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耸立着的巨大高墙上，一个深不见底的管道口已被打开，两个年轻的淘金者正站在洞口踌躇不前。
“他们好久没动静了，要不我进去看看？”
先开口的女生名叫姚婷，十四岁的年纪，面容清秀，特别是头上扎着的双麻花马尾显得十足可爱。
“别了吧，他们不是没事就让我们等着吗，还是算了。”
男生名叫姚胜，虽然是年长一岁的兄长，那粗浓眉毛下的双眸却是透露着胆怯。
妹妹显然在鄙夷着哥哥的怯懦，嘟着嘴，双手叉腰的来回踱步。
两人的拌嘴还未分出胜负，侯佑平也赶到了这边。他面色焦急，步伐快速却没发出任何声响。
“什么情况？怎么就你们两个人在这？”
“平哥！”姚婷抢先说话，因为焦急而语无伦次，“雨哥他们已经进去了，他们让我们在外面等，但我想是不是……”
她话还没说完，姚胜就立刻挡在她的身前，还不停用手肘触碰着对方，意思显然是“不要再说了”。
这一细节立刻被侯佑平敏锐地捕捉到，于是他将手里的枪背到身后，继续问道：“姚胜，你想说什么？”
“平哥……”姚胜支支吾吾，虽有话语，视线却不敢跟另外两人相交，“雨哥说让我们在这等着，我们还是服从命令比较好的。”
这话透露出十足明显的畏难情绪，侯佑平自然是心有不悦：“他原话就是这么说的吗？”
这一问让姚胜自觉惭愧，正如对方说的那样，雨阳月的原话是：
“如果事情顺利，你们就不用进来了，在外面等着就好。”
现在雨阳月和海莺两人进入管道的时间明显已经超出了“顺利”的范畴。
但姚胜仍不甘心，他又反驳道：“我只是觉得，这事我们还是尽量不要参与比较好……”
他的声音愈发变小，但在侯佑平听来却是震耳欲聋。
恰如姚胜所言，这次淘金者的叛乱实际上起源于愤怒和不满，但归根结底是利益冲突。
对于侯佑平他们来说，没有为自己争取到平等的地位，霾都就和关押他们这些病人的监狱没有区别。
但对姚胜兄妹来说就不一样，他们没有患病，失去亲人或朋友的痛苦也总会被时间冲淡，他们大可离开霾都去其他地方生活。
这样的情绪在淘金组织中也有一定比例，只不过头两天遭遇屠杀的怒火将这些情绪压在了水面之下。
如今淘金者看似大获全胜，但实际上都是在清扫槐仁没有来得及撤离的残羹剩饭。
这种空虚感立刻将包括姚胜在内的部分淘金者的战斗情绪拉到谷底。
他们肯定会问自己：这真的值得我拼命吗？
侯佑平没有驳斥姚胜，他静静地看着，片刻后将身后的冲锋枪提了提，转身便向管道内探去。
姚婷立刻阻止道：“平哥！雨哥他们可能还没关闭内层的供电，还是让我去吧！”
侯佑平摇摇头，侧目看了看姚胜，又看向姚婷，语气坚定：“我有拼上性命也要完成的事，你们还是尽快离开霾都吧。”
狭窄的控制室内，雨阳月正半蹲在海莺身旁，嘴里喃喃道：“果然，已经有神祈在这里了……”
这样的担忧从与侯佑平的交流开始就已经存在，当他见到霾都内层的怪异景象，这种担忧便几乎成为了确信。
“如果没有神祈的能力，槐仁怎么可能不发出任何声响，一晚上将那么多人钉在建筑上？这霾都内层的死寂景象又如何解释？”
雨阳月心里正嘀咕着，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歇，他左手向后一掏，从腰间拿出一个注射器贴合在海莺的脚踝处。
随着“呲”的一声，海莺脚踝处的红肿已稍显平缓，浑身的抽搐也逐渐停止。
但雨阳月却并未放松警惕，因为他知道，这种急救药物是治标不治本，只能最多维持一小时的生命体征。
“一小时，一小时之内一定要要找到那个家伙！”
他脱下身上的外套，抖落灰尘后盖在海莺身上，然后立刻开始观察屋内的情形。
房屋并不大，两侧的电梯因为停电的原因已经完全报废，除了面前的仪表台外已无其他特别之处。
狭窄的房屋几乎成为了密室，唯有通风管道一个出入口。
雨阳月开始回忆与海莺在通风管道内的交谈。
为了进一步了解神祈的能力，他也曾询问过海莺的能力究竟是什么，对方却警惕着，不肯多言，只留下一句：
“等需要的时候，我会看准时机用的。”
