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这么多年了这帮宗室居然还有人记得自己?

李贶生显得有些惊讶,他当年在国内大部分时间都在皇宫里学习,十八岁成年后——一如既往的正德标准,直到从皇宫里出来后李贶生才知道外面大部分人都将十六岁,甚至是十四岁视为成年——他才开始给老头子做事,前后也没干几年,除了跑苏州,扬州几个手工业和密集劳动力产业比较发达的城市以外,就是在顺天府里带着禁卫军做了点事。

按理来说,这帮宗室不太可能还记得他才对。

不过,记得也无所谓,反倒能让事情更方便一些。

“朱载坖,来,跟我解释解释,带着这么一帮人在这里嚎什么丧呢?”

“本王做什么,还用不着和汝解释,更何况,陛下病危,吾等宗室子弟自然悲痛不已,欲入皇城面见陛下也是人之常情,汝等隔绝内外,不使宗室与陛下见面,汝才该和本王解释......”

“半文半白的扯什么鬼话。”

这么多年了,这家伙还是老毛病啊。

明明随着各种通俗和民间娱乐的流传,加上报纸等物的传播,如今天朝各地都开始习惯用白话了,连朝堂之上都很少出现白话以外的用语,可朱载坖不知道是想讨好那群腐儒还是怎么的,非得拽点文的,又说不好,结果变成了半文半白的别扭东西。

“陛下病危,我们要入宫见陛下。”

“我可看不出这前后有什么逻辑关系,你要不要用水洗洗脑子?好让你清醒一点。”

“李贶生!事到如今你还敢这么嚣张!你以为陛下会一直庇护你吗!”

“我嚣张和老师庇不庇护我没有任何关系,只是我单纯的看不起你们这帮人而已。自以为自己血管里流着什么人的血就了不起了,装模作样的说着些歪理,我呸!”

说的倒是好听,想进宫面见老师,呵,想确认一下老头子到底死没死和那帮文官想要趁机渗透进皇宫,瓦解掉禁卫军对皇宫的控制才是真的吧。

“给我听好了,老师病了不代表你们这帮家伙有机会了,至少现在,老师还没死,在老师没死之前,我不管你们有什么想法,都给我憋着,乖乖躲在阴暗的角落里,等老师死了再跑出来捣鼓你们那些阴谋诡计。现在,都他妈给我滚蛋!你们进不了宫,这是我说的。”

“你以为你是谁?!你有什么资格决定!”

“那试试啊,反正你们朱家人这么多,每年光是供养你们这帮狗杂种就不知道得花多少粮食,不如让我现在替农民减轻减轻负担。”

李贶生骂起来简直肆无忌惮,丝毫不在意自己这些话会不会波及范围过于广泛了。毕竟理论上来说,老头子也是他口中的‘朱家人’之一,如果放在曾经,无论是哪个皇帝,无论是怎样的宠臣,能骂出这种话来基本上也只有被处死的下场,因为这已经抨击到每一个皇帝的底线了——对家天下的质疑和批判。

李贶生不在乎,是因为他知道老头子也不会在乎这些,不如说老头子骂起这些破事来比他还狠,他一大半对于这些宗室子弟和家天下的厌恶都是来源于老头子的。

剩下一小半则来自于他对这些宗室子弟的所作所为的见证。

正在李贶生和眼前的宗室子弟们僵持不下的时候,原本紧闭的宫门突然被打开了,朱载坖见状一脸喜悦,并带着恶意的目光看向了仍旧保持着无所谓和讥讽态度的李贶生。

朱载坖可不相信自己那位堂叔真的会容忍一个外姓人对他们朱家大放厥词,说一千道一万,这江山是他们朱家的,就算烂了,也得烂在他们朱家的手里。

李贶生这家伙也不知道这几年干什么去了,连对皇室的尊重都忘了,一回来就搞出这样的事情。

宫门被完全打开了,朱载坖一脸激动的想要迎上去,却发现里面走出了一队禁卫军的士兵。

他并不认为带头的军官,自从禁卫军接管皇城之后,这些年就很少有人能够接触到宫内了,哪怕像他这种宗室子弟,八年来也只进过一次宫,对现在宫内有什么人,谁居高位,是谁陛下身旁的近侍他一概不知,一时也不清楚眼前出现的这个军官地位如何,身份如何,值不值得他作为‘太子’主动上去迎接。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李贶生先开口了。

“王哥?这么这回是你来了?小陆呢?”

“小陆外调了,现在在满洲呢......还有,我说你啊,别一回来就惹麻烦不行吗,你要来提前说一声,我给你开门就是了,你非得招惹这帮傻......我是说宗室干什么啊。”

“他们堆在宫门前嚎丧,不知道的人看见了还以为老师死了呢,我心情不爽不行吗。

还有,老师呢,情况还好吧。”

“还行,至少不会像某些人期待的那样今天病危明天去世。”

朱载坖表面上有些发愣,内心里却已经骂开了花。

失策了,不应该这么快就出头的。

听这个禁卫军军官的说法,陛下虽然病危,但还能挺个半年十个月,甚至一两年的,而且陛下有足够的精力关注宫外的事情,他今天的所作所为估计已经被陛下知晓了。

继承皇位的诱惑力实在太大,以至于自己丧失了以往的判断力,居然对这种情报没有更多的确认,只忍耐了一个月不到就急着出头......现在事情麻烦了。

不过也还好,没那么麻烦。

说到底,朱载坖的哭宫门是表演给群臣和文人们看的,等文人们一看见,然后宣传给百姓们听,那帮只知道所谓圣君的愚民们就会认为他朱载坖是陛下的好子侄,是个孝顺的家伙,以后肯定会继承陛下的英明神武,维持现在的盛世。

只要这样的意见形成了,依这么多年来他们对陛下的观察来看,陛下肯定不会拒绝他成为继承人——除非陛下真的能够狠下心来,在声势形成之前直接用天子令将他杀了。

但那是不可能的,天子令只对服从天子令的人管用,对于他们这帮人,特别是朱载坖背后的文官们,随便找几个理由拖着就足以让天子令变成一个笑话了。

只不过,事已至此,自己也不好继续待在这里了。

朱载坖快速的做出了判断,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对禁卫军军官拱了拱手,说到:

“既然陛下无恙,本王就放心了,不过,希望禁卫军好自为之,隔绝内外的骂名,不是谁都担得起的。”

“那傻逼说什么呢?”

“贶生,好歹给别人留点情面,别一天天招惹人了。你先跟我入宫吧,陛下等着见你呢。”

这个田舍佬!他怎么敢这样对我!

站在朱载坖身旁的侍卫们有些畏惧的稍稍远离了自家的主人,即使在蠢的人都能看着,仍旧保持的低头拱手姿态的朱载坖,此时心情有多么的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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