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本该是一家人围坐聊天的日子，该是欢声笑语不断，但是此刻的姜府内却是死一般的寂静。
下人们低头紧绷着神经。
“姜文彬,你胆子是越发大了啊！”柳莹儿的声音从屋内传来，外面的婢女不由得瑟缩一下。
“哐！”门扉被突然打开，姜文彬没控制住力道,他心中不满，却还是努力维持温和的表情。
“夫人心情不好，你们速速退下吧。”
婢女们赶紧离开，同时心疼自家老爷这样温和的人,又被蛮横的夫人发火了。
姜文彬见婢女都走远了,深呼一口气,他关上门,回到房内。
而此刻的柳莹儿已经把屋内能砸的东西都砸了,花瓶的碎片满地都是,从中落出来的鲜花散了一地，而地上还有几滩水。
“咔嚓！”一个花瓶在姜文彬脚下碎裂，几片瓷片还飞到了姜文彬的鞋面上。
“柳莹儿你闹够了没？”姜文彬也不再压抑着怒气，“这么多年来我一直爱你、敬你，奈何你越发骄纵……”
姜文彬叹气，“你为何不能听话一点呢。”
“哈！姜文彬，到了现在你还装什么？”柳莹儿站在一片狼藉中抱臂笑了,她长相本来就艳丽且带有攻击性,这一笑就越发锋利，“你那正人君子的模样装给谁看？我就是看你装，我就越发想惹你生气。”
“莹儿，别生气了,今日是除夕。”www.zuye.org 石头小说网
姜文彬扯出一个温和的笑，他倒也不是讨好柳莹儿，他是习惯了这样伪装。
“你也知道是除夕啊，姜文彬，”柳莹儿施施然在一片狼藉之中坐下，她撑着脸看着姜文彬，好像刚刚那个发疯似地砸东西的人不是她，“除夕夜，我要回父亲家里，你为何不想去？”
姜文彬，“这么多年了每次都回你父亲家，有没有想过哪一天在我们的家里过一次呢？”
“这是我的家吗？”柳莹儿笑了，“这是姜府，可不是我的家，我们当初成亲不过是我父亲需要一个你这样的人罢了，把我嫁给你他才放心而已，我这么多年来可从未喜欢过你。”
“我每逢小事就发脾气，不过是我想发脾气，看看你那副伪君子面具破碎的样子，”柳莹儿看着姜文彬笑，“你看，我就是要让你不开心。”
“柳莹儿，你……连面子功夫都不做了吗？”
姜文彬脸色也冷了下来。
柳莹儿嗤笑，“我从未做过什么面子功夫，一直是你在做而已。我发脾气，谁要你哄我？是你每次巴巴地到我面前来哄我。”
姜文彬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捏紧，“那你这么多年就没对我有过任何一丝的感情？囡囡呢？囡囡还那么小！”
“少装这些，你是为了囡囡吗？我看你是为了你自己吧！”柳莹儿拍桌而起，“当初洞房花烛我求你放我走！为什么不放我走！我有喜欢的人，我不想嫁给你，你为什么非要娶我！？”
柳莹儿说着，最后竟然有了哭腔，不过她狠狠抹了一把眼睛，止住了哭。
柳莹儿红着眼看着姜文彬，眼中竟有浓烈的恨意。
姜文彬这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当时的他不过是一个榜眼，在京城举目无亲……若他不抓住侯府这根橄榄枝，娶柳莹儿，他也会在官场上寸步难行。
他竭尽全力讨好柳莹儿的父亲，然后顺利和柳莹儿成亲，虽然在大婚之夜柳莹儿向他坦白，她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求他放她走，他们要私奔。
但他为了和侯府有联系，他没有放人走，还叫人去抓柳莹儿要私奔的对象……
那人是柳莹儿的一个仆人，很难想象一个侯府小姐会爱上一个身份低微的仆人，侯爷当时大怒，把那人打了一顿扔出去了，而柳莹儿被软禁在屋内一年，那仆人现在也不知是死是活。
这诸多思绪在姜文彬脑子里过了一遍，不过是几秒的事情，他为自己辩解。
“你是侯府小姐，从小就锦衣玉食，和一个下人私奔，你能忍受地了苦吗？你有想过你们的未来吗？我这是救了你，你和他私奔，你会过苦日子，你现在依旧是锦衣玉食不好吗？”
柳莹儿把桌上的茶壶一扫，茶壶水杯就落了一地，咔嚓咔嚓碎成了碎片。柳莹儿在一片碎片中看向姜文彬。
“我喜欢他！如果不是你当初娶了我，我和荣哥会在他的家乡定居，过着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生活，粗茶淡饭又如何？我和他会过得很好！”
柳莹儿思及此，越想越是生气，她直接上前打了姜文彬一巴掌。
姜文彬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你打我不是第一次了，”姜文彬捂着脸，却是笑了一下，我之前一直以为是你的小姐脾气，原来是为了其他人打我的，“我不打女人”。
