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古墓神祀地

有客来,本来是件热闹的事,但是谈了没两句,年画的脸上一片阴沉,看了一眼这几个跑江湖的氏族子弟,冷冷地说道:“我还真当是客人来了,想不到是来找茬的,倒是失敬了。”

找董尤敏的来人共五个,四男一女,带头的中年男人名叫徐怀才,这会儿脸上带着不以为意的笑容,探头往后面的石桌上看去,发现全是青年少年,没一个嘴上有毛的,更不在意了。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咱们这去探墓的,那可真的是干着要命的事,怎么也得比较个高低上下出来,选个更厉害的带头拿主意,才是对自己的生命负责嘛。本来路上是请董家敏公子来的,又正巧遇到了这位,于是就赶一块儿了。哦,对了,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

徐怀才正准备介绍一下落在队伍最后面的女人,年画就打断了他:“不用在这里装模做样,常青林那一脉的八婆我熟的很。”

眼前这个叫徐怀才没有安好心,年画毫不怀疑这一点。

本以为是招募天下巡猎,探索古墓,现在看来,根本是为了寻衅滋事。

董尤敏和这些人有什么过节吗?

“哦?”徐怀才愣了一下,这才正眼打量着年画,“不知……哪路高就?贵姓啊?”

“长的是人模人样,可惜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倒是老山主死的早,留下你一个没教养的在这里犬吠。”那老女人杨秀莲其实也就是三十岁,看着端庄贵气,可嘴一张,骂的比市井老太还要尖酸刻薄,没等年画开口就一顿口吐芬芳。

年画有心骂回来,心里组织了半天,最终放弃了口舌之争。

她向来不喜欢和人争吵什么,过去被从族谱上划去时她没有争辩,如今她依然不会争辩。

骂不过,索性就不骂了,但年画咽不下这口气,扭头看着还在慢条斯理吃着早饭的董尤敏,没好气道:“吃吃吃,就知道吃,冲着你来的,人家都找上门来了,你还盯着碗里那点汤汤水水?”

董尤敏苦笑了一下,喝光最后一口豆浆,拍拍衣服站起身。

他的身高“只有”一米九五作用的样子,和方野相差无几,在古华的成年男性中属于发育不良的“矮个子”。

年画也不喜欢董尤敏,就像她不喜欢贝伦一样。

但方野挺喜欢他的——毕竟在古华土地上少有与自己身高相仿的同年男性。

董尤敏轻轻揽起袖子,抬头时还有几分平淡笑意:“年姑娘要自己出气,还是我利索收拾了?”

徐怀才听着直摇头:“敏公子,听我一句劝,我本是冲着邀请你来的,没想到遇到了杨秀莲。我身边这位杨小姐性子直,你们说点好听的,认个输,也不用挨这皮肉之苦。”

年画气极反笑:“你倒是能说会道,来邀请董尤敏的是你,现在要他和那八婆切磋的也是你,真把自己当个角儿了在这吆五喝六?”

徐怀才笑着摊手,往后退了一步,跟着他来的剩下几个男男女女也从怀里摸出点零碎干果,一副看戏的架势。

董尤敏微微蹙眉,一直笑眯眯的他有了几分怒意。

陆宁生左看看右看看,董尤敏离席,年画站在院子里,身边只剩下方野,便拉了拉方野的胳膊:“这位哥,他们谁啊?找我大表姐干啥?”

小家伙年纪太小,还理解不了徐怀才那阴阳怪气的话,但是那股恶意却被他的灵性分辨出来了。

方野摸了摸他的脑袋,从徐怀才开始一个一个指过去:“喏,这个是阴阳人,练的是阴阳怪气的本事;这个是长舌妇,练的是蛇蝎心肠的功夫……这个……嗯……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人。”

方野那混若无人的姿态令徐怀才直皱眉,心眼和心胸都不大的杨秀莲正想争这口舌之快,也把那正眼都未给过他们的小白脸羞辱一番,年画先她一步催促道:“姓董的,早收拾早清静,你不动手那我来!”

