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魂归有桥人来奇兵

溪边,左旗仍在看着。时间推移,已是小半时辰过去。

光腚少年,在系绳之间铺了木板,又一一绑结实了,才摸爬回岸上。

他满意地看着,眼前这便是座吊桥了。在欣赏片刻后,他转过身来,才发现在旁的左旗。

因仍光着腚,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转背过去,甩了甩身子,俯身蹲下挪着,拾起衣裤拭了身表残余的水珠,才穿上。他带着气回身,怪异地白了一眼左旗,然后拎起一个书袋走上桥去。

他一步轻,一步重,时而踏踏,时而跳跳,试探地走着,终于过了这桥。下桥后回身看着,显然比刚才更满意。

他从书袋里取出一块牌子,钉挂在桥那头。

他瞥了对岸的左旗一眼,见对方仍旧看着,便更觉犯嫌,却提醒喊道:“新建的,先别用!”转身离去。

左旗却不以为然,反正前些天没少遭另个胖少年的嫌厌。

“噔”的一声,从后传来。少年敏感地回头,皱眉紧张地喊道:“唉!别!”左旗却已至桥中。

左旗闲逸地走着,不慢不快,一步一步,便过了桥。下桥后,他看了看少年刚挂上的牌子,写着“未经审试,暂勿使用。”

字,写得不差。

少年虽仍皱着眉,提着的心已放下,更觉满意了,便继续转身离开。

“小子!为何造这桥?”左旗跟上来,负手同行问道。

少年近看这人穿的是官服,这才敛了些嫌弃,回答:“我嫌这溪拦了路,费了邻里的时。便想造个桥,好叫人走。”他没有放缓脚步,边走边说。

“这是你一人做的?”

“不!还有我哥!我哥和他队里的弟兄前些日子来帮忙下的桩。然后叫我每日去城里公塾读书前,系上些绳,铺上木板,便可是一座桥了。他说这样,他回来时,也可走这桥回家。”少年提到哥哥,有些得意,又看了左旗一眼。

“为何先将这头搭好?”左旗望着远处,没看少年,边走边问。

“先苦后甜嘛。我先把这头搭好,最后再搭离家近的,这样就算我哥提前回来,我也好现成就近赶工通桥。早些日子大雨,耽误了,今日才造好。不过也好,大雨下来,涨了溪水,我当时来做了标记,正好把桥面调高些。你能过就好。但还要等我哥回来。他过成了,就算是审过,可以报备官府,放心给邻里用了。”少年本越来越畅意,旋即又有些担忧与气恼说道:“但他出去十天了,还没回来。”

“小子,你爱读书?”左旗瞥了一眼少年的书袋,问道。

“不怎么爱,且公塾的课,已近学完。我哥说,他从军,我习文。顾了一家生计,也想文上做些名堂,好报国为民。但我其实更想习武。”一边说着,一边便蹦跳着挥舞了两下拳脚。

左旗看了一眼,闪过一笑,觉得少年都一样,先是老气横秋,话一说开就开始多动忘形。

“等等。”他叫停了少年,一只手搭在其肩头,传过气劲。另只手仍负在身后。

少年如今晨书格那般,觉得皮麻骨痒,满脸惊异。

“别动,我看看你经脉如何。”左旗解释道。少年自是听他哥哥说过一些武者故事,知道经脉对习武的重要,便稍安了心,却仍是好奇这经脉要怎么看?

左旗探着,只觉此子经脉通畅,继而隐隐发力,可感其经脉随之微微涨缩,且如呼吸。

“不错。是块练武的料子。”左旗收劲,

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杜识!”少年听着疑惑,但看这人官服,又听说自己适合练武,略殷切答道。

左旗听着也是一顿,指了指隔着溪,杜力家的方向,问道:“是那家的孩子?”