姜文彬语气柔下来，“你自己冷静一下吧，明日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柳莹儿低头笑了一下，“姜文彬，我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是不是觉得我还有用，我的家族还有用，你还不敢惹我？”
姜文彬离去的脚步一顿。
柳莹儿继续道，“最近爹爹和哥哥在朝中失势……你在勾搭芸娘吧？是不是等和芸娘好了，你就要换个妻子了？”
姜文彬语气带上了愤怒，“闭嘴！”
柳莹儿看到姜文彬怒了，她笑得很开心。
“你可真是恶心，想升官发财，不靠着自己，倒是靠着我们女人来了，到头来，还做出一副自己很委屈很无奈的样子。”
“你若是厌恶这些姻亲关系，你怎么不靠着自己的实力在官场奋斗呢？你这种行为叫什么？”
姜文彬转过身，眼中的厌恶再也藏不住，他一字一顿，“柳莹儿，你现在闭上嘴，明日你还是我妻子。”
“哈哈哈！”柳莹儿不禁抚手而笑，“看你好生气的样子，你不会想与我和离吧？”
柳莹儿又道，“哎，若我没猜错的话，你还未彻底和芸娘好上，你这时候选择与我和离，好像不是很明智的举动啊，真是可怜啊姜文彬，我都这样侮辱你，你却还不得不伏低做小。我都有些可怜你了，真不像个男人。”
“……和离，”姜文彬近乎是咬牙切齿说出这两个字，他说完之后便到桌边，随手拿起笔就写。
他写得很快，本来他们俩之间也没什么好说的。
柳莹儿开心地笑了，她今日这样吵闹一番本来就是想要和离。
“喂，加个条件，囡囡和我走，”柳莹儿，“你要勾搭芸娘，带个女儿不太好吧。”
姜文彬毫不犹豫地就把囡囡留给了柳莹儿。
把亲生女儿给了柳莹儿，姜文彬竟没有一丝不舍，可能是因为囡囡出生之后，柳莹儿就没怎么让他见过囡囡吧。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都舍弃过妻女了，难道就不能再舍一次吗？
姜文彬把和离书给了柳莹儿，柳莹儿拿到之后签了字，开心地走了，她笑得很开心，这是姜文彬从未见过的开心。
柳莹儿满脸笑容，都要让姜文彬怀疑柳莹儿给他下了什么套子，但是柳莹儿脑子向来不聪明，他大可不必担心。
姜文彬坐在一片狼藉之中，沉思许久。
他也万万没想到，竟然会在除夕夜与柳莹儿和离，这事放到以前他是不会做的……和柳莹儿和离就相当于舍弃了侯府的支持，而他现在还没有和芸娘正式确定关系，他现在的状态可谓是青黄不接。
但他也感到一丝轻松。
他娶柳莹儿本就不是为了爱情，不过是为了侯府的支持，他这七年左右的时间，一直忍受柳莹儿的冷嘲热讽。
现在早些离了也好，柳莹儿的父亲和哥哥最近不受圣上待见，早些和侯府撇清关系也好，那他就能专心和芸娘打好关系了。
他都和离了，那就能更加明目张胆一些了。
思及此，姜文彬心情竟好了些，他离开了这满是狼藉的屋子。
他收拾收拾，去找芸娘吧。
他这时候去诉苦，估计能得到芸娘的关心，倒也要谢谢柳莹儿，推动他和芸娘的感情。
姜文彬来到朱雀街芸娘的住址，竟然发现没人。
除夕之夜，竟然没人？
姜文彬无奈，也只能回府邸了。
姜文彬刚刚回府，就有下人来报。
“老爷不好了，夫人带着小姐走了！”
姜文彬心想，若是现在让侯府知道了他与柳莹儿和离，不是件好事，倒不如隐瞒，做出柳莹儿还在家的样子。
他道，“莹儿身体不适，这段时间带着囡囡出去修养，我早知道这事，不必惊慌。”
下人不疑有他，退下了。
***
柳莹儿带着足够的钱财，又抱着囡囡，走出姜府又到了客栈内换了一身粗布衣服，坐了马车到了城外废弃的土地庙。
柳莹儿走进土地庙，就见一人坐在地上。
柳莹儿眼含热内，轻轻叫了一声，“荣哥……”
“莹儿，你来了啊，”名为荣哥的人转身，他长相普通，且脸上有好几道伤疤，但是周身的气质温和，让人看了也不觉害怕。
荣哥道，“我按照以前的方式给你传信，没想到你赴约了。”
柳莹儿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这七年来，我每天每天都会去你我秘密传信的地方看，我终于等到了你……荣哥，你既无恙为何不早些来寻我，好叫我脱离这苦海。”
“哎……”荣哥叹了口气，才道，“我日夜都想来寻你，可我实在是不能……七年前我被赶出侯府，差点被打死，我醒来后就找了份工，这些年也安稳下来了，攒了不少钱便立马来京城寻你，这次我们一起走吧，一起逃。”
“上次没能跟你走，这次我定会跟你走，”柳莹儿笑了，她牵着囡囡上前，“荣哥，这是你的孩子，一个可爱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