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寝室最后一员

“不是,老董,我说你买这个干嘛?”

310屋里,晚上,赵屹本来正躺在床上看,看到董源抱着两大包女生用的卫生巾走进来当场人就傻眼了,他对董源整活儿的能耐最近不能说是略有耳闻吧,那怎么着也是亲眼所见,瞬间赵屹就连董源女扮男装来上大学的可能都想到了——但是这想法很快就被他给pass了,毕竟这都住宿舍第四天了,去公共澡堂洗澡都洗了三次了,怎么可能认错性别。

新生开学的第四天,在学校里的所有活动都结束了,明天一早10级的新生们就要坐大巴车去怀柔参加为期14天的全封闭军训,军训地点说是个军营,但是董源很清楚那地方的情况,那地方,真是个有山有水有树林,缺吃缺喝缺玩乐的好地方,当兵的他董源不知道,但是换他自己在那种地方呆一个月人都得精神出问题。

不过好消息是,因为军训非常累,所以正常人回到宿舍倒头就睡,也根本感觉不到什么无聊不无聊之说。

董源把两大包卫生巾装进行李箱,“我建议你们几个也每个人买点,这玩意儿军训有大用。”

“干什么用?”

“当鞋垫啊,你们还没试穿军训的那一身衣服吗?就学校发的那个胶鞋,我这么说吧,你们要是没点准备,第三天脚底就得磨出水泡来。”

幸运宝从上铺探出头来,“真有那么吓人吗?人家平时锻炼不多诶……”

“那我建议你趁早去蹲病号连,免得受这皮肉之苦,”董源摊开手,对幸运宝表示自己爱莫能助,“另外袜子和内衣最好多带些替换的,根据我的经验……根据我跟师哥们讨来的经验,军训这几天会累的不想动弹,如果多带点换洗衣物,那要么天天洗衣服,要么就臭烘烘的睡吧。”

自己待会儿还得去取点现金,董源想着,军训的营地是有小卖部的,但是这个年份,以及军训不让带电子产品,手机支付和刷卡都别想了,加之小卖部卖的东西都比外面贵一倍,不多带点现金,那集就等着所有人都累得半死的时候,别人吃香的喝辣的,你在哪儿干瞪眼吧——董源甚至都觉得那家小卖部一年就等着拿来军训的学生开张呢,卖的是真的贵。

万幸是董源假期里整了点钱,虽然应付这个学期的花销不太可能,但是应付军训那还是绰绰有余不需要伸手跟家里要钱的。

寝室里其他几个人相互看了看,顿时稀里哗啦的动了起来,幸运宝来时找额外的衣服,赵屹开始试胶鞋,吴迪则开始折腾他的迷彩裤,至于杨杰,他问了个问题,“咱们屋是不是少个人?”

“夏老师不是说了明天早上最后那人来吗?”

“是说了,但是你们不觉得奇怪吗?这都开学四天了,别说来住宿舍,连报道都没报道,虽然班主任说了学校知道他家里有情况,允许延期报道,但是这啥人啊这是?家里有钱怎么的瞧不起咱们这破宿舍?”

“谁知道,”董源抬头看着自己上铺还是个木头板子的床板,他这些天倒是顺手帮忙把自己上铺给打扫了,但是并没有人来住,他上辈子倒是也差不多,军训前都是回家住的,所以并不知道具体情况,“管他呢,明天你知道也就知道了,不知道也得知道。”

“行,我倒要看看谁家的少爷这么摆谱的。”

那到时候你可有的吃惊了。董源打包好军训的行李,说起自己最后的这位室友,他的情况董源只知一二,郜义博,大概是南方人,但是具体是南方的哪里,董源并不清楚,他基本上不谈自己的情况,而且从不参与班里的非必要活动,为人深居简出,或者说,郜义博四年给董源留下的印象只有两个,一个是跟深居简出绑定的总是忙碌的印象,另一个则是像他外号‘狗尾巴’一样,总围在系里老师身边的身影。

但是至于郜义博是不是想讨好老师,董源觉得并没有,如果讨好老师为的是得到好处,他着实是没有好处拿到的,不仅毕业人就立刻入职工作,而且除了宿舍小聚,平时连联系都没有,更别提学校能给他什么了。

