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吴芝兰

白猿显然比乌额人出现的更早,甚至可以说是荒城的缔造者,然而很奇怪,与之相关的传闻只有《玄灵集》里的四个字。

是经历了种族灭绝,还是去了别的地方?。

“……要我说,打不过乌额人,跑了”。

董师傅觉得这并不难解释,甭管是动物是人,都有非常强的领地观念,谁看谁都觉得碍事儿,少不了一场混战,所以,城外才会有这么多非人类的遗骸。

“有没有白猿,都不影响咱们的故事”。

“得,你继续讲你的”。

大迁徙后,董淳见因略有政绩,连升两级,留任都府,转眼六年过去,天下小安,官员骄奢之风愈盛,满城浮华。

董淳见虽谈不上清廉自守,却也算是个有抱负的,甭管为公为私,主动申请调北镇边,相当于到基层锻炼一下,顺便渡渡金。

镇边的将军是他的老上级,自然举双手欢迎,于是,一主一仆重新踏上了那条漫漫长路。

当他再次看到雄伟的玉砚雪山,不禁想起曾经万民失所、颠沛流离的景象,正在百感交集时,双辕车突然被崖顶滚落的巨石砸中。

“我家先祖有些力气,两条膀子能掀翻一头牛,但那块石头太大,压着董监官的下半身,根本挪不动……”。

就在这要命的当口,一声怪叫,不知从哪儿跑来几个野人,领头的一个蓬头垢面,帮他搬开落石,背起已经昏迷的董淳见,其他人也一涌而上,抢了包袱行李,拖着死马往城里走。

“他当然记得这里是毒倒吴氏族人的地方,再看这些人额头乌青,小鼻子阔嘴,十有八九就是那帮家伙,心想不好,碰见熟人了,要是被认出来,吃不了兜着走”。

可那时董淳见身负重伤,且不说打不打得过人家,就是让你跑,又能跑到哪里去?。

“他问那人叫啥名,听声音象是女的,说是吴九儿……”。

“九儿?”。

“不是九儿”

董师傅一边纠正自己的发音、一边用手指空划着:“是九二,他们的名字从一往后排,数字越大年龄越小,这个女孩儿六年前还不到十岁,不过她记得这俩当官的,也能听得懂人话,一个劲儿的给老祖打手势,让他别害怕”。

害怕又有什么用?。

你想战场上血流成河,能活下来的,并不是光靠运气。

“他已经有了主意,擒贼先擒王,一发现情况不对,马上动手”。

于是紧握腰刀,跟着吴九二进了城。

城里空空荡荡,除了几间破烂石屋,剩下的全是冻土地,地上铺着一个个草垫子,好象母鸡下蛋的窝。

中间有块方石,比乒乓球桌还大,摊着分割好的生肉和血淋淋的兽皮,四周堆满骨头山,腥臭难闻。

里面还散落着人的头颅,脸上黑洞洞的窟窿令人不寒而栗。

正东方摆着一尊神像,用石头敲打出大概轮廓,人身鸟首,双翅展开,环于头顶。

这个造型的三趾神鸟,白英乌丽的箱子里也有一个。

开始我以为是沈家人的东西,后来又感觉不对,沈家自沈家后起,便竭力掩盖三趾的事实,怎么会鼓捣出这种有明显指向的玩意儿?。

谁才会以三趾为傲?吴氏族人,九爹!。

神像背后是一整张拼接起来的兽皮,两米多高,起码六七米长,用树枝撑着,围成一个圆圈,象是一个没顶的小蒙古包。

外面跪着几个半大孩子,仰面闭目,大口大口的呼吸,一脸陶醉之色。

附近还有人看守,似乎里面藏着什么重要的物件。

会不会是四百六提到的“木祖”,那个能造出无数智者的神秘之物?。

“董师傅,你觉得乌额人是人吗?”。

“这……”。

“怎么想的就怎么说”。

他慢慢拧开保温杯的盖子,又“啪”的扣上:“有啥不敢说的,书后面也写明了,他们就是群大鸟怪,因为天灾不断,这才逃了出来,看着挺惨的吧,其实反过来想想,兴许是机缘造化呢?要是没有这场山火,也不会这么快变成人”。

和我猜测的一样,鸟人这一点是没跑了,想起大背刀猴在四百六面前的那副怂样,没准他们的祖先就是凤尾雪鸦。

准确的说叫鬼目,栖息在原始大森林里的鬼目。

“虽然已经过去了六年,这些半人半鸟的家伙还在生吃血食,以前在流民队伍里,再不济也能喝口热菜汤,生个火对咱们来说,不是多难的事儿,可他们哪见过这个,当然,林子里有被火烧焦、被雷劈死的动物,那能是一个味儿吗?”。

仿佛突然打开了新世界,看什么都新奇,但大家躲他们还来不及呢,想学也没人教。

怪不得吴九二明明认出了仇人,却仍将其救了出来。

她是想学习人类的生活技能。

在当时的乌额人里,这个女孩儿应该算是智者了,有点高瞻远瞩的意思,也就是这一举动,彻底改变了吴氏全族的命运。

成也是她,败也是她!

不久,董淳见缓缓醒来,恍惚中,仿佛有无数面目可憎的怪物围绕着自己,或站或蹲,如同来到了恶鬼地狱。

其实,这些人对他并没有兴趣,反而都盯着守在一旁的董喜,他先是替主人包扎好伤腿,随既不慌不忙的燃起了火堆,一边烧烤马肉、一边碾米煮粥。

粮食和腌肉都是从车上拿来的,还有陶罐、火石火镰等炊具。

董淳见得知真相后,心里又惊又怕、又不是个滋味。

六年前,为了平息民愤,无凭无据的把人家丢在了路上,如今却又救了自己的命,用句成语就是“以德报怨”,试问,情何以堪?。

“那些难民究竟是怎么失踪的?”。

董师傅指指肚子。

“吃了?”。

“很多年以后,他才听吴九二说起,原来自从吴氏族人加入队伍,就经常被勺头和其他难民欺负,打的饭也是些清汤寡水,他们虽然不会说话,心里头都记着呢”。

最先不见的便是那个勺头,然后是他的顶头上司,比他更刻薄的粮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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