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季平在登船前未曾想过春暖花开，当然登船前他也没有想过渡船会那么难，他几乎是被李松寒抬上来的。
“问题来了，有谁会开船吗？”方季平随口问，王初元上下打量一番说道：“这种船的开法我在书上看到过，应该没问题。”
方季平肃然起敬，“老王你是全能型选手啊牛逼！”
但事实上船也不是王初元开的，他病骨还没有恢复，只好在船甲板上手把手教李松寒开——不然白瞎了他那一身肌肉和1米9的大个子。
船房内，方季平问：“我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由海入江去神护城。”姚成安缓缓说道：“神护城有一个优越的地理位置，一直是人族与邪教明争暗斗的地方，我们刚好可以去那里历练一番。”
方季平比了个OK的手势，船渐渐离港。
方季平从来没有坐过船，才开始都没多久，他都呆不住了，跑到船房外。
海面风平浪静，他伸了个懒腰坐在船边，感受清风拂面，方季平惬意的眯起双眼。
……
太阳西沉。当星辰布满天幕，情况变了。
方季平瞪大了双眼，用受伤的手死死抓住船杆，海浪一浪更比一浪高，立志要把他们拍死在沙滩上。
即使他们个个一代天骄，在这个大自然面前还是渺小至极，他们也做不了什么，只能将希望寄托于司马慎这个家伙没有偷工减料。
姚成安眯起了双眼，在这站都站不稳的情况下李松寒艰难开口：“老姚发现什么了吗？”
“海浪里有个东西。”姚成安呓语，李松寒根本没有听清，却也不能再问了。
海浪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身影，那是一头三头水蛇，它目不转睛地盯着这里海上唯一的东西。
方季平手都抓不稳，李松寒防御全光一开，自身重达千万勉强立住了船，他脸色苍白，好像下一刻就会昏倒。
岸上的胜利与此刻的感觉形成巨大落差，方季平手扶上平乱还想做最后挣扎被王初元按住，他苦涩的摇了摇头。
他们无法与自然抗衡，亦无法与此等存在叫板。
方季平用微微发抖的手把簪子递给他，轻声说道：“我知道这玩意儿对你很重要，还给你，你早就给了我更重要的。”
王初元在这个时候居然还能笑出来，“张老爷子说的对，人不能太守旧，竟然直到这一刻我才觉得我是一个富有的人。”
“现在开始说遗言为时过早吧，小娃娃！”一道响亮的声音从远至近不过一瞬间，与之对应的是一柄长剑在水蛇的一颗头上，剑光如虹向后一划，那一颗头颅斜斜坠入海中。
中年男子双鬓花白，有点小帅，他扫了一眼三人，欣慰点头，“不错不错，不妄老子飞快赶路来救！”
谈笑间剑光不停，中年男子一连斩下另两颗，他笑着问：“小娃娃们去哪？”
方季平结结巴巴的回答：“神……神护城。”
“好勒！”中年男子手握长剑向上飞一段距离后突然俯冲，斩掉水蛇的下半截，激起漩涡，水流直托起小船。
方季平死死抓住船边，直到彻底远离那片水域，他还待在那里，久久不能回神。
李松寒拍了拍他的肩，嘴唇发白，强行裂开嘴笑道：“怎么？吓傻了？”
方季平眼神发直，喃喃说道：“我们还是太弱了，一人对敌，何等风姿！”
没人接话，任由方季平自己眺望远方，吹着海风。
……
京城地下大厅，章向北猛地扭头，把坐在椅子上小憩的张焘吓了激灵，他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你有病……”
张焘愣了愣，也扭头看向那边满脸不可置信，半晌才在一片沉默中艰难开口：“你们京城妖窟克人的吧，先是山止后又是维迪的……”
一道洪亮的声音哈哈大笑，响彻在京城宗师的小天地中——“爱过，悔过，今日，走了！”
没人知道他为什么死，但从他的声音来看，他坚信自己死的值，他仅仅是为了保四人只打过一个照面的陌生人的事，始终埋没在了海水里。
张焘摸了摸下巴，疑惑道：“有点不对劲，外援九品接连牺牲，一个是意外，连死两个就不太对了吧？”
“山止是帝尊，维迪不过是一野修，看起来不是针对什么宗门靠山的——那就是在针对京城妖窟了！”
章向北怔住，脱口而出：“京城妖窟存在上千年，暴动更不止一次两次的，为何偏要挑在这个时候？这和之前有什么不同吗？”
