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离芯片：绞肉机
他们称这场战争为绞肉机。但是宝贝，你才是肉，我是绞肉的。
――亚当?重锤
亚当重锤用那双冰冷的红色义眼凝视着我，不知是否认出我就是在一年前在公司广场上命令过他的荒坂特工。
不过他杀过那么多人了，记住一张张长相不同的“肉”似乎也并不是那么容易。
“亚当?重锤……”我挣扎着出声，内心充满了恐惧，他抓住我脖子的手压得我下巴都快碎了。
他能轻而易举地碾碎我……
巨大的震慑感让我忘记了反抗，只能紧紧抓着他捏住我脖子的手盯着他的举动。
亚当重锤并没有反应，他的义眼发出了猩红色的亮光，我意识到他正在等待幕后者向他下达新的指令。
随后，我原本疲惫不堪的内心再次燃起了一股怒火，我意识到这股怒火来源于大卫。
我当然理解大卫对亚当重锤的憎恨，他杀死了丽贝卡，也险些害死了露西和法尔科，更重要的是，他自己也败在亚当重锤的手中。大卫几乎快咬碎了后牙槽，他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一定要复仇，一定。”
我没精力回应大卫的复仇宣言，眼下他准备复仇的仇人正掐着我的脖子把我整个人都提溜了起来。我目所能及之处只剩下了鲜红的血液，伯劳的血、卫斯理的血，以及我的血……
被碾碎的右手小臂的剧痛逐渐变得麻痹微弱，但脖颈处被按压的疼痛却愈来愈剧烈了，我惊恐地发现自己发不出正常的声音，只能痛苦地利用胸腔发出哼声。
“我留你一命，”重锤的嗓子带有厚重的机械音，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有人要见你。”
“那就……放……开……我……”我勉强地用仅剩的左手拍了拍重锤冰冷的机械臂膀，感觉自己几乎都无法呼吸了，“我……要……死……”
还未等我说完，重锤就松开了对我脖颈的束缚，我直直地从半空中掉了下来。但正当我挣扎着想要爬起身子时，他又像提溜着一袋垃圾似的抓着我的衣领把我提溜了起来，直接用臂膀禁锢住我的腰部――我就像一个被公司狗夹在腋下的公文包。
“你他妈……到底要干什么……”我痛苦地说道，在重锤手中我就像一个饱受虐待的玩具士兵，免不了落得缺胳膊少腿的结局。他腰胯部的机械零件搁得我整个胸部、腹部和背部都在疼痛，但他似乎并不满意，生怕我掉下来似的，再次夹紧了手臂。
这下我终于控制不住吐了出来，大口的鲜血顺着呕吐物一起从喉咙里呕出。
我百分百确定亚当重锤一定是夹碎了我的肋骨。
亚当重锤对我的痛苦充耳不闻，他终于调整到了满意的姿势。微微下蹲之后，腿部蓄力义体瞬间发力，直接向最近的工厂高楼弹射了过去。
“我草……”我已经没力气回应亚当重锤的折磨了，甚至连恐惧的情绪都在剧烈的疼痛下被消磨殆尽了。我放弃挣扎，任由自己在高空中被狂风袭击，随风摆动。
随后，亚当重锤在跳过了几座工厂的顶部，终于来到了一个停有浮空车的楼顶。
未等我挣扎，亚当重锤就不由分说地把我塞进了后车座上，随后自己欠身坐了进来。
“啊啊――”
一接触到柔软的车座，我浑身的疼痛就像炸弹爆炸一般袭来，粉碎的右手，断裂的肋骨，以及被挤压到淤血的脖子，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在为哪一处疼痛而失声。但亚当重锤却似乎对人们的尖叫习以为常，只是毫无感情地命令着司机立即启动。
随后，我的脖颈处突然传来针扎的刺痛，我意识到是有人给我打了一针镇定剂，随后包扎了我仍在流血的右手臂。随着痛苦逐渐麻痹，我气喘吁吁地瘫坐在座位上，额头淌下的汗水几乎要把整个西装都淋湿了。
“就是他？”我听到浮空车对面的荒坂特工疑惑地质问着重锤，“你是把他的皮扒下来了吗，他看起来就像是跳进尸堆里洗了个人血浴。”
不用猜我都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样，骨头断了几节，还少了一只胳膊，浑身上下都是猩红的血――不只是我的血。
“就是他，”亚当重锤不容置疑地说道，他的语气更像是在下达命令，“你只管押送。”
荒坂特工耸了耸肩，识趣的闭上了嘴巴。
我缓了好一大会儿，才感觉自己逐渐有了可以说话的力气。
“明明有浮空车……你们为什么不直接派浮空车接我……”我定了定心神，吐出了嘴中残存的血沫。
