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孝孺垂眸，并没有苟同朱允熥的想法。
“皇上，此事不妥。”
即便知道朱允熥最讨厌的便是被反驳，方孝孺还是冒着掉脑袋的危险开口劝服道。
“皇上，如今四国已经前往大明行进。”
“即便是加快脚程，让沈一从云城往皇城赶往，怕是消息传开的同时，四国使臣也已经踏入大明国境之内了。”
“这个时候，朱烨已经是民心所向，皇上发难，反倒让人诟病。”
方孝孺双手叠握，放在额前，重重的磕头道。
“闭嘴！朕的话，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质疑？”
朱允熥听到方孝孺替朱烨说话，气急败坏的吼道。
“皇上赎罪，还请皇上耐心听臣一言。”
方孝孺抿了抿嘴唇，即便朱允熥下一秒就挥剑而来，他也得把想说的话说完才是。
心中报乐以死谢罪的想法，谁料头顶上并没有制止自己的声音传来。
方孝孺脖子往后缩了缩，明白这是朱允熥在给自己说话的机会。
“以臣愚见，如今四国议和的使臣不仅只是提出赔偿的提议。”
“以黎国为首，三国都纷纷送来了公主想要和皇上您议亲。”
“臣觉得，如今皇上后宫尚有空缺，不妨借此机会，将四国公主纳为嫔妃，充实后宫。”
方孝孺虽然垂着头，却也时刻在觉察着周围的气氛。
“你是打算让朕承认朱烨的功劳吗？”
朱允熥的耐心消耗完，结果听到的却是方孝孺如此这般的说辞，登时便气不打一处来。
太阳穴的青筋抽了几下，正想要发作，却听得方孝孺继续开口。
“皇上！并非如此，反而恰恰相反。”
“朱烨如今冒名顶替，如今战捷，可是举国上下却只知汤家而非朱烨。”
“如此一来，即便皇上承认，也完全可将功劳都记在汤家的头上。”
“四国如今忌惮的是汤家父子，而非吴王朱烨。”
“如此一来，殿下既可以让汤家父子率领十万大军班师回朝，将这些兵力掌握在自己手中。”
“又可以将朱烨排除在外，不让其沾染兵权。”
见朱允熥并没有出声制止自己，方孝孺继续小心翼翼的说道：“若是汤家不从，我们更是可以做实了朱烨不臣之心。”
“到时候，皇上便可以让人大肆宣扬朱烨的所作所为，让其受万民唾弃。”
“即便到时候朱烨真的做出什么大不敬的行为，皇上也有足够的理由讨伐朱烨这个乱臣贼子。”
“而且皇上接纳四国公主联姻，如此一来诸国都要站在皇上您的身后，替您出头。”
“到时候，朱烨如何还能问鼎皇上这至尊的位置……”
方孝孺跪在那里，一字一句都说在了朱允熥的心口上。
朱允熥站在那里，没有说话，可是心中却早已经思绪万千。
是了，方孝孺说的不错。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如果按照自己先前所想，在四国使臣入明之前，即便是硬生生给朱烨扣上了通敌叛国的罪名。
那么四国使臣入明，便会拆穿自己为朱烨设下的圈套。
到时候悠悠众口，难免自己会落下猜忌忠臣的口舌。
原本以为朱烨会败，谁知道朱烨竟然把这场仗打的如此漂亮。
不仅如此，朱烨竟然还能逼得四国俯首认罪。
既然四国都已经前来议和了，那么显然自己再想污蔑朱烨通敌已经无果。
如果朱烨真的通敌叛国，又岂会将四国联军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而方孝孺的话说的没错。
朱烨自己冒名顶替了汤昱，以至于境外大军，乃至四国都不知晓带兵之人的真正身份。
这倒是给了他机会。
汤昱那个纨绔子弟……就算真的把这些荣耀都给了汤昱又如何。
比起来汤和和汤軏，汤昱那个蠢货，可是好拿捏的很。
倒是朱烨，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表情。
至于汤家……汤和老了，即便汤軏传承了衣钵又如何。
最终，不还是会落在汤昱的手里。
眼下只要能够让朱烨孤立无援，再给汤家几年的荣耀又如何。
反正，眼下，汤家留着也有些用处。
反之，如果汤家铁了心和自己反目，帮着朱烨的话。
自己更是可以名正言顺的指认朱烨通敌叛国，后策反汤家拥兵自重，意图谋反。
再加上沈一手中的那些证据，他倒是想看看，朱烨如何翻身。
虽然他对四国的那些什么公主没有半分兴趣。
可是据四国送来的议和亲疏上所言明，这些公主都身份贵重。
如此一来，自己捏着这四国公主的性命，且不说永世太平。
最起码在他坐稳皇位的这些年，这些宵小之国，也能安分些时日。
等他解决了朱烨这个心腹大患，这些公主如何……还不是他说了算。
反正不过只是几个女人罢了。
朱允熥一直没有说话，方孝孺便知道自己的话，朱允熥算是听进去了。
不过听进去归听进去，到底如何抉择，他还拿不准。
俆徐缓缓，奉天殿内的温度开始上升，方孝孺的汗水也顺着额头一滴滴的坠落下来。
一。
二。
三……
方孝孺看着自己额上滴下来的汗水落在地上。
终于在第十五滴汗水落下的时候，朱允熥终于缓缓开口道：“起来回话。”
“谢皇上。”方孝孺慢慢起身，膝盖猝不及防的软了一下，还好立即便恢复了。
“那依你所见，现在沈一那里便要按兵不动了？”
朱允熥迈着步子，一步步走下台阶，来到方孝孺的面前。
“是。”
虽然已经起身，方孝孺还是大气都不敢喘：“当务之急，应该传召汤和率兵回朝。”
“等汤家的大军入了京，一切便是皇上说了算了。”
“可，若是汤家假意归京，将大军率领回京之后，再反咬一口，该当如何？”
朱允熥犀利的眼神看向方孝孺，带着满满的审视。
“皇上难道忘了，这十万大军，当初是如何统帅整合的？”
方孝孺沉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