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兵行险着

“今日落到如此地步,想必宁安也在心中怪我,认为我对军士太过苛责,轻敌冒进,放任西凉军和北军相护争斗,但又有谁来想想我?”

董卓狰着着眼睛说道,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吼出来的,

“天子在逼我,朝廷上的诸公在逼我,就连我帐下的将领都在眼巴巴的看着我,我不出兵怎么办?莫非等着黄巾不攻自溃吗?”

张林对董卓的话不说全无感动,也能说嗤之以鼻。

在其位,谋其事。

不怪他这个领军大将,莫非去怪那些被西凉军白白砍了脑袋的北军士卒吗?

还是说怪他?

前来拜师,老师没了,想走走不了,搞不好还得背上个坑舅舅的名头。

赢了功劳最大,加官晋爵,败了也自该接受惩处,若连朝中的几点诘问都抵挡不住,那不如早早将中郎将的位子让出来得了。

知不知道什么叫做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但这些话张林只能在心中想想,当着董卓的面骂他肯定是不敢的。

他只是偶尔做个喷子,不是真的蠢,看人下菜这种事他还是懂的。

看着董卓那双凶虐的眼睛,张林心中越发急切。

广宗绝非久留之地,想走必须得下猛药。

随即躬身笑道:“中郎与我有恩德在,我又岂会诘问中郎?不过黄巾贼众,我等今日又屡克不下,想问问中郎后续有何安排?”

董卓的脸色这才稍微好看点,嘴里轻吐一口气道:

“今日黄巾大胜,士气旺盛,我消彼长,强攻不可再取,可结硬寨,打呆仗,天子那边又过不去,别说朝廷里那些高高在上的三公九卿,就连冀州刺史都会给我下绊子,大军扎营,粮秣耗费实在是太多了,别说巨鹿郡,就连整个冀州刺史府都快被大军掏空了。”

张林心中一沉。

这种事情他又怎么会不知道?

董卓也是久历军中的老将,论军事素养不该比张角差,但自身威望却是远远不能和张角比的。

张角能在黄巾中搞一言堂,但董卓莫非还能直接快进到废立天子,夜宿龙床乱宫闱不成?

难免处处受到掣肘,本身又是个野心勃勃不安分的急性子,不栽跟斗才怪,只恨把他也牵扯了进来。

心中一横,张林上前一步道:

“中郎,而今敌强我弱,营中步步杀机,依我看,不下猛药,绝无一线生机。”

听到张林的话,董卓心中一个激灵。

张林这是有破敌之策?

若是寻常时候,他可能只当笑谈言,但如今局势败坏,张林又是真能在军议中出谋划策的人物,一时还真让他生出几分希望来。

跟着腰杆一挺,董卓不由得正襟危坐,炽热的视线打在他脸上道:

“敢问宁安有何妙计?”

张林神色一凝,继续道:

“正所谓有所得者,必有所舍,而今我等欲谋城中黄巾,那也必先有所弃,就是不知道中郎可有那个胆量?”

董卓猛地一拍大腿,

“宁安莫要卖关子,心有定计还不快快说来,我待你犹如自家子侄,就算有不妥之处也不过你我笑谈,又何必遮掩,省的让人心焦似火呀。”

“既然中郎问,那我便说了。”

张林的身体微微前倾,直视着董卓道:

“中郎知道,今日我军大败,又逢张梁那贼子夜袭大军,人心浮动,在正面战场上,我等恐怕再无与黄巾相抗之力,此事你我清楚,那张角,张梁不可能不清楚。

攻守之势逆转,黄巾又怎会满足于与我军两面对峙,一旦左中郎和右中郎扫清地方,那就是张角和张梁的死期。

所以不仅是我等想速战,黄巾亦想速战,兵势虽急,但骄兵亦会有破绽。”

董卓稍微思量了一会,抬头道:“宁安的意思是……”

“既然兵势已败,那不如败的更彻底一些,甚至连大营一起舍弃,左中郎以敌营之火下长社,那我等也可将这广宗大营变成张角兄弟的坟墓死地。

而今我军士气低落,损伤惨重,就算正常光景,想下营也不过两三日,既然如此,那我等便将大营主动让出,只需在营中多放引火之物,将西凉精锐藏于山林之上,只待黄巾破营,便趁机放火,随后大军从侧翼杀出,关门打狗,将这里烧成一片白地。”

张林脸上多有狠色,董卓不由得握住张林的手腕道:

“宁安可有把握?”

张林摇摇头,“不瞒中郎,论把握我一分也没有,可没把握又如何,董中郎甘愿被黄巾困于死地?”

董卓有些踌躇,张林继续道:

“中郎知道,而今我等是死中求活,局势再差还能差过临战换将?近日我等不下决议,那等到宗员等北军将校将邸报送入京城……”

“他们敢!”

张林话没说完,董卓的话就落在空中,顿时有些颓然。

他们有什么不敢?

他是中郎将,宗员等人背后就没有亲友长辈扶持吗?

莫非他还能把他们所有人都杀了不成?

心中思量好一阵,董卓忍不住一拍大腿。

张林说的对,局势再差,还能差到临阵换将不成?

对于普通士卒而言或许不是件坏事,但对他而言,失去权力,那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他当然罪不至死,若是一败就是死罪,那举国上下那么多的刺史太守都该一起砍了算了。

可习惯了大权在握,前呼后拥,他又怎么甘心回去坐冷板凳,等那什么狗屁的起复。

两者之间似乎不用选。

仅仅是一瞬,董卓的表情就狰狞起来。

“既然宁安有意,那我陪宁安一回又如何?不知宁安还想我怎么做?”

张林继续道:“张角精明,张梁狠戾,并非好欺瞒之辈,依林之见,若想引黄巾入瓮,还需一项饵食。”

“什么饵食?”

“中郎的性命,若中郎不在营中,我怕黄巾不肯来,不知中郎敢冒这个险否?”张林眯着眼睛道。

董卓冷笑一声,“有何不敢?我董卓并非吓大的,自离家以来,生死危机何以百计,区区黄巾,能奈我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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