“也好,你们这些有娘生没娘养的,我来替……”杨秀莲厉声立眉,只是言辞依旧恶毒。

年画不笑了,不等杨秀莲再口舌招摇,手中一挑,招来桌上的筷子,猛地掷出。

她的动作只有杨秀莲稍能看清一些,却来不及躲闪,眼睁睁看着那两根筷子直接击穿了她的膝盖骨,硬生生将她一双修长大腿打的翻折过来,几片骨茬子刺破后腿弯的皮肉,白森森又染着触目惊心的鲜红。

“我有没有教养不劳你操心,倒是你,今天先跪着吧。跪不住,死。”年画声音里满是恶气,一双眉毛拧立如刀。

董尤敏也慢慢走到杨秀莲身边,“别叫了,管好自己的嘴,吓到我弟弟,我就拔了你的舌头。”

杨秀莲刚刚惨叫出声,仰望着眼神如同看死人的年画,又看了看笑容不见,眼底满是寒芒的董尤敏,硬是咬紧牙关,浑身颤抖着爬起来,用已经废掉的双腿支撑着自己,勉强跪着。

杨秀莲是个聪明人,当年画隔空将那两根筷子摄入手中,她就知道自己踢到铁板了。

气离体后还如臂指使,要么境界奇高,要么是师出名门。

古华唯一有这个本事的山门,是祁山。

出了浔王爷、上邪将军,老一代山主倪天仇这三位天下无敌者的祁山。

只是杨秀莲这一跪,本就被打碎的膝盖被身体压住,碎骨将伤口进一步撕裂,血流不止,脸色惨白,五官扭曲如恶鬼。

年画又将目光投向笑容消失的徐怀才,还没开口,徐怀才就打了个哈哈:“没想到是老宗师同门啊,看来还是祁山技高一筹,不若我们这就谈谈探墓的事儿?酬金百万……”

“跪着吧。”年画收回目光,转身回了院子,“碰巧找茬赶一道来的,那下跪凑一排去便是,跪到太阳下山。不跪,死。”

徐怀才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捏着拳头,有心直接走人,但董尤敏却倏地望着他:“不跪?我们这儿两个天下巡猎,串串口供想杀你们,随便按个罪名先斩后奏了也不要紧。言尽于此。”

年画神清气爽地合上院门,她不信徐怀才一行人会老实跪下,但只要杨秀莲这个八婆跪着便让她满意了。

一念至此,年画站在门后大声道:“师弟,你要去常青林拜山门吗?”

而已经从井里打水,准备去把碗洗了的方野无奈摇头:“你又不是那种杀人不眨眼的人,别吓唬人家了,大惩小戒出个气就行了,等下不生气了就把她叫进来问问情况吧。”

比较起来,年画的杀性可比方野轻多了,只不过方野修身养性到位,不然按他的性子,这几个结了仇的一个都别想活着离开农庄。

“话说回来,这些人是来找你的,姓董的你有什么头绪吗?”年画忽然看向了董尤敏。

“嗯……不太清楚,这些人交给你们审问吧,有方兄在,也能从黑隼那里找答案,至于我,我打算回去问问家里的长辈,他们也许知道一些什么,毕竟这几个人身上的衣服都很奢侈,不是寻常人家,在我离家这些日子或许有些我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董尤敏看了一眼陆宁生:“你先跟着方兄,我明天中午之前赶回来。”

“大……表哥!”陆宁生脸色一苦,“我真不想去学堂!”

董尤敏被气笑了,懒得再搭理自己这表弟,推门离去。

方野若有所思看着陆宁生,有了一点猜测。

董尤敏似乎知道些什么,他怀疑自己回家路上会被袭击?