张焘耸耸肩，内心无奈，章向北啊章向北，你没发现此次反厮杀中多了一个以往绝对不会出现的人吗？
章向北显然没有发现，扭过头还对这个绝对不会出现的人嘱咐：“你千万小心暗杀！”
张焘笑着点头。
“话说，你什么时候开始戴眼镜了？”
张焘愣了一下，微微一笑说道：“是个故人送来的，比起担心我，你还是担心一下你的刚稳定下来的妖窟，别又被有心人搅了，既然维迪来不了，我就先回去了。”
章向北欲言又止，还是留在这里守着入口。
……
听见动静，少女从书本中抬起头，张焘脚步顿住，太像了，光也偏爱她，如果她在这时开口要求他去九州城，他一定不管不顾地答应她。
可惜少女错失了一个绝佳的机会，她只是半埋怨地说道：“黄芸又饿了！”
“她饿得越来越快了。”张焘推了推眼镜，错觉被打破，他毫不留情地越过她。
少女不明白他的态度为什么突然冷漠，她追在张焘身后，正色说道：“变种人必死，你如果真想救她，还是去九州城找父王让他把黄芸制成机械吧！我和黎木就是永生的！”
“不一样的。”张焘头也没回，“他对你们做是赐予你们生命，但他对我们做就是在剥夺生命。”
少女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仍不死心的说道：“你就来九州城吧，父王不会打你的！”
张焘没有说话，眼镜透出的世界有许多不同，比如能看见别人的小天地？
张焘边走边想直冒冷汗，九州城那个，是大乱，他被所有人低估了。
还有什么是他不敢的呢？张焘腹诽。
“疯子制造出了一群疯子。”
……
原本设想的三天水路，因为中年男子的存在，一下子缩短了两天。
翌日晌午船便靠了岸，李松寒兴奋地跳上陆地，大声说道：“玛德，可算不用划船了！老子划成四境成不成！”
“你要是有那个天赋，划成宗师也没人管。”方季平嗤笑道，后一步他上岸。
王初元环顾四周，街道喧嚣，叫卖声与欢笑声交织在一起，这是京城绝对不会有的烟火气。
王初元几乎在一瞬间就喜欢上了这座城市。
姚成安声音同时响在三人的小天地：“邪教做事小心，我们先找地方住下来吧。”
方季平本以为只是包个客栈，岂料姚成安随手一挥包下一座宅子，一时间方季平目瞪口呆，和有钱人一起出任务就是不一样，不像王初元那般抠抠搜搜。
……
夜半，姚成安收枪前看了眼明月，内心毫无波动，神护城位于南方，未曾落雪。
黑幕中，一道道剑光划破长空，他们谁也没有停下一步。
皓月不可争。
姚成安长叹一声。
普通民众不知这意味着什么，凭姚成安的实力他甚至听见门外有妇女对他的儿子说：“宝贝，快许愿！”
姚成安身为昆仑派首席当然清楚这代表什么。
修士共赴前线。
他们中没有九品甚至七，八品都没有多少，他们当中有人前路已尽，有人大道坦荡，他们来自不同宗门，有的根本没有宗门，他们性情各异，却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就是为人族而战！
姚成安从小到上一秒没有羡慕过什么，唯独在这一刻他瞪大了双眼，渴望成为他们那般的人。
哪怕身死道消也不曾后悔。
……
李松寒叼着个草根坐在山头上，抬头看天，愣住，喃喃自语：“这流星……真是……”
这群人有一半都会陨落，这几乎成了铁律，数十修士共赴一方，莫大的荣耀，也是莫大的悲哀——如果能调来九品，又何需他们？正如因为有他们，李松寒现在还能悠闲的在草地上撒欢。
他长叹一声，躺了下去，“不甘心陨落的人大有人在，那为什么还要去呢？”
想不明白。
……
王初元死死地盯着桌上的热茶，剑光飞逝，他拿起茶杯，推开木窗，云淡风轻。
修心之旅不太顺利。
……
方季平四眼八叉的在床上呼呼大睡，仔细看他的头上却有灵力在游荡。
“方季平”盘坐在天空中惊讶的抬头旁观，他歪着头，龙骨山上的那个又会是谁呢？他会不会也曾如此？
方季平摇着摇头，管他呢，老子才是主角！哪怕他的人生是一部哑剧！
他缓缓做出手握长刀的动作，从一点一滴重新开始修炼刀法。
书上说人生本就是一场悲剧，他不信，即使人生真是悲剧，他也要让它成为盛大的悲剧！
不为别的，只因为他叫方季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