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旧怨

战后兵员很快就完善了建制,灵帝时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饥寒交迫的人。

休息了一天,郑东对刚子说道:“你去把他们集合起来,现在就开始练兵。”

刚子和王队率怎么劝也没有用,这是什么时候,耽误一刻,就增加一份危险。

见到郑东态度坚决,刚子只好起身去召集队伍。

刚子名叫张刚,生得虎头虎脑,和寄身同村,与钜鹿人张角同郡。张角起事后,寄身带着张刚,前来投奔。

负责招兵的主事见寄身身高体壮,便召他进了黄巾力士部,这是能领盔甲的地方。

至于张刚,主事见他身材矮小,就想把他放到普兵营。

还是寄身苦苦哀求主事:“他的力气不小,一样可以杀官军。而且,他才十五岁,个头还会长的。”

见他俩实在不愿分开,又是大贤良师的同乡,主事心里一软,就同意了他的请求。

进入黄巾军后,寄身作战肯出死力,多次立功,尤其是尉氏县(河南省开封市下面的县)的攻城之战,得了先登之功,升到了百夫长的职位。

张刚也因为寄身的搭救,几次死里逃生,对他感激得不得了。

刚子走后,王队率担心郑东的身体,“你的伤口不碍事吧。”

王队率名叫王兴,二十岁,是衡水安平县人,长得斯文英俊,家底过得去。他父亲望子成龙,送他上了私塾。不是十常侍赵忠的家人兼并土地,祸乱地方,逼死了他父母,他也不会流落成为造反的黄巾。

看着王兴不太结实的身板,对读书人充满着尊敬的寄身,总是主动伸出援手,行军时帮他拿枪,休息时帮他叠被。心里有些小优越感的王兴,最终被他感动,也成为了要好的朋友。

听着王兴关切的话语,郑东苦笑说道:“别说不碍事,要想保命,碍事也得练。“

听俩人说起,此战之残酷,每个百人队,死伤比例达到百分之四十,超出了百分之三十士兵崩溃的临界点。他不得不佩服张角笼络人心的本事,历史上能做到这点的屈指可数。

郑东不经意问道:“打仗是要死人的,这些人就这么心甘情愿来当兵?”

王兴一愣,百户长的脑子伤得真厉害。

“有比死更恐怖的事,你可能忘记了饿肚子的滋味。我们每打下一座城池,只要一开仓放粮,四里八乡的人,就像饥鱼看到了钓饵,饿狼闻到了血味,哪管是不是阴谋,是不是陷阱,都一窝蜂跑过来。裹挟这些民众,不是什么难事。”

看着面前站没站样、坐没坐像的一群猥猥琐琐的兵,郑东顿时无语。这哪里是兵,分明是一群农夫。他可不知道,自己原来就是这么个样子。

黄巾起事到现在,没有几天空闲,不是自己去攻城,就是官军来围剿,训练无从谈起。

就是这样的一群乌合之众,以伤亡六万人的代价,居然能战胜训练有素的西凉铁骑,不能不说是个奇迹。

后世的李自成,从起事到能正面与骑兵对敌,花了几年时间。在这之前,他们看见骑兵,就只能逃跑。

看来,信仰的力量真是无穷。没有神使良师侍者和黄巾力士对大贤良师的愚忠,没有他们的悍不畏死,恐怕也与李自成没多大区别。

只是大贤良师时日无多,缺了这块精神招牌,这些兵还能不能视死如归。

队伍前,郑东收起了他的思绪,详细讲解了大学军训的基本动作。

说完基本动作后,他高喊一声,“立正,向右--转。”

随着他的命令,队伍中并未出现令行禁止、整齐划一的场面。相反,一队惶惶急急不知所措,二队嘻嘻哈哈闹成一片。

背对背的不是有多大仇恨,面对面的也不是有多么友爱。一队也好,二队也罢,他们中的大多数分不清左右转是怎么一回事。

看到这样乱哄哄的场面,王兴说道:“百户长,这群蠢东西不打几军棍是记不住的。“

慈不掌兵的道理人人都懂,可这一百人却是自己的根,不能伤了本。

郑东淡淡说道:”我们训练士卒,并未得到上面许可,其他人都在看我们笑话。打军棍固然好,但动静太大。打伤了士兵,也不利于接下来的战事。“

”我再跟他们说说要领,还不上心,饿他们一、两顿就知道厉害了。“

这是一个艰难的时代,士卒们指望的就是那一天两餐。这样的处罚,比什么都管用。

叫停了训练后,郑东大声说道:”我再示范一次,你们看清楚了,这是右手,你们举起来给我看看。“

稀稀拉拉,有一多半举起了他们的左手。

郑东哑然一笑,原来,他们并不知道镜像得到的是相反画面的原理。自己一示范,他们有的正常转,有的跟着转,那还不乱套。

”你们吃饭拿筷子的是那只手。“

士兵们纷纷说道:”右手。“

有几个士兵却说道:”我们用的是左手,难怪我们转错了。“

郑东心里一晒,就只有你们转错了吗?看来,左右他们还是分得清,只是转动的时候,自己喊喊口令就行了,千万不能示范。就算要示范,也得背对着他们。

“这样吧,你们把右手都用草绳系好,我喊向右转的时候,不要看我,直接向着那方转动就对了。”

