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打

陈永福呆立当场。

他又不是头一次打着西京陈家的名号见官。

可还从来没有人要他自证身份。

张县令说的正在点上。

但凡世家望族的子弟,到幼学之年,才将名字正式进入宗族谱系。

同时,会将家谱名帖刻在竹简之上,赐给子弟。

即便是这些名门望族的子弟,将来成人之后走到各方,只要拿出谱系名帖,便可以照验身份。

按理说,像陈永福这样来见官,应该将自己的名帖随身携带,首先呈到张县令案前。

可问题是陈永福没有啊。

他出生时就不在西京,那时前朝已经乱了。

小的时候,他也并不姓陈。

后来,在战乱之中,他的父亲无意间帮助过陈家的庶支,在与那人论起来历的时候,发现两人竟然有亲戚关系。

陈永福兄弟多,他家运气也不错,在战乱当中,这些兄弟几乎都活了下来。

可是,那个出生于陈家庶支的人,却没有儿子,生怕断了香火。

陈永福就过继给他为子,顺便改了姓。

十八年前,新朝立国。

西京陈家也因此而地位飙升。

那个时候陈永福已经小有资本。

他打着养父之名去寻找西京陈家。

虽说在陈家的家谱上找到了自己养父,但是他却没有资格进入陈氏族谱。

不过,因为办事得力,也帮着陈家赚了不少的钱。

他一直以成家子弟在外活动,陈家也便是默认了他。

他哪来的身份名帖?

“若无身份名帖,却妄称是士族子弟,本官可以裁定你咆哮公堂之罪,先打五大板!”

张县令当场就吩咐了下去。

周围的衙役们二话不说,把陈永福押下就打。

陈永福整个人还没缓过神来,就已经被打了五个板子。

他都木了。

他小的时候也是受过苦的。

可这些年除了享乐就没干过别的,这下子可好,五个板子下去,他觉得自己都要散架了。

接着,他便被拖死狗一般的拖回到堂前。

“啧,居然是先打板子啊?”秋之云小声嘟囔。

“这是为了惩戒刁民,像这老家伙这般,若不先杀杀他的威风,他能老实?”陈久事小声对他说。

他没上山之前,也在县衙里当过衙役,对于这个并不陌生。

对这种不老实的人,先打一顿,再来问他,应该就老实了。

“堂下何人,因何事过堂?”

张县令按部就班,接着审问。

陈永福要吐血了。

“草民长和镇人士陈永福,今日莫名被衙役带来,并不知缘故。”陈永福咬牙说道。

“哦,陈永福,有人状告你冒名仙山弟子,抢占无辜百姓田产土地,为非作歹,破坏仙山名誉,你可知罪?”张县令头都没抬,翻看公案上的状纸。

“冤枉!大人,冤枉啊!草民家产丰厚,何须冒仙山弟子之名?还请大人洗刷草民的冤屈。”陈永福大喊。

“昨日县衙差役,从无念山外长坡抓到几个带凶器前往行凶的歹徒,他们言说,是奉你之命,到长坡去抢夺土地,还打伤了村民。”

“绝不可能,大人,草民为商,一向信奉与人为善。怎么会与一群凶徒有什么勾结?”

“是何人告我?这是诬陷。”

“我们是原告。”杨悟得笑着应声。

陈永福这才注意到,在一旁站着几个人。

这些人一看就非凡俗中人。

尤其是秋之云,整个人似乎是在发着光。

可奇怪的是,他们刚刚就站在一旁,陈永福却丝毫都没有注意到。

“你们是什么人?是你们诬陷我的?”陈永福问道。

“咦?他变脸好快啊?”秋之云有些奇怪。

“大师姐还是少见凡人,装腔作势不就是他们的长处嘛。”杨悟得感慨。

“哎,所以说凡人难得修成正果,我们初入山时,只是修心就修了许多年啊。”陈久事跟着点头。

秋之云奇怪道:“我怎么没有修过心啊?”

“大师姐,你还不懂事的时候就已经上山了,哪里会有什么凡心啊?”陈久事笑了起来。

陈永福又被他们给气死了。

这三个不管哪里下来的仙人,是仙人了不起吗?

他跪在这里半天了,怎么一直都看不见啊?

这几个在那里聊什么乱七八糟的修不修仙啊?

陈永福觉得谁要听他们怎么当神仙啊?

