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奇怪的买家

门神一脸怒容的进了屋,脸涨得通红,喘着粗气:“都是他娘的混蛋,没一个讲理的,给他们饭吃,连声谢都不说,还骂骂咧咧的,放到以前,我就一拳一个,打得他们满地找牙。”

张生笑看着黄牛:“接下来的事,你知道该怎么办了?”

黄牛连连点头:“明白,先生放心,您就等着瞧好吧,用不上两天,至少半个坊都会骂冯胖子。”

“光半个坊不够,我要半个长安城都知道他的劣迹。”

张生转头吩咐明月:“明月,弄几条鱼来,要新鲜的。”

明月赶紧问:“先生,要吃鱼吗?要啥鱼,大的小的?”

张生说:“要生的,把鱼肚子收拾干净,再去弄几把盐来。”

门神也好奇:“先生要自己做鱼吗?”

张生摇头:“我不做,要带走。今天反正也不看病了,咱们去醴泉坊。”

“去醴泉坊?干啥?”明月本以为今天先生不看诊了,想告个假出去玩一天的,结果没想到先生还要出门。

“今天带你们去看场好戏。”

“啥好戏?”明月毕竟小孩子心性,一听好戏,就来了精神。

“不可说,不可说。”

明月干活很麻利,很快就按要求准备好了。

张生准备好了鱼,便带着明月和门神出发,前往醴泉坊。

大安坊和醴泉坊虽然都在长安县,但大安坊在长安最南,醴泉坊却在西市以北,中间隔了八个坊区。

三人从大安坊出发,一路向北,依次经过大通坊、敦义坊、永安坊、延福坊、崇贤坊、延康坊、光德坊、延寿坊、布政坊,在布政坊向西,才进入了醴泉坊。

走进醴泉坊东门后,沿着主街一直向西,经过波斯胡寺后,在大十字街口向北一转,就见前方一百多米外黑烟涌起。

张生一笑:“到了。”

明月说:“先生,那不是窑厂吗?咱们是要去那看戏?”

张生也不答话,径直走向窑厂。

到了窑厂门口,张生便让明月去打听窑厂的管事人。

明月办事很麻利,很快就领来了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

中年人来到张生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张生年轻,打扮穿戴倒也寻常,一大一小两个随从,小的随从也还罢了,后面那个大个子随从虎背熊腰,一看就不是善茬,执事摸不准张生的来意,一脸笑意的行了礼:“在下任慕贤,是这窑厂的执事,敢问公子如何称呼,有何指教?”

这任慕贤礼数还算周全,虽然只是个执事,不过张生也不恼。

这醴泉坊的窑厂几乎就是大唐的官窑,除了官府的订单,来这里定瓷买瓷的,要么是世家大族,要么是长期合作的商家。

后世在长安周边出土的初唐和盛唐的墓中,挖出的三彩瓷,几乎都出自这个窑厂。

张生既不是老主顾,又没官身没背景,初次上门,能出来一个执事接待,已经算是给面子了。

张生笑着回礼说:“在下张生,来买些彩瓷。”

执事微笑着问:“不知张公子要买多少?买什么样式的?”

“一窑。”张生轻描淡写的答。

“一窑?”任慕贤瞬间就蒙圈了,不管是各级官府,还是世家大族,或是商家,来磁窑下单,大多是指定样式器型,而且数量明确多少件,这一窑一窑的买法,任慕贤还是头一次见。

今天还真是开眼了。

一窑瓷,瓷器的样式和大小不同,能烧的数量也不同,唐代的磁窑,尤其是长安醴泉坊的三彩窑,还在用汉代沿袭下来的圆窑,也就是俗称馒头窑,窑温不高,成品率无法保证,一窑到底能有多少个成品好瓷,就算是干了多年的老窑工,也说不准。

任慕贤脑子里飞快的检索,如今朝中哪个大官是姓张的,这败家子一看就是来找乐子的,是个十成十的棒槌。

认定了张生是官宦世家的败家子,任慕贤也不敢怠慢,恭敬的说:“一窑瓷……这个……,公子可否说的细一点,比如具体要多少件,比如要什么样式的?或者公子买瓷做什么用,在下可以帮公子出出主意。”

张生一见任慕贤的表情,就知道对方轻看了自己,他心里暗笑,一会就让你们小刀剌屁股-开开眼。

张生笑着说:“数量、样式都随便,我就买一窑就行,就买此刻正在烧的,我着急要。”

“一窑正在烧的瓷?”任慕贤虽然认定张生是个败家子,但他也不愿看着张生拿钱往水里扔,还是好心相劝:“是贵府上用吗?不瞒公子,在下在这窑厂干了十年了,从没这么卖过。”

张生微笑不语,明月却在一旁搭腔:“那是你之前没遇见我家先生,早遇见我家先生,你早就这么卖了。”

任慕贤无奈,既然你钱多到没地方花,也没必要替你省钱,便笑着让里面让:“公子既要买正在窑中烧的瓷,那这边请吧。”

张生跟着任慕贤进了窑厂。

在张生的强烈要求下,任慕贤带着进入了窑厂的窑炉区。

“公子请看,这些窑都在烧呢。”任慕贤指着几个冒烟的圆窑,每个窑口都有个窑工盯着,往火膛口里添柴。

烧瓷的窑炉进化缓慢,从秦汉时期的圆窑、马蹄窑和方窑,到了唐宋时期,北方仍旧普遍使用圆窑,即俗称的馒头窑,南方则以龙窑为主。

长安醴泉坊的三彩窑,此时用的全是典型的馒头窑。

张生若无其事的随口问:“是素烧还是釉烧的?”

所谓素烧,也叫烧素胎,是因为坯料纯净度不够,为了防止烧釉时瓷坯炸裂,在制坯成型后,先将素胎烧制定型,同时用高温稀出素胎中的部分水分。

素烧过后,再上釉,上釉后再烧称为釉烧。

简单说人话,烧瓷需要进窑烧两遍,第一遍是素烧,第二遍是釉烧。

任慕贤一愣,这小子问的还挺专业,他不免又打量了张生一眼,心中的轻视少了几分,指着东边的几个窑说:“那边的是在素烧……西边那几窑是在烧釉。”

张生想也不想便走向西边烧釉的几个窑口,又问任慕贤:“烧了多久了?”

任慕贤看了看太阳:“都是天刚亮就开始封窑点火了,现在烧了至少半个多时辰了。”

张生点了点头,这个时间也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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