……

列车到站,任连秋带着看上去威严十足的男人下了车,一边忍不住叹气:“您看,我说了列车真的很安全的……”

男人微微摇头:“我不喜欢。虽然它是我下令建的。”

任连秋也没有接着劝下去,而是朝着不远处招了招手,一辆低调的马车缓缓靠近。

马车很快就来到了一处府邸前,两人下车后,男人的目光就被不远处白发苍苍的黑衣老人吸引了,他正抬头望着头顶的老木牌匾,背负着双手,手里盘着一串桃核,听到车声,悠悠回头,那眼中带着思念。

主动下车,男人望着老人,轻笑一声:“关老爷子,许久不见。”

任连秋这个时候安静地站在一边,默默微笑听着两人的对话。

“是有多年没见过了,风采依旧啊上礼天晟……还是该叫你原来的名字?”关山在回忆起过去的日子,忍不住抬头,指着那张牌匾,“虽然一百多年不曾见过你了,但我总是时不时想起和你有关的事。这牌匾翻来覆去修了五六次,总舍不得换了。我还记得阮先生说,你这字赛的过书圣,韵味沧桑厚重,和你的眼睛一样。”

上礼天晟也抬头看,牌匾上那“藏书苑”三字已经褪色许多,但本来也就不是什么奇物,能维持到今天,关山在确实用心了。

“如今我只是上礼天晟。至于我的字,呵呵,阮玉溪的话也能信么?那落榜秀才的话,听一半都嫌假。”上礼天晟想起那酒量很好,喜欢胡吹大气的书生,忍不住笑了起来,但慢慢的又收敛了笑容。

“阮玉溪葬在哪儿了?”苏牧云问。

关山在往宅子里走去,给苏牧云引路,一边有些落寞地说:“‘你’死后,阮先生就很少笑了。”

“他在我的邀请下当了书苑的先生。我是想搜罗药材供他习武的,只是他拒绝了。直到我父亲死后,阮先生也一病不起,没多久便去世了。”房鹤山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点缅怀。

“按他的遗愿,遗体烧灰洒在江里,只埋一坛十里香,一卷《游方中上礼谪仙别记》在别院后头作衣冠冢,便没其他的了。说起来,云溪别院还是原封不动的样子,你要去看看吗?”关山在扭头看苏牧云,指了指宅子西边的方向。

“倒是他的风格。只是云溪别院就不用去了,徒增伤感罢了。”上礼天晟嘴里说着,心里想的却是,那本光怪陆离的别记,到底还是写出来了。

阮玉溪当初就说要给他写一本别传,到分别前也没动笔,只说还不是时候,本来以为他只是一时心血来潮,没想到真的写了那么一本以他为主角的“小说”。

可惜……他并非朝游南山暮北海,也没有降妖伏魔,阮玉溪偶然透露的那些畅想,与自己并不是一处去的。

“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些俗套事,就言归正传吧。我拒绝你的邀请,是因为九江府骝东山麓那里的一座墓,一些流入民间的器物与我听你讲的奇物相似。一是墓道里两侧的长明灯,灯油如白玉,燃光温润,可吸入油香的人……很像你过去说的……”关山在不再说这些杂事。

上礼天晟神情一肃:“引魂灯……比地仙更早的时代的遗毒。”

他摇了摇头,有些不可思议:“白玉京尚未隐没的年代,地仙可是掘地三尺去找神祀地,没想到……”

上礼天晟没有多说,又问起了和古墓有关的事,“除了引魂灯,还有什么奇物?”

关山在带着苏牧云来到他的书房里,拿出几张画轴递给了苏牧云:“你看,就是这些了。我派去的人失联前,才刚刚探索了三百丈,而根据他们所画,这座山怕是都被掏空了……”

“引魂灯、虹蝶骨、囹圄浮雕,壁画用的是血漆……这果然是神祀地……”上礼天晟接过画轴展开看了几眼,忽然笃定地道,“具体还有什么我需要亲自去看看,但可以肯定的是,这绝对是神祀地,囹圄浮雕的效用是镇压,放在这里不只是为了防止别人进来,也是为了阻止山里的东西出去!”

关山在微微点头:“是应该进去看看了。最好能把浔王爷和上邪将军也叫上,如果是那个时代的遗产,或许在去西陆谋求破限之法外,还能有别的收获。”

“自然得小心行事……”上礼天晟眼神凝重,“在地仙时代,被交易给西陆的神祀地遗物,现在还流毒无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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