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朋党

沉默了半响,卢植终究只得叹息道:

“罢罢罢,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张角命不该绝于此,就让他暂且再苟活一阵,我大汉养士四百年,就连王莽都做不到的事,莫非还让个张角掀翻了去。”

随即指着张林道:

“张宁安是吧?你可知你舅父派你来见我是作甚?”

张林心中一阵火热,谈了这么久,终于到关键了吗?

躬身行大礼道:

“舅父深知中郎为人刚直,徒然受奸人陷害,恐心中抑郁,故派我侍奉左右,以解中郎心中淤积之气。”

卢植闷哼一声道:“哼,你倒是生了好一张利嘴,说的就像那王允没有半点不是,全是为了我一样,明明是他要借我的名声,怎么搞的我还得谢谢他。”

听到卢植这话,张林便知卢植已经答应收下他这个学生,于是笑道:

“舅父与中郎乃刎颈之交,派我前来自是真心。”

“口舌之利,此等事情竟还要我来说。”

卢植摇头叹气道:“也罢,我说就我说,你舅舅王子师前些日子去信于我,问你可愿为我门生?”

张林也不矫情,直接大礼参拜道:

“中郎乃海内名儒,经术大家,治国之道,御敌之术,无有所不通者,若欲收徒,四海俊杰恐怕能从冀州排到洛阳去,我不过中人之资,才识品行皆无过人之处,今日得蒙中郎不弃,又怎敢故作矫情?

恩师在上,请受弟子张林一拜。”

“好。”

卢植难得一笑,“近日诸事皆不称心意,唯有皇莆嵩大破黄巾,以及收宁安为徒两件事为难得大喜,也算是枯燥中一点慰藉,不过我有一言在先。”

张林抬起脑袋,便见卢植一脸严肃道:

“自我建宁年间征为博士起,至今已有二十余年,其间不说一心奉公,也算是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偏私,所以若入我门,别说得我照拂,在官位上平步青云,恐怕除了一身学识,宁安什么也得不到,你可曾想好?”

张林拱手道:“中郎不弃已是我的大幸,有何曾有想好,不想好之说?”

都到了这个时候,他又岂会让这般大好机会白白溜走?

什么照拂不照拂,能做卢植的弟子就是最大的照拂。

自先秦至清末,哪怕是现代,有朝廷就有派系,而且换汤不换药,总在同乡,同门,同年这几个词里打转。

如今还是汉末,科举未开,同年自是没有,他所依靠的无非就是同乡和同门。

他的并州人,王允又是他舅舅,往大了说,属于士人,往小了说属于士人中并州系,稍微再扩宽一点,又或许能与董卓等人一起算上归为边地武人,俗称粗鄙。

而拜卢植为师,那除了边地武人外还能给他添上一项新身份,海内大名士,卢植,卢子干的弟子,其间身份不同,走出去别人都得高看一眼,哪怕是刘备落魄时不也靠着同窗的身份在老大哥公孙瓒那好好混了几笔投资。

就算往小了说,单单卢植这个人,就足以让他如此对待。

卢植似还是踌躇般的说道:“宁安可知道,若是做汝南袁氏,或是弘农杨氏的门生,未来太守刺史可期,就算是三公九卿亦有助力。”

张林直接仰头笑道:“中郎有惊世之才,国士无双,岂是些许官位财货比的了的?

况且男儿功名自当马上取,我张宁安身长八尺,平生自觉不觉得有弱于人,这功名他人取得,我又有何取不得?

为官入仕当做班定远,尽收关外三十六国。”

“好。”

卢植立即抚手大笑,“宁安好志气,我弟子当如此,我卢子干自诩英雄好汉,我的弟子又岂能是鼠辈无胆之人?”

紧跟着叹气道:“此乃大喜,可惜身边无酒,不然自当同饮三杯,以全我师徒情谊。”

张林突然笑道:“若说酒,弟子这还真有。”

说着便吩咐赵通从随身的药箱中取出一个小瓶来,那是在曹操营中未用完的烈酒。

“此乃酒中霸王,香醇无比,烈度逼人,还请恩师与清水混合后饮下。”

卢植不屑道:“洛阳城中善写文者,我卢植从不敢自诩第一,但论谁善饮,我卢植从不弱于人,这点水酒,又岂能难得住我?你且为我取来。”

还没等张林解释,卢植的手就从囚车中伸了出来,一手夺过小瓶,仰头朝着嘴里灌了一口。

他的脸肉眼可见的变得通红,肌肉更是扭成了一团,嘴巴张了张又闭下,一手扶着木栏,过了好久才打了个酒嗝,勉强开口道:

“好酒,当真好酒,平生四十余载,我从未喝过如此香醇,如此烈的酒水,酒中霸王名不虚传,真乃霸王也。”

几杯水酒下肚,卢植像是将心中的郁结全都发散了出来一般,又哭又笑,最后直接坐到了囚车的木板上,全无半点名士形象可言,只是抬手向着张林的方向招了招,说道:

“我师从诸家大儒,从青年时起亦收授弟子无数,所以无需担心我脆弱,我亦不需你侍奉,而今我被小人陷害,困于这囚笼之中,若你能替我忠心任事,不负朝廷的粮米俸禄,我便心安了。”

张林只得宽慰,“恩师乃为党人张目,亦为大汉中兴,纵使困顿不过一时,恩师又何必担忧呢?待到黄巾平定之日,百废待兴,恩师的用武之地还多的是呢。”

似是喝醉的卢植在囚车中只是摇头,到最后便鼾声大作了。

张林摇摇头,与一旁的卫士交流一阵,从一旁取来两件披风盖上。

此行他收获极多,一面入了董卓的眼,一面按照计划当了卢植的入室弟子。

他似乎离自己的目标越发近了。

就不知黄巾过后,群雄割鹿时是否有他一席?

张林跟着卢植一直跟了两天,直到真正相互熟识才重新转道前往豫州。

自长社大败后,不过此时已经不在原地,自长社大败后,波才大军一败再败,据说连波才本人都生死不知,而今掌控大军的是渠帅彭脱,可谓是损失惨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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