭。

“如果我们两个人还是想不出办法,那你就过来,我们在寒假一起想办法。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也许正差你这个臭皮匠呢。”西宁说。

手机里一阵沉默。

“你说的啊,不许再反悔!”手机里,林夕子突然笑着在电话里喊道。

“什么再后悔?我反悔过什么了?”

“你不是一直反对我寒假来荆州看你吗?现在怎么又邀请我寒假来荆州?这不是反悔是什么?”林夕子说。

“林老师,我没反对过你来荆州啊?”西宁喊道。

“不热烈欢迎就是反对!”

“好吧好吧……这次是我邀请你,你来吧!”西宁继续逗林夕子。

“原来是我自己要来荆州;但是你要记住,这次是你邀请的我!”

“是是是,是我邀请的你。热烈欢迎林老师来荆州!”西宁一连声表示欢迎。

结束和林夕子的通话后,漫步在灯火通明的BJ路上,西宁想:来吧来吧,来了也好,好多话,当面说明白最好。

上一章目录+书架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