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息堡的厅堂已撒满日光。
乔佛里端坐于最高处，那拜拉席恩家主世代传承的宝座。
下方只有一人。
“梅斯大人。”他朝着下方颔首微笑，“这两天事务繁忙，招待不周。万一怠慢了您的话，可千万别见怪啊。”
“陛下言重了，怎么会呢。”
发福的梅斯·提利尔公爵满脸堆笑。
他正坐在一张宽大的椅子上，全身没有任何束缚，双手却紧紧贴在腿上，拘谨得像是等待审判的囚犯。
或许的确如此。
自从前日被俘虏以来，“充气鱼”梅斯公爵就彻底泄了气，再也不复此前那般意气风发、志得意满。
被戳破的“充气鱼”已经失去了底气。
失败的结局如此刺眼。
几乎兵不血刃，庞大的军队就一朝尽失！
主心骨蓝礼·拜拉席恩成了国王的阶下囚，四五万士兵都已经屈膝投降！贵族和爵士们死的死、降的降，被俘的被俘，竟无一幸免！
全怪那个地狱归来的影子怪物！
不！还有风息堡的奇怪力量！发射雷霆与火焰的火炮！
凡人怎能力敌！？
蓝礼完了，高庭完了。就算再组织起十万大军，失败也已经不可挽回。
梅斯·提利尔至少还能认清这点。
他只能接受命运的判决。
万幸，被俘后他没有被虐待侮辱，不仅得了一间相当舒适的居室，甚至还被告知说他可以在城堡各处走动。
看来国王还是顾忌高庭的。那时的梅斯公爵不由暗暗庆幸。
也是，再怎么说，河湾地也是七国之中最富饶的国度，难道国王还能真的赶尽杀绝不成？
毕竟主事的人是蓝礼，高庭不过是众多支持者中的一员而已。
只要向他屈膝就行了吧。
自觉性命无忧的梅斯公爵终于安心了许多，还算安稳地睡了一觉。次日凌晨，一觉醒来，他决心出去走走。果然没人拦他。
仅仅一夜。
他却看见了一个陌生的风息堡。
比以往更坚固厚重，也比过去更加奇异辉煌。
灰白单调的巨墙石壁上新添了无数的黄金花纹、鲜红印记。方正的城垛变作成千上万的昂扬骑士，个个面容细致精到，姿态雄壮，栩栩如生。
乍一看，与龙石岛城墙上的石像鬼异曲同工。
但这些凋像都是人类。梅斯公爵更亲眼看见了与凋像面容一模一样的军中骑士，他们披着雄鹿、金狮、六芒星旗的披风。
原来是以真人为模板。多么深厚的荣耀！这些人还能因为什么而选择背叛乔佛里？
梅斯公爵立马想到了关键要害。
这时他再走在城墙上，虽然附近的兵士并不算多，但他却感觉到了无数道凌厉目光，仿佛被千军万马包围。
放眼望去，凋像数之不尽。
梅斯公爵又望向城内。他来过风息堡好几次，但没有一次见到过现今这般的景象。
中心的塔楼似乎变矮了许多，让他都能看见塔顶天台上走动的人影。好像也变远了许多，视野之中的各个房间和窗户都小了一圈。
错乱的感官让梅斯怔了好一会儿。
然后他仔细看了看前后左右的所有东西，终于明白：不是塔楼变矮，而是城墙拔高，直逼高耸塔楼！也不是塔楼远离，而是城墙挪移，将城堡扩大一倍有余！
而城堡之内也已凭空诞生无数楼宇厅堂，各个高逾百尺，宽阔坚固，被俘的士卒们正在填入其中。
这就是乔佛里的术法？！
梅斯难免意外惊诧。昨晚上做的？为什么我什么都没感觉到，还睡得那么沉？
术法。
梅斯公爵一只手放在城墙上轻抚，触感和普通岩石毫无区别。
术法在哪里？里面藏着咒语？
他得不到答桉。
于是他放开岩石，转身眺望城外。
一个个人影正在修补破碎的土地。土石大坑和焦黑色彩都在一点点消失，最终融成大地的原本模样。
连通的国王大道上也有许多车马。
但这时的国王大道已经宽阔数倍，足以让几十辆马车并排行驶。道路一直绵延至视线之外的北方，君临城。
梅斯公爵在城墙上绕了一圈。
西边，通往落木城的道路也在修葺扩建。
对了，落木城还有几千军队和大量辎重呢。梅斯公爵想起来。可除了白送给乔佛里国王以外，已经毫无意义。
南边，崎区的小路竟也在被扩宽。通往鹫巢堡？有这个必要吗？
东边是蓝色的大海。
从海路前往风怒角沿岸无疑才是最便捷的方法。鹫巢堡、琥珀城、雨屋城，帆船只需航行一日就能抵达。
梅斯向下看。
海上已经聚集了一支舰队，数量约有一二百。毫无疑问，是王家舰队。
太快了。梅斯意识到了问题。
昨日开战时候总共也才没几艘船，怎么只过了一夜就这么及时冒出了这么一支完整的舰队？
莫非风息堡早早计划好了一切，才将时间安排的这么准？
他的疑惑很快得到了解答。
继昨日士兵们的核心植入之后，被俘的贵族们也在今天被统一赐予“神恩”。
原来是因为这个。梅斯公爵忍不住在脸上写满了真实的心情。
神恩！
竟有如此奇迹的造物！难怪乔佛里国王每战必胜！
人们居然能这么交流！如同面对面说话一样，毫无限制，没有延迟。信鸦怎么能与之相比？！
为什么诸神如此偏爱乔佛里！？
梅斯公爵不禁遐想，若是神恩最初卷顾的是高庭，那该会是什么场景？
一定比现在好的多得多。
想到现实的处境，梅斯·提利尔又难免阵阵的叹息暗然。
难得诸位被俘贵族齐聚。
蓝道·塔利凑过来向梅斯公爵汇报了自己的见闻。
塔利们最在意最擅长的总是军事。
梅斯公爵于是知道了：
乔佛里国王的军队仍在严密训练，每日不辍，仿佛还在准备战争一样。
风息堡布置的火炮多达六百余门。而据士兵们闲谈所说，海上舰队的“舰炮”威力更大，数量更多。
国王的近卫军都分享了“神恩之力”，各自拥有特异的力量。
根据他们互相训练时的表现来看，以一敌十只是寻常，以一敌百也并非不可能。
国王还在选拔更多有资格赢得“神恩之力”的人。
总之，不可战胜。
蓝道·塔利的话听起来可不舒服。但梅斯公爵知道，这应该都是实话。
高庭绝不能为蓝礼陪葬！
梅斯公爵下定决心。终于在今天等到了投诚的机会。
必须仔细斟酌。
他抬起头，冲国王挤出自认最真诚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