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惊蛰夜掀满城雨下

正月廿一日,惊蛰前夜,锁龙塔地牢。

入夜,狱卒忽然打开了白阳牢房的门,送了一个四层大食盒进来,稳稳地放在桌子上。

“今天的晚饭这么丰盛么?还劳烦您亲自送进来?”白阳谈笑着从床上下来。

“你别问我,我奉命行事,这些饭菜是上面安排的,希望你吃饱了,明天好上路。”狱卒淡淡道。

“这么说,这是断头饭咯?那我可得好好吃了。”白阳走上前,打开食盒,菜品不多,但最起码看得见油水,吃得上肉了。

“我们狱卒,身份限制,只能帮你弄到这些,你可别嫌弃,呐,这边还有一壶扬州花酿,慢慢喝,给你放这了。”狱卒交代完活,拍了拍白阳的肩膀就离开了牢房。

白阳欣喜地坐下,大口地闻了闻眼前的菜,别说,还挺香,也许是几天都没吃这么好的原因吧,先旋了一根鸡腿下来尝尝鲜,再佐一口清爽的扬州花酿,美妙极了,如果它不是断头饭的话。

据说每年的惊蛰是一年里第一声春雷打响的日子,也是第一场春雨来临的日子,更是万物复苏的日子,白阳能不能“复苏”,就看黑袍这一仗打得响不响了。

一个时辰后,饭罢,白阳慢悠悠地啃着特地留下来的鸡腿,一小口一小口饮着清酒,等待着今年的第一声响雷。

外界,天色比以往的夜都要黑,弯月也不见了踪影,空气中弥漫着沉重的湿气,这是雷雨的前兆,因此满城的人家、店铺都早早地闭门关窗了。

黑袍笔直地伫立在高家别院的屋脊上,等待目标的出现。

轰——轰——啪!

天空中白光闪烁,紧接着一声声闷雷响起,随后一声突如其来的炸雷,打破了扬州城的宁静。

在地牢中的白阳听见了声响,嘴角微微上扬,时间到了。

高家别院这边,高家的二把手,也就是高英的弟弟——高武,他刚从酒楼醉酒而归,两个侍卫都险些扶不过来他那略显臃肿的身体。

黑袍在屋脊之上静静看着高武回到屋子里,随后不紧不慢地抬起左手,大拇指与中指的指甲轻轻一擦就擦出了巨大的火花,很快就拟形出了金乌爪,顺带着也点燃了右手,最后黑袍大手一挥,身形变化,外形完全变成了白阳狂暴时的样子,脸也覆上了面具。

“这一招,叫做瓮中捉鳖,关门打狗。”黑袍对着空气自言自语道。

紧接着,黑袍身影闪动,消失在了原地,下一刻又如幽灵一般出现在大门守卫身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撕裂了守卫的脖颈,另一个守卫还未彻底反应过来,黑袍又一爪伸出,将守卫死死地钉在墙上。

解决了两个会通风报信的看门狗,黑袍身形再次闪烁至高武的卧房外,这里同样有两个护卫,这两个护卫已经发觉大门出了情况,早已拔刀备战,黑袍丝毫未慌,空手握住锐利的白刃,锋利的刀片散落一地,接着黑袍一掌向护卫的面庞呼去,这名护卫的脑袋被黑袍钉入地下,而后黑袍紧跟一记背身踢,踹翻了另一名护卫,紧随而来的还有黑袍的利爪,护卫的心口受到重击,当场毙命。

黑袍解决完门外的事,天也真正下起了大雨,只是黑袍身上的火焰更加猛烈,这凡雨完全影响不了灵火的威力,高家护卫的血慢慢随着雨水渗出,铺满了整片地面。

黑袍轻轻推开房门,房门都抵挡不住灵焰的猛烈,烧出了一个窟窿。继续往里走,高武醉惺惺地躺在床上,半梦半醒间,似乎看见自己眼前出现了一个怪人,那正是幻化之后的黑袍,黑袍嘴上带着恐怖的笑意,惊得高武的酒全醒了,可惜就算他醒了酒,也不可能是黑袍的对手。

