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黄昏的帷幕降临。

学习小组上,向星北始终打着哈欠,百无聊赖的坐在那里。

而在昨天的风波后,池忍冬就像是垂头丧气的鹌鹑一样,始终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艰难地写着作业。

吱轧。

廖忘郁站起来的动静,让不少同学看去,又连忙低下了头。

她绷着脸,像是被谁欠了几千万一样,走到了池忍冬身边。越是靠近,池忍冬的头越是低了下去,瘦弱的肩头微耸。

“你…”

“啊!我,我马上就写!”

她像是受惊的小兽一般立刻站了起来,只差点头哈腰了。

廖忘郁吃了一惊:“……你先坐下来。”

“啊,是!”

看着战战兢兢坐下来的池忍冬,廖忘郁紧蹙着眉头,心中涌起几分挫败。很快,她深吸了口气,指着桌上的作业:“你这么多没写,是不是不会?我可以……”

“对不起,我,我马上写…”

池忍冬沮丧的垂着头,像是随时都会哭出来。

“真是臭名远扬啊。”向星北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闭嘴!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廖忘郁火气蹭蹭的涨,狠狠瞪了他一眼。

她转头看向池忍冬,踌躇了一下,才轻声的说。

“别听他瞎说。我、我可以教你。”

“……诶,真的吗?”

“嗯。”

看着对面两人进入了讲题模式,向星北无趣的低下了头,在纸上唰唰画着未完成的草图。

忽然一个声音从旁边响起。

“你喜欢姜栗?”

“——?”

宁昭雪笑吟吟的,雪白指尖间飞快的转着笔。

她看到向星北一脸茫然的样子,轻轻点了点纸上的女人,赫然是一张落泪的姜栗,那双清澈如宝石一般的眼睛,因为泪水而变得通红和湿润。

“嗯,啊…”

向星北无意识的应了一声,唰唰揉了个纸团,投篮扔进了垃圾桶里。

怎么回事…

明明就是个只见了一面的人而已。

“诶,姜栗这几年不怎么露面了呢。换其他明星早就过气了吧,不过她可是有一批死忠粉的。”宁昭雪托着雪白的下巴,说道,“真可惜啊,明明是那么空灵的嗓音。”

斜对面的女孩接话道:“还不是那场演唱会,突然烧起了火,烧死了几个粉丝。据说姜栗给每个粉丝都赔了几百万,家属都说不怪她,明明是场馆方的问题。”

“可是姜栗就是一副深受打击的样子,这几年都没演唱会了。”

这一话题迅速牵动了现场的氛围,不少学生都是兴致勃勃地参与了进去。由此,也能看出姜栗的人气之高。哪怕几年没有露面,也能轻易收割如此数目的学生粉丝。

“你们的关系,很好吗?”明明已经过了很久,宁昭雪依然锲而不舍的问着。

向星北皱着眉,按住了心中“蹭”的一下蹿起来的无名火,不冷不硬的回答:“我又不认识明星,哪来的关系好不好。”

“诶诶,我说的是你和廖忘郁啦。”少女笑颜如花,“你们的关系,果然很好吧?”

“你说什么?”

“怎么可能!”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接着,廖忘郁恶狠狠地瞪了过来,像是眼中喷出了火。等等,那眼睛是怎么回事?在s酷拉皮卡么……

“……原来是晚上没休息好?”

的确,

如果仔细去看,廖忘郁的眼睛里分明弥漫着红血丝,看起来像是是熬了一夜没睡的程度。即便如此,白天依然撑着上完了一天的课吗?真是可怕的意志力。

“我说,你在看什么?”

面前的班长大人已经变成了即将暴走的形态,高挑的身体微微颤抖,捏紧的拳头似乎一言不合就会砸过来。

“看一下怎么了?你又不会死。”

向星北撑着桌子站起来,身体前倾,“说起来,你昨晚没怎么睡觉的状态,再带着激动的情绪出手的话,可能会造成脑血管爆裂的哦。”

“……”

一瞬间,廖忘郁露出了畏惧的神色。

“嘿哈。”尽管只是一刹那,向星北依然捕捉到了对手脸上微妙的神色,他得意洋洋的坐了下来,“骗你的,晚上千万不要吓得睡不着觉。”

“你!……”

“哎呀,就是这种关系,看起来果然很不错。”宁昭雪粉白拳头轻轻砸在掌心,锲而不舍的拉着仇恨,“就像传说中的那样,你们是在谈恋爱吗?”

