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回僵局

路见不平一声吼,而我这一吼,纯粹是头脑发热的产物,因为一声吼后的膀胱发热给我提了一个醒,冲动是不是魔鬼不好说,但可以马上让我见到魔鬼,就算见不到魔鬼,见到丧尸也是很有代表性的。

我脸上好像有磁铁,把所有人的目光统统吸引过来,如果目光也遵从牛三定律,恐怕等不到人妖动手,我早给压死。

我用一种哆嗦的口吻给自己释压:这人没罪,把他喂丧尸也不能让大家逃过这一劫!

神父的话给了大家希望,我的话把希望拿走。

人是一种很奇怪的动物,很多人一旦到了绝望的边缘,宰了亲人骨肉恐怕都不会有心理障碍,何况一个陌生人,更何况一个满头黄毛一条腿埋在黄土多年没有一点观赏性的糟老头子?

我的话恐怕只在黄毛老汉和他的儿女(可能连他女儿都没有)心里起了波澜,因为那老头排山倒海的咆哮起来,表示自己没罪,就算有罪也罪不至死。

有些善良的人,还有反应慢半拍的,开始面面相觑在别人脸上找答案,更多的人对我的话不屑一顾,甚至有人大声呵斥我是什么东西。

我开始慌,马上在群众给予的反面点评中努力洗白。

书到用时方恨少,我用少的可怜的圣经知识给大家阐述上帝是爱大家的,就算不爱,也没空搭理大家,更不可能为了惩罚一下大家专程巴巴的跑来和大家较劲,所以神父的鬼话靠不住。

要说对我,人妖那是没话说,不但没有大声点评我对圣经漏洞百出的诠释,反而报以阳光的微笑和春天般的温暖。

我知道他洞若光火,已经察觉了我的身份,可能从我拙劣的表演或清爽的声音看出了门道,兴奋的脸上雀斑都在跳探戈。

我下意识给女市长一个求助眼色,然而得到的却是一个模棱两可的表情,一瞬间我有些绝望,但一琢磨,马上意识到,女市长的神色讳莫如深,那应该是她掌握的料还不足以让她与神父反目,我必须外给她下一剂猛料,让她重新操盘,虽然我在她手下翻盘的机会不大,但至少好过落在人妖手里。

想到下猛料,我就已经想好暴露自己,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恐怕这是眼下唯一的出路。我这人性格冲动,脑子容易发热,但有个实打实的优点,那就是果断,一旦下定决心,马上就能付诸实施,执行力够强。

我指着人妖,喷着唾沫星子道:“我认得他,他根本不是什么神父,他是恶魔!”

一石激起千层浪的美好局面没有出现,换来的只是狂热分子的愤慨和吃瓜群众疑惑的眼神,所以我只好从头说起,从我是什么人,人妖如何设局抓我,最后到这次灾难乃人妖一手导演,我不但原原本本一五一十道来,还添油加醋肆无忌惮的把人妖描述成一个十恶不赦恶贯满盈的恶魔。

我说的吐沫横飞,听众听得身临其境,不时有人发出重重的鼻息和大惊小怪的惊呼。

人妖很无所谓的听着,很有礼貌的没有打断我,最后仿佛十分惊讶的表示:“你在说我吗?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说着话,他似笑非笑上前一步,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女市长一抬手,众武警挡在我前面,那些刚才扔老汉扔出流水作业般技术水平的业务高手们,马上鼓噪起来,就要一哄而上。

武警们表现出了高水准,立刻举枪瞄准。

实质上看,狂热分子也就一群酒囊饭袋。

这群智商冒烟的饭袋也就欺负欺负手无寸铁的老弱,面对十几杆长枪马上露出了怂蛋的本质,一时不敢向前,再次形成僵局。

人妖立刻再次进入奥斯卡级的表演境界,念了一段圣经,再次严厉指出,要是有人阻拦上帝惩罚罪人,那么明溪镇所有人都要死无葬身之地,然后暗示如果谁一意孤行,那么下一个去地狱给撒旦凉拌沙拉的人就是他,目光直指女市长,和她手下那些扛枪的爪牙。

女市长脸色铁青不动声色,有人开始窃窃私语,大多数都沉默着,一时间教堂外惊心动魄的世界末日反而不如教堂内的对峙更让人窒息。

僵局不可能持续太久,不管是我先打破僵局还是人妖打破僵局,后者肯定十分被动。

这个时候,中间派里的一名吃瓜群众发出了关键的灵魂拷问,打破了微妙的平衡:“你怎么证明神父是假的?”这种人是墙头草,随时可能随风倒,如果我的回答不能令大家满意,这些中间派的瓜农就会立马翻脸,到时候一定会万劫不复。

开始冒汗,同时开始紧张的思考答案,然而紧张过后惊奇的发现,我根本就没办法证明。接着,汗如雨下。

就在快要黔驴技穷之时,我一抬头看见一个人,穿着黑色教袍,年轻,畏畏缩缩的,在那儿东张西望。这座教堂是中世纪修道院改建的,在大殿一侧有两幅michael大战lucifer的壁画,壁画下面有两扇造型别致的小门,这位年轻的传教士趴在一扇门外,探头探脑。

我像快要溺死之人紧紧抓住他这根救命稻草,马上热切的召唤他过来,在这座教堂里,恐怕没有人比他更有发言权,如果他能指正这位赝品神父,那么形势必将一片大好。

他的出现引发一点点骚动,从众人窃窃私语中我看的出来,显然这人大家都熟,至少明溪镇上但凡到教堂向上帝父亲忏悔过的儿子们都熟。

他畏手畏脚的过来,显得很紧张。

我比他更紧张,他显然是来打破平衡的,如果他矢口否认,或迫于人妖淫威信口雌黄几句,后果不堪设想。

我压住内心的激动,向这位看上去十分虔诚的小牧师郑重声明:“所有人的命就在你手上,请以上帝的名义告诉大家,这个人,”我一指人妖,“他是谁?”