高武的屋中传来一声凄惨的叫喊之后,便再无响动,就在这时,高家的巡逻侍卫闻声而来,将出口死死堵住。

黑袍拖着高武满是爪痕的尸首走至门前,轻轻一丢,高武看似很重的躯体在黑袍手中轻若鸿毛,这一丢,逼退了一众侍卫,但很快,他们又围了上来。

“啧,计划里可没想杀这么多人啊。”黑袍无奈地叹了口气。

“就是这个家伙,杀了我们四个弟兄,现在还杀了二爷,不能让他跑了,我们一起上,杀了他!”领头的侍卫举刀杀向黑袍,身后的一众侍卫也都紧随而上。

黑袍嘴角微扬,身影一震,周围的空气与时间就如同凝固了一般,甚至雨水的下落速度都变得极为缓慢,也仅仅只是片刻,黑袍化作一团赤色流光穿越人群,最终出现在人群之后。

紧接着,一切恢复正常,而拦路的所有侍卫全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打击,他们身上无一例外都附着了深深的爪痕,就在刚刚,黑袍以他们肉眼不可见的速度穿越他们的阻拦,将他们逐一击破。

看着一众人倒在血泊之中哀嚎,黑袍没多做片刻逗留,扭头向主厅走去,那里正存放着高平的尸首。

“一个死人而已······”黑袍没忘记当时在屋顶上说的要炸了这破棺材,果然说到做到,下一刻黑袍抬手在掌心聚集元气,对准了水晶棺。

“住手!”高正从角落跳出,一记剑气飞出,打断了黑袍施法,但没伤到黑袍分毫。

紧接着,高正持剑突进,眼看就要刺中黑袍,可黑袍身影立刻消失在了原地,这一剑刺在了柱子上,下一刻黑袍出现在高正身后,高正来不及将剑从柱子上拔下,只好转身与黑袍肉搏,可高正区区一个三重境的灵使怎么是黑袍的对手?不出三招,高正就吃痛倒地,小臂上都是烧伤的痕迹。

黑袍不打算杀了高正,毕竟还得留下几个证人,才能让他们消除对白阳的怀疑。黑袍轻松提起高正,戏谑地看着他。

“原来杀害我弟弟的人······是你,畜生······”高正被扼住咽喉,难以呼吸。

黑袍见状随手一丢,将高正扔出主厅,给他留了一条小命,临走前,黑袍仍然一掌炸毁了水晶棺,高平的尸身自然也无法幸存,随之化为了烟尘,这一掌的冲击力顺带冲毁了主厅的屏墙,带烟雾散去,黑袍早已不见踪影。

高正满脸愤恨地捶地,歇斯底里的朝天狂怒大喊。

轰——轰——

闷雷又响起,大雨继续倾泻,高家人的血在地面汇聚成一片。

······

与此同时,锁龙塔地牢。

白阳未眠,他静静地盘坐在床上,等待黑袍的消息。

“事情我帮你做完了,不用感谢我,我走了。”黑袍的声音传到了白阳的脑海里。

白阳知道,黑袍这是又用传音术跟自己交流了,这家伙,不想露面就直说呗。

“多谢。”虽然黑袍说了不用感谢,但毕竟是客套话,白阳还是发自内心地感激他的。

······

正月廿二,惊蛰,晨。

雷声早已静止,连绵的细雨却还未断绝,天空也渐渐拨开了一片灰白。

“白阳,该上路了,我们奉命来押你。”白阳的牢房里站着四个提审堂派来的士兵,也许高家被屠的消息还没传到刘傲耳朵里吧?不过白阳心想也快了。

登上囚车,白阳被一队人马押往刑场,路上经过闹市区,围观的人议论纷纷,白阳笑而不语。

一侧押运的士兵见了,不禁问道:“死到临头了还笑得这么开心?”

“你何以见得我死到临头呢?”白阳笑答到。

士兵只当作白阳被吓傻了,没有过多的理会,没过半刻,押运车队忽然停下,原来是前方被人拦住了去路,随行士兵团团包住囚车,白阳定睛一看,在前方拦路的居然是李玖年?此刻他也正骑着马,与押运总司对视,这家伙该不会傻到劫车吧?

“来者何人?为何阻拦我们押运重犯?”押运总司警觉地问道,右手已经摸向了体侧的刀柄。

“大人不要误会,我奉城主之命,来向你们传达一份急诏,诏书在此!”李玖年说着从腰间掏出一份卷制帛书。

押运总司见状赶忙下马单膝跪地,身后的士兵也都纷纷照做。

“经我城主府司、提审堂与高家配合,重理此案,原案犯白阳属无辜受冤,今改判白阳无罪,当场释放!”李玖年念完诏书,随手丢给押运总司。

押运总司接过诏书,重新审读,反复确认,的确是城主刘傲亲笔,末尾有城主府与提审堂的公印为证,押运总司连忙又向李玖年敬重地行了个礼,随后转身招呼手下放人。

白阳对着方才与自己对话的士兵笑了笑,仿佛在告诉他,老子的命就是这么大,彻底卸去了枷锁,白阳觉得一身轻松,不禁伸了个大懒腰。

紧接着,一队城主府装束的人马赶到了这里。

“走吧,你的小媳妇儿来接你来了。”李玖年打趣道。

“啧,没一句正经的。”白阳甩了李玖年的胸口一下,笑骂道。

“切,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李玖年边笑边指着白阳骂道。

李玖年翻上马,白阳也乘上了马车,掀开帘子,安芊果然端坐在里边。

车队掉头返回城主府,而安芊一见白阳上了马车,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与白阳紧紧相拥,喜极而泣。