“——噗。”

仿佛头上冒出了蒸汽。

刚刚被彻底激怒的班长一下子陷入了呆滞,她不可思议地瞪着宁昭雪,脖子几乎发出咔咔的

动静:“你,你在说什么?”

“呀,不小心说破了吗?”

宁昭雪笑容满面,完全是一副八卦的样子,“身为同一个班级的尖子生却经常吵吵闹闹,会因为一点小事而爆发出不可思议的争吵。都说你们在谈恋爱,现在看起来果然很可疑,呢?”

“都,都说……”

“怎么可能!”

又是异口同声。

廖忘郁一副随时都会晕过去的模样。

接着,她真的倒在了地上。

……

“没什么事。营养不良引发的贫血,缺乏睡眠,加上情绪激动就晕过去了。”

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走了出来,神色疲惫地坐在桌前,揉着太阳穴说着。她面前围着的几个女孩齐齐松了口气。

“太好了。”

“谢谢你,陈医生。”

陈医生敲着桌子,问出了灵魂问题:“要请假吗?”

“那就请……”

臧青花走了进来。

“——不要。”衣衫微微凌乱的廖忘郁,从隔间走了出来。她的脸色泛白,嘴唇没有血色,但眼中带着倔强的光,“我不需要请假。”

“还是请几天假,养养身子吧。”

“是啊,班长。”

“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说你……”

宁昭雪忏悔地低下了头,双手合十。

“……没关系。”廖忘郁不自然地拢了拢头发,就要从人群中挤出去,“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等等,我送你回去。”

臧青花拉住了她,几个女生跟在后面,背着往外面走去,校医室顿时冷清下来。

“——她好像很不开心呢。”

池忍冬微微咬唇,看着没入黑暗的廖忘郁的背影,眼中带着一丝悲伤。

“还不走?”向星北回头招呼了一声,忽然一怔。

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办公桌前的陈医生,已经不见了踪影。外面吹来了一阵风,木门发出哐当的声音,在这寂静之中显得格外刺耳。

===

晚上八点半,天已经黑透了。

儿子丈夫已经去了新家,夏素茹忽然想起有件东西没拿,于是开车匆匆赶了过来。但刚一走进楼梯口,就是一股扑面而来的臭味——分明很淡的气味,却令人格外在意。

“呼…”

她掩着鼻子,沿楼梯往上走去。

今天无星无月,夜色格外的黑,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气息。由于是老房子,物业也被闹事的老人赶走了,衰败的速度出乎想象的快。声控灯早就坏了,她只能借着手机电筒的光往上。

寂静之中的脚步声格外扎耳,像是身后跟了一个人。但夏素茹知道,那是自己脚后跟落地的声音。

少女时期的她也曾被这种声音吓到,但现在已经过了那个年纪,成为了另一个孩子的依靠。

——早知道就不过来了。

只是个小物件,严格来说不比开车的油费。

前面,自家的大门出现了。

“呼…”

尽管心中告诫着自己没什么可怕的,但夏素茹依然忍不住松了口气。轻轻一推,门是开着的。难道是儿子临走前忘了锁?幸好没有贵重东西,不过回去还是得好好教育一下。

等等,会不会被认为很啰嗦?

她忽然想到这个问题。

夏素茹对自己的年纪,一直没有直观的认识。生活的重担压得她喘不过气,仿佛一晃神,就从二十多岁到了现在的年纪。记得很久以前,儿子还会抱着她,腻声腻气的说,妈妈永远都不会老……

——那是儿子几岁的时候?

鼻尖传来更浓郁的臭味,夏素茹的头晕了一下,眼前的黑暗中似乎出现了彩色的眩纹。她的手摸到了熟悉的客厅灯的开关位置,但那里是空的。

轻微的喘息声。

月光拨开了云层,透过窗户,照在狭窄的客厅里。

这很明显不是自己的家。

那里蹲着一个人形的怪物,眼中闪着猩红的光,四肢呈现诡异扭曲的姿态着地,喉咙里回荡着威胁性的低声呜咽咆哮声,身上呈现凹凸不平的溃烂。

月色下看不清楚,就像是某种即将生根发芽的凸起一般。

——是梦吗?

很显然,不是。

“臭味好像不……”这是她脑海中最后一个念头。

紧接着,无穷无尽的藤蔓铺天盖地的占据了夏素茹所有的视野,绞杀性的力量顷刻间爆发,颈骨在这力量面前显得如此脆弱。在失去意识前,她听到了呜咽咀嚼的声音。

就像野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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