少年顺着望去,正是自家方向,点了点头。

“你若觉得公塾的课浅,可去翊廷司南局。那里有个少习堂。会有人教你更好的文武。”左旗轻轻推了推少年,示意继续边走边说。

少年欣喜,转瞬又耷拉了眉眼,颇带些思忧。

“你过些日子去,报你自己名字便是。那是为朝廷培养人的地方,无需费用。还管基本吃住。只是学成后,你就得替朝廷、替咱凯国卖命。你可舍得家中父母?”左旗自然猜到少年所忧,补充说道。

“亲在,儿不远游。但若为了大凯,自然是大凯为重。”少年抬头扬鼻,注视着左旗殷切道。

“你想好了,便去。学成之前,每月还能照常回家看望父母。”左旗说着,将负在身后的另只手伸出,手里拿着少年刚才挂在桥这头的牌子:“你的桥,可以给邻里用了。”

少年看看牌子,又看看左旗,脸上溢着激动与疑惑。

左旗点点头说道:“我过桥时,用了功劲试探。放心吧!只要是行人,不是载重物,同时过四个青壮也不会塌。足够了。衙门那边,我会说去。”

二人行至南城门外不远,左旗便停下。

少年带着感激告辞,然后兴高采烈地奔向城门,跑往城里公塾。

左旗很满意,杜力的忠骨回了家。杜力的魂,也算有了归继之处。

“出来吧!你也跟了我很久了。”左旗冷冷道了声。

一婀娜的紫色倩影从天飘落。

……

书格跑着,已是开始了第二圈。连日训练,提升颇快。第一日十余里便觉难以支撑,如今第六日,连续跑了近二十里还能坚持。

跑至城南墙外,忽觉天上一道熟悉的异光闪耀。书格望去,不远那片天上竟是:

掀河境,天极刹。

掀河境,渊崖劲。

渊崖劲,左旗?这左大人又与谁杠上了?毕竟是个熟人,得赶紧去看看。

快近了,书格机灵熟练地钻进树丛,透着散枝疏叶,瞧望过去。

他见着左旗正和一人斗缠。

那人身穿紫色劲装,一个腾空翻滚,伸长一腿,呈腿刀下劈,略携山崩之势。

左旗处变不惊,沉腰扎马,双臂举过头顶交叉,格挡住这一腿刀。脚下却是陷入泥土半分。他旋即反手一扣,钳住那人的小腿,轻腾起身,缩龙成寸,凌空颠倒身形,倒立一蹬,

已踹至对方胸前。那人赶紧交错双手格挡,另一腿也还以一踢。左旗屈起一臂挡下。两人一拼,双双震退分开。

左旗仍是倒着身形,一手撑地,双腿张开一转,一个乌龙缠柱,翻起身来,重新站稳。

书格心中叫好:“乖乖!这要在我们那边,可是一个街舞达人!”

再看那人,虽被震飞,但掠得更远。只见他双手扬臂张开,却是越飞越慢,最终缓缓飘落在三丈之外。

那人落稳,抬眸魅笑,神情却透着狠戾。书格这时看清,竟是名女子。

那螓首蛾眉,皓齿朱唇。眉目间虽略带邪异神色,可额前那刘海梳得虚笼笼的,加上一双水灵大眼,真真是貌美出众,邪而不妖。再结合适才那身法,更是宛如天女下凡,惊为天人。她抿上了嘴,微嘟涨起,竟又可爱,将那一脸愠色狠戾,凝聚成自信好斗的神色。

书格看得,已是有些痴了,心想:“这……不就是奶凶奶凶的呀!”

又想起左大人刚才又抓腿又蹬胸的……轻唾道:“啊呸!混蛋!”

那女子深吸一口气,吹扬起额前刘海,伸出右手,忽地高喊了声:“抄命!”

一道光闪耀目,瞬间散化作华光粼粼,她那手边空间微微扭曲,如空气中泛起水波,荡成涌泉。

书格见状,心想这是什么招?什么境界?竟可扭曲虚空?

左旗蹙了眉,冷峻的脸微微变色,严阵以待。

女子的手没入光中,继而缓缓抽出。随即金光乍现,耀眼夺目。

书格抬手遮挡,眼被晃得眯了起来,嘴上嘀咕哼唧出声:“我去!你是电!你是光!你是为让我眼瞎!”

顷刻光散,书格放下手,再定睛看去,那女子右手,多了一物,看似拳套状的兵器。与女子的手臂相比,稍显硕大。

那拳套泛着金赤,散着热气。女子看来也有些难受,轻咬着唇齿,想来应是炽热烫手。

那头金光虽散,可这边书格抬头,却见半空依旧飘着金属质感的字,仍未散去:【抄命】!

这与数日前,岳峙路颠行出手时的那【不动】一般。书格心中琢磨,这种字样,显示的便应是兵器名称了!

只是为何圆儿的枪没有显示?那李侯子的剑也没有显示!