“都查清楚了?”白阳在安芊耳边轻声道。

“嗯。”安芊连连点头。

“我说的没错吧?你看你是不是也要履行承诺啦?”白阳意味深长地看着安芊。

“嗯?”安芊瞪大疑惑的双眼。

“不知道是哪个姑娘,在牢里哭得梨花带雨的,还说要陪我一辈子来着?”白阳斜视上方,假装在回忆。

“有吗?我可不记得了······”安芊憋笑着歪过头去。

“耍赖?”白阳掐着安芊的脸蛋说道。

安芊趁白阳不注意,两手掐住白阳的腰间,挠起了痒痒,随后白阳可怜巴巴地搓着两侧的腰。

“你知道我怕痒的。”白阳气鼓鼓地说道。

“哼,谁让你的手不老实呢?”安芊得意洋洋地大笑道。

外边的李玖年发觉了马车内的动静,笑着摇头。

······

与此同时,提审堂展开了新的会议。

在场的有提审司施裘、城主刘傲、高英父子俩以及分别来自六大门派的使者,他们就昨夜高家遭神秘人夜袭展开了调查,据说检堂司法队赶到的时候,高家别院百步以内的地方都能闻到血腥味,进了门场面更是骇人,一具接一具的尸体往外抬,鲜血渗透地下三尺无法洗净。

刘傲与六大门派显然都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高家偌大一个家族,虽说是借住此地,守卫不说森严,巡逻的侍卫至少都是四重境的高手,居然如此不堪一击,甚至死伤惨重,高家在扬州一夜之间丧失了所有自保能力,高正也受了不轻的伤。

“既然事情是在我扬州发生的,我作为城主,自当负责,尽快帮你们捉拿凶手。”刘傲义正言辞地说道。

“城主大人啊,您就不必说这些官家话了,据我们许多幸存的侍卫亲眼所见、亲口所说,这个神秘人的来头非同小可,他能一口气面对三十多名三重境乃至四重境巅峰的高手护卫,一口粗气不喘就将他们尽数击倒,我们一致认为他的修为绝不止五重境,他能在一瞬间击倒这么多人,试问城主大人,我想只有您这等修为的人才容易办到吧?”高正忍着伤痛陈述昨夜的经过。

“那这么说,这人的修为很有可能达到了六重境甚至更高?”轩辕阁的武堂首座诧异道。

“若他真有这么高的修为,光凭我们的门下子弟是难以与之抗衡的,六重境放在哪里都是不可多得的战斗力,他会不会是某个魔教势力的一员,甚至是头目?”道羲山术门首座怀疑道。

“很有可能,若真是如此,那我们可就不好下手了,高英,在你印象中,有得罪过什么魔教中人吗?”刘傲问道。

“呃······这······没有啊城主,我高英在徐州虽然家大业大,可从未主动招惹过什么人物啊?”

“那就奇怪了,这个怪人怎么只盯着你们高家下手······”刘傲左右思索也得不出答案。

“城主大人,您这么问就不对了,也许高家主或者他的家人无意之间招惹了些什么人物,连他们自己都没弄明白,他们当然不知道啊。”来自天师府的首座点出了问题。

“这样的话,光凭扬州一己之力是办不成事情的,倒不如,我们召集东山各州郡的城主,好好商议这件事,你们说如何?”萨满长老提出建议。

“嗯,可以考虑。”在场的众人纷纷点头。

高英父子也了解事情的严重性以及复杂性,一时间根本寻不到答案,他们只可怜高平尸骨未寒又横生枝节,现在连全尸都没了,高英的弟弟高武也随之丧命,这一次,高家损失惨重,可他们有苦说不出,咬碎了牙只能往肚子里咽,被魔教中人盯上,哪怕有再多高手保驾护航,也怕是朝不保夕。

短短的一个时辰过去,众人无奈散场,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高家惨案暂时告一段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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