有了不准吃饭的处罚,加上郑东事事带头,训练了一上午,好不容易练得这群农夫有了个当兵的样子,他也累出了一身汗。

训练完,郑东宣布,“下午接着练。”

练兵在黄巾中是稀奇事,新鲜劲一过,刘强(二队队率)的怨气就上来了。

手下头号智囊李什长吃味地对刘强说道:“上面真是瞎了眼,提拔了这么个东西。这是练的什么兵?不叫你传授武功,左转又转,还不得把人转晕了。这个样子上了战场,连官军在哪里都会搞不清的。”

见刘强并未阻止李什长的怨言,其他几个什长,满脸不忿地跟着议论:“别人不练,就我们练,百夫长真是被打蠢了。”

“他要知道练兵还好点,可这是练兵吗?”

有什么样的头,就有什么样的兵,二队士兵更是放胆起哄。

一个故意踩了另一个的脚。另一个又故意撞了下一个的背,场面一时哗然,笑闹不止。

王兴担忧地对郑东说道:“百夫长,这样练恐怕不行,刘强他们队,几个什长都有意见。”

郑东问道:“那他们想怎么练。”

王兴:“刘强和副千夫是老乡,从副千户那里得知,练兵主要是练阵法,比如什么雁翎阵、鸳鸯阵等。他说你的练法是小孩过家家,没什么卵用。”

郑东心里一怔,这些古战阵法,也只是在书上看到过,自己并不知道具体练法。

“他可知道那些阵法怎么练。”

王兴:“他也只是听说,连千户长和副千夫都不知道”。

郑东心里在叹息,再过几个月,这里没有几个人能活得了。这样练,还不知能不能救得了大家的命。这个刘强,自己不懂,还要乱来。

他问道:“我与刘强是不是有过节,他怎么事事针对我。”

王兴:“你总算看出来了,都是你被任命为百夫长惹出来的。刘强是我们百人队武功最好的,打尉氏县(今河南省开封市尉氏县)之前,副千夫就想推荐他为百夫长。没想到被你横插一杠子,攻城之时,你是先登第一人。”

王兴省略了上报材料时,他是军中文书,坚持把实际情况,告诉了上面派来核查的人。

寄身一上任,就推荐王兴为队率,提拔张刚为什长。

副千夫没达成心愿,从此就对寄身留上了意,总在千夫长面前给他上眼药。

“哦,原来是这样啊。“郑东对王兴说道:”你是文书出身,发个通告,我要撤了他的职。”

王兴:“那怎么行,队率是由千夫长任命的,你只有推荐之权。比如我就是你推荐的。”

看来,百人队就像后世的报账单位,没有独立核算的权力。大贤良师还是有点手段的,这样的人事安排,避免了为头的培植自己的势力。

撤职不行,郑东想起历史上的名人都是怎么处置不听话的手下。

按李广的做法,宽恕其错,恩结其心。此时哪里来得及,自己也没有什么可许给他的。

学学老蒋架空手下的办法,推荐做副百夫,剥夺他领兵的权力。不说自己做不做得到,队率的安排自己就做不得主,按二队几个什长现在的状况,又出一个刘强怎么办。

找个茬砍他的头,不是战场执行纪律,除了孙武那样的大神,谁敢在练兵时杀人,一个百户长是没有这个权力的。

郑东心下沉吟,这也不行,那也不许,难道就由着他们乱来,搅乱自己救命的打算。

不管他们,一队早晚会受影响,毕竟,练兵是个苦差事。不是火烧眉毛,人性是懒惰的。所谓学好三年不足,学坏一日有余。有了二队做榜样,他们还不得有样学样。

怎么着也得把一队带出来,有了五十个善战之兵,长社之战才有依峙。

郑东一边徘徊,一边思考对策。练兵不能重罚,执行战场纪律就可以。突然,他心里一动,问道:“千夫长他们真的不懂练兵是怎么回事。”

王兴肯定地回道:“刘强亲口说的,那还有假。”

郑东一喜,冷笑着说道:“这特马就好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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