“三位真人,如今是公堂上,还请你们将所遇之事说一说。”张县令也很无奈。

秋之云点头,看了杨悟得一眼。

那状子就是杨悟得写的。

他上前一步,细细讲述一遍事情经过。

话说到这,谁做了什么自己心里都很透亮。

不过陈永福能装啊。

不只是在他们面前满口否认,就连张县令把刀疤脸那几个人给带上来与他对质时,他也是面不改色。

在看到陈永福之后,刀疤脸他们也立刻转了说法。

说是自己仗着陈老爷的势,想要去占点便宜,一切事情都与主家无关。

“他们说是不改口,或许这件事情可能真与这老家伙没有什么关系。”

“可不是,现在改了口,不就摆明要保他们主子了?”

陈久事和杨悟德两个人小声议论着。

张县令似乎早就料到这个了。

“原告被告双方各执一词,但这些凶徒无事生非,逞凶伤人之事,却是被抓了现行。”张县令缓缓道。

“在我们定县还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恶劣之事,暂时将陈永福与这群凶徒一起收押,等本官调查清楚,此会还大家一个公道。”

听到这话,陈永福头都大了。

这算怎么回事?

这个县令一点面子都没有给他。

先打了他的板子,现在又要将他收押大牢。

“大人!草民不服!此事分明就是诬告,既然没有证据,大人为何还要将草民收押?”

“草民冤屈啊!如果因此被关押,那草民虽然无过,却要受此惩罚。”

“这是最后证实此事确实与草民无关,那今日草民在公堂上所受之苦,又如何补偿?”

张县令听着陈永福在底下一句句的自辩,只是面上冷笑,心中毫无波澜。

他笑的是陈永福,根本就没搞清状况。

刀疤脸他们被压入大牢之后,已经审过几轮。

审讯他们的人也是县衙中的刑名老手,这些家伙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还是比较容易分辨的。

刀疤脸他们招认的自然是事实。

若不是陈永福安排,他们是不可能去抢长坡那块地的,就算抢了,他们也守不住。

不过是见了陈永福之后,突然又起了侥幸之心,

刀疤脸他们也不是傻子,相反,他们识实务的。

他们刚进大牢的时候招供,那是为了少受些皮肉之苦。

他们也相信,就凭陈永福,肯定能找得到人,想办法活动活动把他们救出去。

可到了大堂上才发现陈永福也被抓来了。

不止被抓来了,他还被打了板子。

看来这个县太爷根本就不买陈永福的账。

刀疤脸他们一想,这得有取舍呀。

就算他们现在一口咬定是陈永福指使了他们。

最后还不是得所有人一起倒霉?

还不如保住陈永福,只要陈永福一出去,肯定要想方设法把他们也救出去。

刀疤脸他们想的很好,但张县令和县衙的其他官吏们也都看在眼里。

张县令根本就不在乎,就算是他直接把陈永福给丢进大牢。

这件事情闹到最后,依然是张县令有理。

陈永福以为仰仗着西京陈家,还有敬州府的万福布庄。

就还能跟以前一样,不管惹出什么祸来都逢凶化吉?

那就让陈永福家里人去试试,看看现在整个州府里有哪个官员敢违逆靖郡王的意思。

“本官已经说过,此事关系重大,就辛苦你到牢中暂住几日,等到本官查清事情的来龙去脉,若真的是冤枉了你,本官亲自到牢里放你出来,再向你赔礼。”

张县令说着,给身边的一般衙役们打了个眼色。

那群衙役立刻上前将陈永福和刀疤脸他们直接压回大牢。

陈永福一路上直喊冤枉。

等到了大牢里,他嗓子都变调了。

看守大牢的牢头听着这鬼哭狼嚎的动静,很不耐烦。

走到关押他的囚室前面,用脚踢了两下木栅栏。

“嚷嚷个屁呀!大牢重地,你当是你家花园子,是你想喊就喊,想叫就叫的?还不给老子闭嘴。把我惹烦了,先给你一顿嘴巴,让你知道知道我们大牢中的规矩。”

那牢头骂骂咧咧的,说的陈永福脸一阵红一阵白。

可以说在这县衙短短的几个时辰,简直让他经历了自己这大半辈子都没经历过的苦。

他现在只有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管家的身上。

顶多再在牢里坚持一两日,只要管家到州府找到自己的儿子们,再借着万福布庄掌柜的名义,去州府上官那里活动活动。

到那个时候,无论是什么仙山鬼山,谁也别想告倒他陈永福。

陈永福愤愤的缩进了牢房一角的一堆干草堆里。

昏暗的大牢,潮湿发霉的牢房,身下坐着干草堆上,还有虫子爬来爬去。

陈永福这个时候简直是欲哭无泪,说是坚持一两天,可他现在连一刻都坚持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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