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部非耶末篇十八

黄粱 下部 非耶?末篇 十八

“这算不算作法自毙?娘娘?法律高于一切,却因为它本身的不够完善而可能要了不该死的人的命。你打算怎么做?景侯章离,安槐国有史以来最有建树最有作为的库部首侍,济世治国陛下的左膀右臂;覃朗,你一手栽培出来的人,执掌着安槐的国库,业绩有目共睹,才华威望正是如日中天。你就打算坐视他们人头落地,就为了你那些个居于深宫异想天开出来的所谓律法?!你不要以为有陛下撑腰你就可以为所欲为,再不听听反面意见,你当心这种自以为是的为国为民最后变成个祸国殃民的结果!到那个时候,你这些年的呕心沥血才真是要白费了。”

看着眼前已位居礼部首侍的寒天屹,卢若铭只觉哑口无言。

数年前因为南刻盛怒之下的掌掴和强暴,卢若铭曾连续数日卧床不起,一边面孔也是青肿了很多天才好,当时刚刚十岁的宽宽反应异常激烈,不仅提着专为他身形打造的小号长剑守在母亲床前寸步不离,而且还发动了弟妹们一起同两位父亲冷战对峙,甚至连刚刚会说话没多久的小义也被教得见了南刻南制就哭,让人很好地领教了一回他的组织能力和对弟妹们的影响力。那种情形持续了很久,包括卢若铭在内所有人都束手无策。其实卢若铭并不希望他们父子之间出现敌意与仇视,哪怕是为了他的缘故,父母是父母子女是子女,不一样的人生不一样的命运,强行对子女施加影响,尤其是负面影响他认为有违天道。但是南刻自从那次消了气以后仿佛火性全失,对家人子女再没有疾言厉色起来过,所以若非后来南制提前了南下甘棠的行期,无形中承担下了所有罪责,恐怕很难想象此事会有着怎样的收场。

那之后的数年里,南刻除了仍然恪守着让他定时生育的誓言,其余事务全部由他随心所欲。于是大量的法律条文日以继夜地生产出来,全面的政治变革也在他的导引下,沿着预期的轨道大踏步地往前进行。

在生完南寓南慕信南宣南慕诚两个儿子之后,他设想的经世框架已经现出完整的雏形,然而接下来的完善与执行却更加劳心劳力,虽然没有到举步维艰的地步,但是施行过程中遇到的种种障碍,却也不由他不绞尽脑汁思考对策。他常常会感叹人民觉悟的低下,其实他并不需要他们感恩戴德,但他们也不应该显得过于麻木不仁,至少应该学着去了解他们身上被打碎的究竟是怎样的枷锁吧。

在这方面寒天屹给予了他很大的帮助,因为有医执的缘故卢若铭荐他做了礼部首侍,上任伊始他便开始竭力贯彻长老院制定的义务教育和统筹医疗法案。以东平书院为例在全国开办了许多师范学堂,又将涿疃当年的国立医馆模式大范围推广开来,同时还将学士堂重人文理论的研究模式拓展至文理并重实用为主,并与工部横向合作,紧密结合工农业实践活动。而对新闻报业的牢牢掌控,更是在许多新思维新政策的顺利推行中功不可没。雷厉风行圆融老道的做派令得卢若铭几乎跌破眼镜,每每调侃他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他却总是微笑置之,不再刻意收敛内蕴的魄力与自信。在他的推动下,短短几年之间,教育医疗工农业发展便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喜人情势。

这种自上而下的变革对社会方方面面的冲击与影响是剧烈而深远的,所产生的变化也是惊人的,从民生建设到思想传统再到宗教文化无一例外。升斗小民欣慰于生计的开阔与繁荣,文人学者慨叹着一个新的世界正在建立,当然也有不少士大夫在忧患着古老的传统与价值文化的衰落。

但所有这一切卢若铭都无暇悉心品味,如今他已是七个孩子的母亲,哺喂教养关爱操心便要占去他许多时间,再加上朝政方面日益繁重的心力纠缠,他的每一天几乎都要以秒来计算。所幸的是南制远行在外,而这些年他与南刻之间的默契也是渐趋完善,身体上他已能勉强一战自不必说,就连他的思想,无论是理解还是贯彻,也都无需花费太多的唇舌精力去对南刻阐释敦促,因而他几乎全部的工作重心都放在了创立制度、完善制度,以及在长老院进行的说服教育妥协坚持上面。

不过认真回顾起来,这许多年以来,针对他的改革行动,他所遭遇的往往都是推广过程中的观念或是技术问题,因为很少直接参与实施,所以他还从来没有真正面对面地感受过反面的压力,也正因为此,这一次突如其来的强大反对声浪才打得他措手不及。

事情源于他督促长老院通过的,并由南刻全力推行的新税收制度,即,按收入水平递增收税标准,大幅度提高国民福利水准,简而言之便是劫富济贫。因为总有些宗教人士对他的改革进行批判,虽然不构成压力但杂音烦人,又因为是这里民众唯一的信仰基础,所以南刻能做的极至,也不过是尽量减少宗教对政治生活的影响力。

为此卢若铭曾经专门去到城郊的素神堂请教,已然大彻大悟的云翔以一种去留无意的姿态招待了他,之后又随他进宫小住了两个月,期间向他详细讲解归纳了这里的宗教思想,经过深入思考他决定做出适当的妥协与顺应。

于是参照当今世界北欧的政治体制,他公开提出了高福利高税收的建议。虽然他个人认为,这种体制下极易滋生怠惰现象,不利于经济的发展,然而他又觉得这种体制本质上是与这里的宗教思想不谋而合的,满足一定的生活需求后便不求进取,正所谓天赐则取不求份外。

其实仔细想下来,他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好,这里的生存资源丰富,若是在欲望上加以适当的克制,那么无论对环境还是对人类自身的长远发展都是有益无害的,人类即便终究逃不脱寿终正寝的宿命,颐养天年总还是有可能的,至不济也能够不至于过快地重蹈前一场文明的覆辙。

但是这一全新的税收制度推出后所引发的反响却是卢若铭始料未及的,也是长老院长老们在书房之内、笔墨唇舌之间所没有预想到的,竟然是民心所向一致反对。虽然在南刻的强硬手段下新制度得以推行,然而刚过一年便查出,库部首侍景侯章离勾结国库监卿覃朗,私自藏匿挪用大笔国库税收,按律当斩。

“发生了什么?天屹?为什么?人们不想要高福利好生活吗?我做错了什么?”很久,卢若铭方才困惑地开口。

PS. 这是周五份,因鱼近来频繁外出,时间不好控制,为不延误上文时间,只好采取尽可能提前上文的办法,请众位大人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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