郜义博到底是什么样个人来着?上次自己见他的时候他是什么模样来着?董源去取钱的路上寻思着,但是和安月羡差不多,郜义博给董源留下的记忆也非常的稀薄,就算董源努力回忆,脑海中对于郜义博的印象也难以拼出一个完整的人型来。

不合群,少言寡语,不显眼,围着老师转,被起外号叫‘狗尾巴’也不生气,董源一步一跳的走下宿舍的台阶,被叫到外号的时候,郜义博是什么表情来着?自己好像忘了什么很重要的情报,但是就是死活想不起来了。

算了,到明早就都想起来了。

“请插入您的银行卡。”

农行的自动提款机提示音,让董源回过神来,虽然自己已经尽量在重生的时候把能想起来的事情记下来了,但是仔细回想起来,好像自己遗忘了很多事情,甚至仔细回忆起来,自己大学四年到底是怎么过来的,董源的记忆都已经模糊不清了。

取了十张红钞,董源想了想,又取了五张出来,虽然根据自己的记忆上辈子自己在军训的时候花不了这么多,但是多预备一点应急,总是有备无患的好。

十多年的制片生活让董源几乎是本能的养成了准备备选方案的习惯,毕竟谁也说不好会不会发生更糟糕的情况,比如导演临时起意想修改已经压盘的成品,甲方突然要求提高出片速度,或者被要求突然拿些成片片段出来展示用之类的,这要是制片统筹在安排工作计划的时候没点准备不打提前量,都不用一套组合拳,光是一个突发状况就够让整个项目组爆炸的了。

十五张红钞票把董源的钱包撑的鼓鼓囊囊的,这让董源不由得哑然失笑,自己多少年没在钱包里塞过这么多钱了?自从有了移动支付之后生活便捷了太多了,以至于现在重生了都有点不适应了。

“老董!”宿舍门口,赵屹他们几个穿着睡衣踏拉着拖鞋,“老董,教教我们怎么挑卫生巾哎!”

“你有病吧!这种让人产生误会的话你吃饱了撑的扯着脖子喊!”

电影学院一天24小时都能看到三种学生,刚起床的,起床半天的,以及准备躺下睡觉的,而且夜幕降临,艺术生们的夜生活这才刚开始,赵屹这一嗓子喊得周围所有人都朝着董源他们这边看过来,弄得董源怪臊得慌的。

“行了吧老董,咱爷们儿还不知道你,就瞅你开学整那俩大活儿,你还在意脸面……”

“我踹死你,滚远点,气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一夜无话——倒也不全是,毕竟四个大老爷们儿在小卖部听一男的讲不同牌子的不同优点,哪个软和哪个吸汗,着实给不少人吓着了。

第二天天一亮,董源早早地就醒了过来,他自己也说不好是不是因为有点激动,昨晚睡得不好,天一亮光打在他脸上他很快就醒了,此时其他人都没醒,杨杰还在打着呼噜,董源小心翼翼的踮起脚尖,拿上门口架子上的洗漱用品准备去水房洗漱,结果他刚一开门,就被吓了一跳。

一名看上去风尘仆仆的男生此时坐在310门口,他蜷缩在椅子上,抱着膀子披衣而睡,那单层的暗红色冲锋衣,仅脏兮兮的,还相当的老旧,他身边两个行李箱,大的半人来高,提把上的塑料已经莫得锃光瓦亮,小一点到人大腿的则少了个轱辘,站不稳的箱子只能横躺在地上。

董源一眼就认出了这人,他就是郜义博,自己的上铺,大概他是昨晚半夜或者是凌晨到的学校,那会儿寝室已经熄灯,想必他是怕惊扰到宿舍里的人才在这里忍了一宿。

郜义博睡得很熟,连董源开门的声音都没有让他醒过来,平缓的呼吸更证明了他睡得很死。

在见到郜义博的时候董源那脑海中不完整的记忆就好像突然多了粘合剂似的,他终于将关于郜义博的一切记忆穿了起来,那想不起来的重要记忆也浮出水面——郜义博,一个和自己有这类似命运,却有比自己面对的困难更难的人生,在他身上董源看到了上辈子为了还债而奔波的自己的影子。

看来老师说他家里有事儿,大概也是因为经济原因吧。董源想到。

穷人不建议学艺术,但是总是例外的,郜义博显然就是这例外中的一员,不过万幸他没选一个烧钱的专业就读,不然就算学校能给他申请下来奖学金和助学金,他在电影学院的学业和生活也必定极其困苦。

