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你们两个就跟着雷公，知道吗？”
伍千里跟上雷公的步伐，一并来到宋知礼和伍万里面前。
余从戎在一旁发笑。
“这是我们七连所有人的爹，叫雷爹。”
“雷爹同志，你好，宋知礼。”
宋知礼很识趣的站起身，问好的同时伸出一只手。
车厢里响起一阵哄笑，雷公居然有些窘迫，但还是很欢喜。
“不用带同志，要是不嫌弃，直接叫声雷爹就行。”
宋知礼点点头，不纠结。
他当然知道这些，只是加个“同志”，好给人留下一个不一样的印象。
果然，四周已经有声音开始讨论自己，隐约听到余从戎说，“这小子挺有意思。”
其实比起炮排，宋知礼更想去余从戎的一排，也是七连火力排，最为危险的一个部队。
他努力一点，大家就少受一点苦。
但毕竟是军校出来的，一切以服从命令为主，只好留到以后再说。
“叫人啊傻小子。”
宋知礼活跃了气氛，伍万里还一脸懵懂，瞪着两个眼睛看向雷公。
伍千里无奈摇头，拿手顶了他一下，他才不情不愿喊了一句。
“雷爹。”
小孩子嘛，难以理解战士之间的感情，自然不明白为什么要喊亲爹之外的人叫爹，心里膈应。
宋知礼无所谓，没穿越前上大学，一个寝室四五个爹，他的不孝儿子更是多了去，早就习以为常。
“行，你们聊。”
把人交给雷公，了去一桩心事，看了眼依旧青涩的伍万里，伍千里悄悄叹气，很快就走了。
来到一处单独隔出来的房间，见梅生在整理东西。
他上前拿起一张黑白底照，望着上面那个羊角辫小丫头，脸色柔和。
“亲生的？”
照片递过去，梅生顺手接过，手指摩挲着照片上那张稚嫩小脸，不由自主笑起来。
“八岁了，四加四还等于七呢。”
他的目光好似要沉沦进去，回到拍照的瞬间，多想那个时候自己能陪在小丫头身边，这样就能把她高高抱起，让她稳稳的骑在自己脑袋上。
如果这样，或许她的笑容当中不会夹杂着委屈，会更幸福吧。
“怎么把军功章也给带来了？”
见梅生睹物思人，伍千里识趣的转移话题。
七连的梅指导员是一个心细的人，常被伍千里说，和他们这些大老粗不一样。
人家有文化，是知识分子，还在自学外语呢。
随即就见梅生侧过身子，把东西一一归纳放好，眼神中流露的神色，不知是不舍，还是想念，又或许都有。
“这些东西放在家里，我怕她们看到之后想我，干脆带在身上。”
“回来的时候，我老婆骑着车送了我一百多里地，说下次回去，一定要把女儿算术教好。”
伍千里靠着倚在桌子边，也轻声诉说自己离家的场景。
“我答应了我娘，等立了春就回去给他们盖房子。”
“我娘握着我的手一句话没说，我知道，她不想我去。”
伍千里的父母不想他再上战场，一辈子都在水上待着的他们，甚至都不明白战争已经结束了，新中国建立了，什么地方还有仗要打？
梅生的妻女同样不想他去，他们要求的很简单，在上海一家人陪在一起，不再去流血牺牲，不再去打生打死。
中国千千万万的人，少他们两个不少，多他们两个不多，这些话虽然没有说出口，他们的家人，其实都希望自己儿子，自己的丈夫和父亲，能够自私一点。
而只有穿上这身军装的伍千里和梅生能够明白，别人可以退，他们退不得。
中国志愿军，志愿，自愿！
这些都是经历过战场厮杀的老兵，自愿二上战场，重返战场，为祖国征战，为人民征战！
如果连他们都退了，还有什么人可以去顶上？
伍万里那样的，连枪也没摸过的毛头小子，还是梅生妻子一样的女流之辈？
他们不敢想象这一退之后，自己的国家将会面临什么样的结果，他们也不想经历！
只想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组成一道新的长城，横放在东北边境，保祖国不受外敌侵略，保人民能够安全！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每一个志愿军战士自愿重返战场，胆量觉悟和牺牲！
他们都准备好了！
梅生收拾好东西，和伍千里一起来到车厢尽头，仅隔着一扇门窗，看着七连战士在里头打闹。
“战场的二次恐惧，书上说过，我现在就跟第一次打仗的新兵一样，害怕、惶恐，患得患失，最怕再也回不去，再也见不到老婆孩子。”
玻璃窗户上倒映出一张略微发白的脸，梅生眼神空洞，嘴唇发颤，同伍千里说了几句心里话。
车厢那头在打闹，自从雷公走后，宋知礼拿出书靠在一边研读，他习惯性地随身带上几本书，无聊时间里靠文字和军事推演获取满足。
伍万里整个人缩着，宛如一只青蛙，瞪着眼睛看场上每一个人，好奇中夹杂着一丝少年面对孤立时的倔强和不服。
余从戎感到有趣，盯着他看，想着要不要和新兵们搭句话，耳边忽地传来声音。
“看什么看！”
他乐了。
“还怕看？大闺女啊！”
四周响起一片哄笑，雷公转身看向他，开口问：“为什么要当兵？”
伍万里回答：“为了让我哥瞧得起我。”
雷公眉头一皱，“这叫什么话，让你的敌人瞧得起你才叫真本事。”
对方又问，“什么时候发枪？”
雷公已经不想理他，随口一答。
“想要枪啊，自己上战场缴去。”
话音才落，伍万里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脸色一狞，顺手就操起了一旁的机枪。
见他枪口对准雷公，躺下铺看书的宋知礼一只脚踢过去，正好踢中伍万里手腕。
“枪口不能对准自己人。”
他坐起身，略带歉意的看着眼前的小年轻。
这小露一手，车厢里的老兵都感到吃惊。
雷公高看了一眼，余从戎也从上铺跳下来，拍了拍宋知礼肩膀。
“练过啊兄弟？”
宋知礼笑了笑，“条件反射，条件反射。”
就算他这样解释，手腕发疼握不住枪，任凭手里东西掉到地上的伍万里还是一阵发狠。
“你算老几，也来教训我来了！”
他一开始还以为宋知礼这人不错，没想到对方一个和自己一样的新兵，也跑来欺负他。
伍万里眼睛一红，双手朝前做出一个摔跤的架子，吼着往前冲。
“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老兵们看热闹不嫌事大，一旁叫好。
宋知礼无奈摇头，这可真是无妄之灾。
不过也好，给现在的愣头青伍万里上上课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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