是的，时机。
不管是飓风也好，或是海莺也好，神祈的能力触发是需要条件的，这些条件千差万别，但绝不是无条件就能取人首级。
不然海莺早就自己解决槐仁了。
“时机，时机到
底是什么呢？”
时间正在快速流逝，雨阳月已无心再想，他举起蔚蓝，对着通风管道内进行了连续的射击。
子弹与管道碰撞发出剧烈的回响，六发子弹打完后，雨阳月立刻换弹，继续射击。
但这次的射击频率却是故意放缓，每次射击后他都闭眼聆听着管道内的动静，直到第四颗子弹射出，他便立刻跳跃到操作台上，目视管道深处。
“果然……”
就在他的视线进入甬道的瞬间，一个蜷缩着的黑影立刻浮现在他的眼前。
内外不均衡的亮度让他难以看清黑影的真容，但他依然举枪对准管道吼道：“滚出来！”
刚才枪击的剧烈声响显然对黑影的听力造成了巨大影响，此刻他正捂着耳朵贴附在管道上，没有动弹。
“我说了，马上滚出来！”
雨阳月话音刚落，子弹也同步射出，但他瞄准的却是黑影左肩位置。
因为针对海莺的能力仍是迷雾重重，雨阳月也不敢贸然下杀手。
但黑影的行动却是出乎他的意料，在子弹射出的瞬间，黑影便移动身形，将额头对准子弹的方向迎着冲上。
在子弹与他额头接触的瞬间，那子弹就像是打到海绵一般失去了所有动能，立刻随着重力坠落。
怪异的景象让雨阳月不由得发出了“唔”的诧异声，他立刻明白，这必然也是对方神秘能力的一部分。
他强忍住混乱的心绪，继续威胁道：“你要是再不出来，你的耳膜可就不一定保得住了。”
蔚蓝的枪管在灯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寒光，雨阳月的威胁已十分明了，对方显然并没有针对噪音的防御手段。
而对方暴露在限制行动的管道内，正意味着双方的主动权仍是势均力敌。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黑影率先开口示弱，隐藏在暗色中的身躯逐渐爬出管道，“根据情报，你对‘神祇’的能力应该并不了解。”
随着那人从管道内完全爬出，雨阳月终于看清楚敌人的全貌，一种厌恶之情也随之爬上心头。
那男人散乱的长发在脑后包成丸子头的形状，骨瘦嶙峋的躯体上只穿有一条黑色内裤，瘦长脸部的上，褐红色的瞳孔正注视着雨阳月。
如果不是在这种极端的情景下，雨阳月定会认为这人是个纵欲过度的暴露狂。
“退后！名字！”雨阳月依然举枪威胁着，并呵斥着对方远离地上躺着的海莺。
“霍霍，你可以叫我霍霍，我的朋友们都叫我霍霍。”
霍霍高举双手，慢慢后退贴近墙壁，像一只待解剖的青蛙被固定在手术台上。
对方的配合让雨阳月的诧异更上一分，于是他又继续说道：“是槐仁让你来杀我们的？”
“他是我的朋友，我得帮他，”他一边说，一边用尖锐的下巴指了指倒在地上的海莺，“就像你要帮她一样。”
“那就是说我们没得聊咯？”
“我不和死人做朋友。”
“巧了，我也是！”
蔚蓝转轮中的最后一颗子弹伴随着火光高速射出，径直向霍霍的脑门冲去，但那子弹顷刻之间就像之前一样立刻无力地坠落。
就在子弹即将落地的瞬间，霍霍右脚一挥，那颗子弹立刻向着雨阳月的方向迸发而去。
这一状况完全在雨阳月的意料之外，尽管他已立刻向右调整身形，高速移动的子弹依然精确的击中了他的左肩。
“唔！”
巨大的冲击让他立刻失去平衡，重重跌落在地板上，鲜血立刻奔涌而出。
强烈的剧痛让雨阳月的神经极度紧绷，他像是感觉左肩钻心般的灼烧和疼痛，汗水从额头渗出，他只觉得要失去意识。
“这是还你的。”
霍霍的声音在他耳畔回响，因为疼痛，雨阳月正蜷缩在冰冷的金属地面上，片刻后，他注意到一个更可怖的事实。
击中他的子弹没有形成贯通伤，而是停留在他的肩膀内。
“我出来和你面对面不是因为我害怕自己的耳膜，而是因为我知道你杀不了我。”
霍霍走到海莺身旁，半蹲下来欣赏着，仿佛在看自己的得意作品。
“这就是我的能力，我的‘虹皇香水’无人可挡。”
本站网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