“我们不清楚下面究竟是什么情况，”荒坂特工冷冷道，他正在检查我的身体状况，在确认我所受到的伤害都不会危及性命后，他收起了手中的记录板，“也不知道你具不具备威胁。”
“威胁？他们身边就站着个杀人魔，他还和我们谈威胁？”大卫愤怒极了。
“看来我是通过审核了，”我竭力遏制了大卫在心中的怒气，我意识到这次荒坂的行动非同小可，稍有不慎，我就可能会被他们轻而易举地解决掉性命，“我何德何能……让你们花这么大阵仗来抓我，为了什么？”
“我们只负责执行任务，”荒坂特工摇摇头，又瞥了一眼亚当重锤，闭口不谈抓我的目的，“我们会把你带到想要见你的人面前，具体事情，你见面后就会知道。”
“没有创伤小组或者紧急治疗吗？我现在身上没一块完好无损的地方，浑身上下都是血，肋骨都被碾碎了……”我举起了自己消失的右手臂，原本的义体断裂处还在呲呲冒着小火星，而荒坂特工却把我的动作视为了一种威胁，举起手中的突击步枪示意我放下手臂。
我叹了口气，镇定剂让我精神矍铄，但我知道自己的状态持续不了多久，就会再度被来自浑身上下剧烈的疼痛折磨。我只好按照他们的要求把胳膊搭在了膝盖上，无奈地向窗外的景色望去。
先是与艾伯纳西对峙，紧接着就是和伯劳的战斗、卫斯理的意外身亡，随后亚当?重锤接踵而来，砸烂了我的手臂。愤怒、憎恶、失望、恐惧……这短暂几小时内发生的事情太过复杂，我内心的思绪混乱到极致，最终统一变为了麻木。
浮空车正穿梭在夜之城的上空，我通过窗户俯视着下方的车水马龙，意识到这还是自己第一次坐在只有公司最上层才能拥有的浮空车上。
“大卫，”我在脑中呼唤着大卫，“原来从上空看夜之城这么漂亮。”
在不久之前我还泡在夜之城肮脏的血与泥之中，而现在整个夜之城就在我的脚下。
但大卫明显没有心情回应我的感慨，他对亚当重锤的怒火依旧在我心中不断攀升。最终在我心中形成一种想要瞬间夺走荒坂特工的步枪向亚当重锤的脑袋蹦一枪的冲动。
但我选择了克制，毕竟我已经见识了亚当重锤的威力，他能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轻而易举地捏死我――更何况我已经快被他捏碎了。
浮空车开到了市政中心，穿过公司广场后，它在荒坂塔的上空简要盘旋了几圈，随后落在了荒坂塔的最高处平台上。
车门应声开启，亚当重锤首先迈了出去，再确认好平台的环境后，几名架着步枪的特工摆了摆手示意我先下去。
我颤抖着一点一点从柔软的车座上挪到门口，镇定剂的效果已经过了大半，我的四肢都轻飘飘地仿佛失去了力气。在双脚接触到踏实的地面后，我终于体力不支地跪倒在地上，试图伸出只剩胳膊手肘的右臂以维持平衡。
但荒坂的特工不给我休息的机会，两名特工一左一右地架起我的肩膀，半扶半拖地把我带进荒坂塔的电梯。
“嘿，你们是哪个部门的，”我对之后将要发生的事毫无头绪，只能试图向周围的特工套取情报，“我就在反情报部门工作，没准咱们部门还合作过不少项目……”
但随后左手边的特工就不耐烦地按了一下我的脑袋，示意我噤声。
我只好乖乖地闭口不言，等待着电梯下降到指定的楼层。
“这回可真要完蛋了。”我在心底对大卫说道。
“Ed，听我说，如果荒坂真的是想折磨你……”大卫显然下了狠心，“我们就杀出去，至少让他们知道我们的态度，就算再次被亚当重锤杀死我也认了。”
我还没来得及把奥特的情报告诉给V，如果我死在这里，对她而言就损失了一条求生的道路……
电梯门打开后，眼前的景象并非我想象中的逼仄灰暗，而是十分宽敞明亮，几名全副武装的荒坂特工站在宽敞的走廊两侧。其中最靠近电梯的特工向我们走来，在确认我身上没有任何武器后，他向架着我的两名特工点了点头。
看起来我似乎被带到了某个高层的平层办公室中。
电梯内的两名荒坂特工松开了架住我手臂的双手，把我向电梯外推了推，随后亚当重锤就再次提起了我的衣领，示意我跟着他一起向走廊尽头的办公室大门走去。
我跌跌撞撞地在亚当重锤的大力催促下一瘸一拐走向办公室，心中不由自主地嘀咕究竟是谁动用这么大力气只为了抓住我……为了什么？难道还有其他人发现了我身上的Relic，打算把我当做实验品研究么？无论如何，我预感到事态只会朝着更糟的方向发展下去。
办公室门前的电子摄像头细致扫描了一下我和亚当重锤的全身，应声而开的电子门后出现的场景很快解答了我的疑惑。
我不由得惊讶地张开了嘴巴。
荒坂赖宣，那个V口中弑父夺权的不孝子，杀死荒坂三郎的真凶，正端坐在办公室沙发上审视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