还有!这凭空召唤兵器,还大喊名称的把戏,又是什么?

“我去!【奇兵藏】!”一个带着稚气的声音在耳旁响起,却压得很低。

书格本是猫在树丛里窥伺着这场打斗,忽被这声吓了个激灵。侧头一看,只见小胖子圆儿已蹲在自己身旁。

“我去!啥时候来的!”书格是忒烦圆儿与老板这毛病,总喜欢不声不响出现在人身后,忽地蹦出一句,老吓人了。还有他们家那叫黑爷的牛!也有这毛病!

转而又觉得该先问要紧的:“奇兵藏?那是啥?”

圆儿嫌弃地白了书格一眼,心想这小子怎么还没适应自己与老板的这一特质。且点点头说道:“就是与那昭一琉并称为天下三奇之一,奇技,奇兵藏。【昭一琉蕴一流招,奇兵藏纳藏奇兵】。奇兵,便是烽顶宫家,用【烽火流金】铸锻的兵器。坚韧无双,锋利绝伦,除厄更是事半功倍。奇兵,可不用武者随身携带。到了用时,像刚才那般喊一声,便可从虚空中取出。天下武者,一兵难求。有说,过天浪之下不可得。”圆儿呱呱说着,嘴巴动作很大,声音却很低,俨然就是偷鸡摸狗本狗鸡了。他又皱眉道:“这女的看着修为不高呀!也不似军方的人……竟能有这般宝贝!”

圆儿与书格一起时日虽不长,但前后也经历了几次战斗。且自己已算书格半个老师,再也不用藏着掖着

武者相关的那些事。可以尽情说叨,言无不实,道无不尽,爽啊!

书格则再次震惊。这大喊名称,且远距离超时空传输的玩意……不是超级系吗?这里真的只是武侠,不是仙侠修真?

他定了定神,见圆儿一脸的钦羡与妒嫉,笑着又问:“路老那一串子铁疙瘩也是烽火流金打造?”

“当然!舅公可是岳峙,是十四绝之一,是宁渊境的高手高高手,兵器自然得是奇兵!”圆儿继续说道,带着小倨慢。

书格轻讥道:“你那宝贝银枪头,就不是烽火流金吧!所以你得背着到处跑。人家可以凭空抽出来!害!”

“哐!”地一下,书格脑门吃了一记。又一记。再一记。

“怎么!和为师!说话的!”圆儿一手箍着书格,一手捶着他脑门,一段段砸着嘀着骂道。

圆儿出了气,松了劲儿,书格才挣扎开。捂搓着额头,吸嗦着凉气,心里一通爆发式咒骂!却不敢再出声,也不敢再逞口舌之快,往旁挪了挪,鼓着气,继续看着那边打斗。

此时,他已估摸清楚。应该是只有烽火流金打造的奇兵,才会像境界武学一般呈现名字在半空。也只有奇兵,才能奇兵藏。只是,这奇兵藏,又是藏到了何处?

那边打斗依旧,金赤炙热的拳套已徐徐冷却,呈现出墨绿的本色。

那女子亮了兵器后,显然占利。只见她每每右手出招,墨绿的拳套,都会泛呈翠绿。左旗双手已是千锤百炼,本可与寻常金属相拼,况且这拳套只算钝器。

可他此时却是不敢直触,一路躲闪。

书格抬头,只见显着功法:刹那毒。

“有毒?!”书格生怕左旗不知,一紧张便先大呼了声。

那女子听见也没分心,仍专心战着。她实用了毒功,出招时拳套沁毒而攻,遂显翠绿鲜明。她虽与左旗境界相近,却不像当日祁贡将军般留手戏谑玩弄,且享兵器之利,所以左旗一时被压得步步紧退。

书格紧张地抓住了一旁的圆儿臂,彼此对了一眼,便要冲将出去。要么先劝架!不行就一起先围殴制服!

忽然,一声“嘣”,微微轻轻地从远处传来,同时“嗖”地一声疾响。

那女子骤停攻势,反手回身,以拳套一挡。

“铛”地一声,一支羽箭戳落在地。

书格与圆儿一惊,正欲夺出的身子又退缩回去,双双猫在叶丛缝里四望。

还是书格占了异能的便宜,看到远处半空飘着俩字:

【何来】!

又是一抹金属质感的字!又是一把烽火流金铸锻的奇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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