董源轻轻带上门,然后推了推郜义博,“同学,同学,醒一醒,早上了。”

“啊!”郜义博显然是被吓了一跳,浑身一个激灵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

董源赶紧扶住他,“没事的没事,你就是我们寝室最后一个室友吧?你叫郜义博对吗?我叫董源,睡你下铺。”

“啊,你、你好,我是郜、郜义博。”

郜义博说话有些紧张的口吃,他看董源伸手过来想和他握手,下意识伸手准备接董源,但是下一秒他就好像触电似的把手缩了回来,然后使劲儿在裤子上蹭了蹭,这才小心翼翼的和董源握了手。

董源看出了郜义博的紧张,“吃早饭了吗?应该还没吃吧?这可不行,等会儿就要发车去军训了,饿着肚子可不行,等我换个衣服咱俩去食堂?”

“……我不饿,没事的,你去吃吧。”

囊中羞涩的郜义博并没有决定跟董源去吃饭,虽然电影学院的早饭比起午饭和晚饭不算贵,但是董源也知道,号称学院南路最难吃还贵的食堂,电影学院的早饭也便宜不了,比外面贵多了。

对于郜义博来说,他并不了解电影学院的物价,但是物价多高跟他也没有关系,毕竟对于没有钱的人来说,十块钱和一百块钱都是他们拿不出来的钱,因此这两个数额是等额的。

“不不,今天不是军训开始吗,”董源打了个哈哈,“我寻思着军训的时候吃的肯定不咋地,再加上咱们寝室今天你来了人就齐了,咱们早饭就当时聚餐了,我一会儿去买回来,咱们寝室吃一顿认识认识,我请客,但是我怕我拿不动,你要有可能,能帮我一把吗?我是这个意思。”

郜义博瞻前顾后的拿不定主意,董源也不强求他,嘱咐他等自己一会儿之后就回屋换了身衣服,等他再初来,郜义博已经想通了,把行李箱往寝室里一推,带着折叠椅跟着董源下楼。

椅子是郜义博从宿管那里借来的,他规规矩矩的将椅子折好,交给宿管阿姨之后才跟着董源出了宿舍。

规矩,但是有些小心翼翼……应该说是畏手畏脚才对吗?董源打量着郜义博,“你昨天晚上几点到的?”

“大概……凌晨四点多到的。”

“那你怎么不进屋来睡觉,阿姨应该把门钥匙给你了吧?”

“我、我问了一下我是上铺,我想我进屋睡觉肯定会吵醒你们,就、就没进去,反正我有冲锋衣,天气也不冷。”

和自己想的一样,是个为别人考虑的人,不过郜义博这样内向又不自信的性格,董源真为他的未来担心——上辈子也是,郜义博毕业后宿舍其他五个人的联系都不多,甚至连他去哪儿上班都有好几种说法。

董源和郜义博俩人一边说一边走,一路上郜义博从没有主动发问哪怕一个字儿,都是董源在不断地抛出问题,然后郜义博回答,他俩人这去往食堂的短短几十米路程愣是让董源走的觉得好像有几百米长似的,而且董源甚至觉得他俩不是同学,是甲方和乙方——自己是甲方客户,郜义博是乙方的接待。

还是那种特别不称职不会来事儿的那种乙方接待。

再多问下去也不太好了,董源看郜义博的表情被自己问的越发的不安起来,也就知趣的换了话题,两辈子的找话题经验董源总算没让场面过于冷清,但是郜义博根本不懂得配合,多数时候只是陪衬一般的讪笑着。

怪不得别人给他起了个‘狗尾巴’的外号,董源无奈的想到。

等董源和郜义博买完早饭回到宿舍,屋里幸运宝的闹钟正玩儿了命的交换着,吵得除了幸运宝自己其他三个人都爬起来了,董源顺手把屋里灯开了,“都起了?正好,来,这是咱们寝室最后一位室友,郜义博,老赵把幸运宝弄起来。”

“要弄你弄,我可不弄,昨天叫他起床差点没咬我手上,他爱起不起,不起就别军训了,我看也挺好……老董你这是买了啥回来?嘿嘿,好香。”

“废话,早饭能不香吗,赶紧把幸运宝弄起来,咱们寝室今天人终于齐了,趁着军训前咱们聚个餐,我请客吃早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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