年轻的牧师好像一下子上帝附体,不再害怕,目光坚定的迎上人妖,毅然道:“我从未见过他!”

完美!

这就是我要的答案,不必多说,群众的反应已经回答了一切,当大家听到这句掷地有声的回答后,一边倒的发出惊呼,然后是群体性失语,接着是自发的躲避,紧接着伺候人妖的,就是特警们不长眼睛的枪口。

人妖眼中闪过一抹怨毒的杀意,我怕他恼羞成怒暴起伤人,便一把推开小教士,让他躲在人群里,这个时候,眼前这个穿着黑色法袍宝相庄严的神父,突然耍了一个相当滑稽的动作,也不知道要格斗还是要施法,或者只是装一下吓唬吓唬大家。

特警毕竟不是吓大的,纷纷举起枪,人妖那滑稽的格斗动作马上变成了举手投降。

这人假冒神父杀人,是可忍孰不可忍,女市长立马下令抓人。

人妖毕竟不是好惹的,本想冲过来抓我,可他毕竟还是识货的,突然快如闪电的躲开一颗子弹后,不敢霸王硬上弓,突然一下子拔地而起,注意,没有弯腿使力,就一下子好像提线木偶给人扯了上去,然后在枪声中几个潇洒的弹跳,从一扇门冲了出去。

特警门呼啸着追上去,女市长是什么身份,岂能善罢甘休,马上组织了几个教士和修女带路,从那扇门出去,寻找冒牌神父。

那群饭袋们感觉智商受到严重伤害,比刚才更加激愤,马上大呼小叫着要抓住狗日的神父给枉死的黄毛们报仇雪恨。

然后,很不巧,我刚好给裹在他们一群饭袋中,心不甘情不愿的尾随了上去。

这座修道院建筑规模骇人,俨然一座十七世纪城堡,甬道错综复杂,两边墙壁都是巨大的花岗岩,窗户上全是耶稣或天使之类的圣经故事,每隔一段间距就有一根三人才能合抱的巨型石柱,上面雕刻着复杂的图案,像巴黎圣母院,不过巴黎圣母院恐怕只有这座建筑的三分之一。这种鬼气森森的城堡一样的建筑,给人以巨大的空旷和苍凉感。

这修道院几百年来死了不知多少人,在这种地方找到死人的概率远比活人要大的多,果然,穿过几座大殿后,突然听到有人尖叫。

我们马上一拥而上,争先恐后的跑过去,看到一群人攒在一起,好几个人不停的呕吐。

我十分纳闷,就算看到死人也不至于吐成这样吧。

等我挤进去一看,胃里一通翻腾,竟然也不争气的吐了。

灰白相间的大理石地面上有一滩东西——之所以说东西,实在是因为不好形容,简单说就是活生生从一个人身上撕下来的皮,有的还附带有血淋淋的肉,就像泡在化脓的血水里……

没人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几个教士修女吓坏了,一边祷告上帝原谅,一边解释以前从未见过这些东西。

苦胆吐出来的女市长振作精神,马上发表了重要讲话,在讲话中旗帜鲜明的指出,假神父身手不凡,身份可疑,这场灾难很可能和他有关,必须活捉这人,也许能够挽救明溪镇,而且现在已经走投无路,权且死马当活马医,好歹要试一试。

她的动员讲话相当提振士气,广大瓜农和饭袋们立刻响应,红着眼睛咆哮着表示,务必立刻马上抓住假神父,给这杂种来个千刀万剐

给逼到末日尽头的人心态都扭曲了,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尽管渺茫,总算有一丝希望,一个个争先恐后,分散开来组团寻找人妖。

我并不想找到人妖,只想去塔楼上去找阿朵,万一她还活着呢?所以我极力建议大家往教堂顶端去碰碰运气,当即有人支持响应,跟着我就走。

我们在走廊上顺手捡了几盏风灯,在黑暗中摸上二楼,这时候我意外的发现,跟着我的人只有副警长和一名特警。

可能因为警长的关系,我看副警长就有点扎眼,其实看长相,副警长完全陌生,但有一种奇怪的错觉,这个人不太像副警长,虽然我没有十足的把握,或者说根本就是瞎猜,但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给我造成巨大压力。

我提着风灯在前头引路,他们两个都在我身后的阴影里,这让我极其没有安全感。

我们顺着旋转楼梯往上走,他们的皮鞋鞋跟与大理石有节奏的摩擦,发出单调的回声。

脚步声在空荡阴森的地方听久了,容易让人浮想联翩,然后紧张。

我心里犯嘀咕,琢磨怎么不动声色找个理由甩掉副警长。

正苦恼,突然看到身体的影子投在墙壁上的灯影里,而我的影子后面,紧贴着一个人影,那人影的头几乎是搭在我的背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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