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反攻

孟氏是被李管家带进宫里来的。李管家挨了老杨的打,肿着一张其貌不扬的脸进殿来。路过沈鸣鸢的时候,还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可惜在沈鸣鸢眼里,这声携带着怨气和幸灾乐祸的报复,实在有些微不足道。

从孟氏进门开始,她就一直在观察这个女人,脑中不停地推演着她可能的身份。

行走步伐散漫,没有练过武。

手上的皮肤细腻,不像是做过粗活的样子。

来到大殿之中,得见天颜,却没有半点畏惧之心,显得很有见识,不像普通的民妇。

沈鸣鸢心中疑虑大增,这个孟氏,是什么来头?

“那个孟氏,你认识吗?”

“我是从卢府七进七出的潜龙卫,卢孝文身边的人,我自然都认识。”

发现程云秀看自己的眼神已经从防备转变成了期待,司徒信的心中才稍稍放下一口气来。

刚才他为了拦住程云秀,动了真功夫,被内力压抑已久的毒素几乎要在那个时候迸发。他暗中调息了半天才缓和下来。若是这位大脑不会拐弯的祖宗再脑子一热试图闯进去,他是绝对拦不住的。

他费了一晚上的唇舌,终于从这个冲动的姑娘那里骗取了几分信任。

现下有个装叉的好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

“那个孟氏,是卢孝文的外室。说起来也是个极品。他老卢家三代单传,心心念念都是承继香火,这个外室生了个男孩,卢孝文自然给他好吃好喝待着。谁知孩子养到十岁,卢孝文才发现这个孩子是外室跟别的男人生的,差点让他背过气去。也就是现在无人可用,才以绑了这个外室的情郎要挟,让她来做个伪证,待此间事了,正好给她一笔银钱,和情郎离开京城,双宿双飞去了。”

“这么说,这女人和她情郎倒是真爱?”

陆文奚:……

合着他说了半天,身边这位姐们,却只顾着关心这对苦命鸳鸯的爱情故事了。

孟氏行走坐卧,一看就是娇生惯养,没吃过多少苦。

刘猛此人虽不存在,但卢孝文既然要将戏做全乎,沈鸣鸢就当她天枢军中有过这么一个旗官。

按照大盛的军饷,刘猛不过是个旗官,饷银少得可怜,做多请个帮厨,根本不够买下人丫鬟。

何况天枢军比较倒霉,是经常被兵部克扣饷银的那个。

日子紧巴巴,作为他的妻子,日常家务一定会亲手去做。

再看看孟氏这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样子,真是错漏百出。

倒也不能怪卢孝文思虑不周,他高官厚禄三十年,虽然任职兵部,但却也有很多年没跟底层的将士打过交道了。

他对普通旗官的饷银、待遇、以及家庭支出根本没有概念。

农妇臆想皇家,觉得皇后种地肯定要用金锄头;权贵臆想平民,觉得吃不饱饭还可以用肉糜果腹。

平民百姓夏天要迎着烈日劳作、冬天要用刺骨的井水洗衣,这样的日子,他见都没有见过。

孟氏卸下妆容,穿上一身打了一些补丁的粗布衣裳,他就已经觉得是天衣无缝了。

她那衣裳的针脚,比程云秀的衣服还细呢!

沈鸣鸢是个爱扮猪吃虎的。她看出孟氏娇生惯养,心中已经有了一些胜算。

却没有挂在脸上。

孟氏作为“刘猛”的遗孀来到堂上,自然要经过父皇的过问。

沈鸣鸢只顾跪在地上偷闲,吃瓜看戏就是了。

皇帝的目光在孟氏的脸上停了几轮,问道:“你便是刘猛的妻子?”

孟氏点头:“启禀陛下,正是。”

皇帝若有所思地瞥一眼桌上两封“通敌”的书信,再抬起头,接着问:“你与刘猛成亲,有多长时间了。”

“十二年零三个月。”

“哦。”皇帝点点头,又转头看向柳皇后,“皇后可还记得,与朕成婚有多久了?”

“臣妾是启正十四年与陛下成婚的,如今算来,已经二十四年了。”她停了停,这才数清月份,“二十三年零六个月。”

皇帝轻轻哼一声。

祺王笑道:“皇后娘娘向来聪慧,却也要算一番年月,你这妇人倒是脱口而出,可见聪慧过人,犹在皇后娘娘之上啊。”

他这话带着些讽刺的意味,卢孝文心中觉着不妙,孟氏却没有听懂一样,赶忙磕头谢恩:“妾身惶恐,祺王殿下谬赞。”

大多数人都能算清自己成婚的时间,但很少能直接脱口而出。听皇帝刚才发问,好像是怀疑这个女人的身份。

——这不应该啊。

卢孝文心中犯着嘀咕。他可以确信他呈上的那封信,可以和陆文柬的笔迹严丝合缝地对上,证据的真伪,明明可以坐实。

陛下此时怀疑的,应该是沈鸣鸢而不是自己。

为什么……

皇帝的声音再一次打断了卢孝文的思绪。皇帝举起桌案上的那封军报:“这东西既是你的,你便将来龙去脉说个清楚。”

孟氏朝着卢孝文瞄了一眼,看到卢孝文手上的小动作,仿佛得了首肯似的,开口说道。

“启禀陛下,妾身是刘猛的妻子,刘猛生前从军中送出这封密信,说兵部卢大人是个好人,要妾身转交给他,好让阵亡将士、让他刘猛昭雪沉冤!”

卢孝文也立即接话道:“老臣不敢欺瞒陛下,老臣去兵部调档,验看了刘猛的军籍,又从天枢军上报的阵亡将士中找到了刘猛的姓名,两相核对,这才敢确定密报的真伪,呈予陛下。”

皇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就是说,如今兵部的卷册中,却有此人的档案?”

“正是。”

“既有案卷在册,待明日兵部衙门开门,小良子,”皇帝看一眼乔良,“记得把相关的卷宗都给朕找来。”

“是。”

“朕想问的问完了,众位爱卿,还有谁想知道什么吗?”他嘴上说着“众位爱卿”,眼睛却直直看着沈鸣鸢,“公主,这可是指控你的证人,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沈鸣鸢道:“既然父皇恩准,女儿心中正好有几个疑虑,想问问孟夫人。”

她一边说着,一边轻轻眯起眼睛,眼睑弯弯的,带了几分笑意。

“夫人可知,刘猛是哪年进入天枢军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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