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叔，我们还要走多久才能到地方啊。”
“快了，快了……”
南塞州，漆黑的夜色下，
崎岖蜿蜒，满是荒草的山路上，绵延着行走着数百人。
每个人都已经很疲惫，但依旧不敢停下来。
只能借着夜色遮掩，不断地往前，往前。
队伍的前面，有人领路，队伍的旁侧有人维持着秩序。
他们是从镇南县县城中逃出来的百姓，而维持着秩序的，就是季梁方，在南塞州边境人员中部分。
在发现镇南县令弃城而逃过后，
他们公布了有大军杀来的消息。
有能力逃出城的，各自逃命去了。
而无力单独逃离，又对他们有足够信任的，不愿意等死的。
就由季梁的人组织着，集体朝着各处跑去。
此刻只数百人就是其中一处。
缀在队伍最后的，是一个男人和半大小子。
半大小子是前面队伍中，其中一户百姓家的，和男人相熟。
而男人则是带领这群百姓撤离小队人员的临时负责人。
此刻，虽然应着小子的话，但男人望向前面几百人的队伍，眼里还是有些忧虑。
在入夜之前，众人就奔逃到了距离镇南县不远的一个县城。
然后……那县城拒绝开门，所有逃难过来的百姓都被拦在了城门之外。
而那之后，虽然他果断选择带领这数百百姓继续往前，
但他知道，队伍中的百姓都有些绝望。
最近的那个城不让进，那下一个呢？要走到什么时候？
还能到那个时候吗？
听说西方国和月亮国兵卒还在不断侵占南塞州境内土地。
会不会再往前到下一片地方，却已经被月亮国西方国占据了，他们不过是自投罗网。
虽然无人说，但队伍中的气氛的确是越来越压抑了。
“……我爹娘说，还不如咱们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大家一起当山民。”
半大小子再对着男人说道。
男人对着小子笑了笑，却没有应声。
不过就在这时候，男人脸色赫然一变，猛然朝后转过头，
他听到除他们之外，其他一些脚步声，有些杂乱。
紧跟着，他在听到了一声有些惊喜地喊声，却不是南塞州百姓的方言，也不是夏朝的官话。
他曾经潜入过月亮国，一下就听出，这是月亮国的语言，
意思是，
“这里有人！”
心里一下发沉，他手下的人也都听到，相继靠了过来。
一众百姓虽然听不懂话语是什么意识，但一时间还是有些慌乱起来，往前的步子一时之间，有人停下，有人朝边上挪，都有些混乱。
“队长，怎么办？”
“让百姓们跑，我们断后……不管是月亮国的，还是西方国的。现在这儿遇到除了咱们自己人之外的其他人，都不是好事。”
男人直接做了决断，同时也看到从旁边另一条小路赶来的。
这可能就是一路月亮国的士兵，可能追击百姓，可能就是其他任务恰好撞到了他们。
如果算上百姓，他们这边人更多，
如果仅算他们自己，人数远劣于对方。
借着月光，他已经看到对方脸上兴奋而扭曲的神情，嘴里似乎嘟囔着什么含糊不清的话，朝着他们围了过来。
“让他们往前走！我们为他们断后！”
男人目光冷了下来，拔出了自己的刀，
有人领着慌乱的百姓往前跑。
而男人和留下来的人，并没有等待那些月亮国士兵逐渐围过来，主动迎了上去，
阻断他们继续合围的趋势。
“杀！”
两边很快短兵相接，
男人怒吼了声，直接抬刀劈砍下去。
与男人一起，小队其他人同样奋力厮杀。
悍不畏死，宁愿以伤换伤的打法，让这对月亮国士卒有些胆寒，
即便是人数远胜过留下来的男人等人，却依旧停了下来，只是围着，不敢上前。
“……你们等什么！给我上去杀！杀了他们！”
“杀！”
那月亮国领队的头领有些愤怒对着士卒吼道，
身上滴血的男人看着周围虎视眈眈的敌人，再望了眼周围同袍。
众人齐声怒吼，朝着周围数倍于己的敌人扑了过去。
两边人马再反复厮杀在一起。
挥刀，挥刀！
不知道是自己身上，还是敌方身上的鲜血不停溅起。
男人再砍到一个敌人过后，感觉又有一刀划过了自己的后背。
没有什么疼痛，只是觉得自己越来越有些脱力。
踉跄往前跌了两步，用刀支撑着，勉强站稳，
环顾四周，
同袍尽皆被杀，只剩他一个人了。
而周围的敌人，却还有些畏惧他这个将死的人。手里紧握着刀，脚步却畏惧地不敢上前。
那敌人的小队头领躲在众人的后面，脸上狰狞，还对着那些月亮国士兵咆哮着什么。
他有些听不清了。
他笑了起来，被划破的脸有鲜血流到嘴里。
那些百姓应该已经跑远了吧。
“梁爷……我先走了。不能再见到您了。”
男人嘴里喃喃着，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
他是那种，并不能完全理解梁爷思想的人。
但是他相信梁爷，相信梁爷能够带领他们，带领所有人过上好日子。
所以，他愿意为了梁爷去死。
他相信，如果真得有那样一个世界，一定是梁爷带领着他们，创造出来的！
“杀！”
男人眼神重新变得锐利，怒吼了声，
朝着这些敌人发起了冲锋。
这些人竟然有些畏惧，竟然有人往后后退，以至于倒在地上。
被他抬起刀，又再杀了一个。
只是，紧跟着，伴随着那敌方头领愤怒的咆哮，
他身上也被砍下了许多刀。
他目光逐渐有些涣散了。
最后的最后，他用着最后一点力气，望向了东南方向。
那不只是京城的方向，最重要的，是梁爷在的地方。
梁爷，我没给你丢人。
“……把他的头给我剁下来！把他们的头都给我剁下来！”
那躲在后面的月亮国小队头领终于敢上前，
他有些怒不可遏地对着月亮国士卒咆哮着。
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竟然以十几个人，拼死了他们数十个人。
或者也是愤怒刚才自己对这个将死之人的一点恐惧，所以他此刻格外愤怒。
在这些围杀这些人的月亮国士卒眼里。
这些人似乎不知道疼，不知道恐惧。
明明挨了几刀，十几刀，却依旧在挥刀，直到死去。
最后这人，明明已经浑身都被血浸透，还敢朝他们冲过来，
他们怎么会不恐惧。
……
此时，
同样在南塞州。
令南县城，一位原本的边军将领，此刻正在向徐王请命，
“徐王殿下，边军中多位百长，营统领都在请战，愿意出城和那些月亮国，西方国的人厮杀！”
“徐王殿下，那些月亮国的士卒虽然没来攻城，但却在不断清扫屠戮城池外，各村镇百姓啊。请徐王殿下允许我等出城诛杀这些屠戮我百姓的敌军！”
将领神情悲愤，声如泣血，跪在地上请命。
徐王脸上却漠然，没有神情，
“朝廷援军没来之前，按兵不动。他们就是要引我等出城，谁敢私自领兵出城，军法处置。”
“他们想杀，就让他们杀……你，率军出去，做清野坚壁的事情，我要让他们在这块土地上，得不到任何补充！”
对着旁边另一位心腹将领下了道命令过后，
徐王又再转过头，看向这位请命将领，
“所谓慈不掌兵。为之后大胜，要知道忍耐！等到之后我大军一到，才能一击定胜！现在不是损耗我力量的时候！”
“下去吧。”
说完之后，徐王就转过身，不再看这位请命将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