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出去吃饭。”
“不做饭吗今晚？”
江朔轻哼一声，居然很少见地闹了个“脾气”。
“我发现我不能天天做饭，省的你习以为常，真把我当保姆了。”
林明真愣了愣，心想你刚刚不是还很愿意我要求你吗，怎么现在连饭都不愿意做了。
不过她只是笑笑说：“好吧，你是厨师，听你的。”
江朔看出她心中所想，出门时随口道：“我希望你可以自然而然地要求我，但不是以要求保姆的心态，你明白吗？”
他拿着车钥匙跟在林明真身后，看着她的背影，叹了一声：“说了你也不懂。”
林明真确实没有仔细听他说话，随意地嗯了一声。此时，她心中的阴霾早已经一扫而空，今天上午在茶水间如坠冰窟的那一瞬间，似乎距离她已经十分遥远。
在去吃饭的路上，她忽然想到之前江朔说的那个问题——她小时候非常习惯于直接命令他。
看着正在开车的男人，林明真清了清嗓子：
“今天我不想再吃齐和园了，吃腻了，我要去吃披萨。”
她抱着臂坐在副驾驶，看着他，眼尾微微上挑，眼睫慢慢忽闪了一下，有种心血来潮的任性，趾高气扬的，更像是一个刁蛮的公主了。
江朔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林明真，你开始横扫美德，做回自己了？”
听到向来说话严肃刻薄的他，忽然说了这句广告词梗，林明真没忍住笑了出来。
“去不去啊？”
江朔勾唇：“去。”
“你不控制饮食了？”他又问。
“班都没得上了，我还控制给谁看。再说，就这么一顿，还能让我暴涨十斤？”
林明真的话虽然是在自嘲，但江朔还是听出了她语气里的感伤。
江朔：“想吃就吃吧。”
不过，既然你割舍不下，那这个班你很快就能回去上了。
江朔毕竟是大资本，大多数娱乐圈里的人见了都要退避三分。
他说了要调查清楚的事情很快有了眉目。
准确来说，是第二天就已经确定了对象，现在只需要去和他对质一下就好。
十一点半，江朔敲响林明真的房门。
“出来吃饭了，还有，下午去见个人？”
林明真正在敷面膜——她这几天都不能去舞团了，正好给自己放个假，准备下午和姜蔚出门，因为姜蔚很担心她的状态，非要亲自见到她。
江朔从来不会安排这样突如其来的行程，林明真猜到了是什么，意外道：“这么快？”
“嗯。”
涉及到这件事情，江朔挺严肃：“你和姜蔚改天约吧，或者……姜蔚跟着去也行。”
林明真揭掉面膜：“是他吗？”
“见了你就知道了。”
“好，我收拾一下。”
两人来到万盛娱乐时，公司老板李鑫战战兢兢地带着两人去会议室，路上，李鑫擦着汗说：“江总，人已经到了，昨天晚上我把他从剧组叫回来的。”
“嗯。”
江朔看起来并不打算给这位万盛娱乐的老板几分面子，毕竟事情出现在他公司的艺人手下，李鑫看着男人冷漠的面色，吓得也不敢再殷勤说话了。
推开会议室的玻璃门，长长的会议桌旁坐着一个人，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是林均和。
他听到声音抬起头，表情顿时从放空、呆愣，变成一脸戒备。
“你们来干什么？”
林明真今天穿了一条偏正式的黑色修身长裙，拉开他对面的椅子坐下，红唇微勾：“小林，之前我们还一起聚过挺多次，今天看到我，这么冷漠？”
她像之前一样叫他小林，只是今天说话语速很慢，慢得让林均和觉得有点煎熬。
林均和眼睛盯着面前这个浑身上下都很有魅力的漂亮女人，觉得好像无数个夜里的梦魇又缠了上来，他的头开始隐痛，可林明真明明只是笑意盈盈，温声软语。
林均和用手撑住太阳穴，低声说：“我不知道你们找我干什么，虽然我在网上看到关于明真你的那件事情了，但是我剧组还有戏，实在没时间，真的帮不上什么忙……”
“帮忙？真热心啊。”林明真笑了下，轻声道，“林均和，姜蔚知道你对她最好的朋友表面上亲和友善，背地里狠狠捅刀子吗？”
林均和猛地抬头盯住她，搁在桌子上的双手狠狠握成拳头。
江朔就坐在林明真的身边，虽然一直没说话，但通身冷漠的气质早就让这个小会议室显得逼仄和压抑很多。
此时注意到林均和情绪的积累，他稍稍抬起眼皮，眼神锐利地扫过对面的男人。
林均和的拳头紧紧捏着：“姜蔚？你提她干什么？我们怎么样和你们有关系吗？到底来干什么？”
林明真还没说话，江朔就先一步开口：“呵，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他挥了挥手，跟在后面的总助郑理上前，把一个黑色文件夹拿给他，江朔修长的手指从文件夹里抽出一沓材料，扣在桌子上，两指一推，推到了林均和面前。
同时，会议室的大屏幕上，郑理连接了投影，点开桌面上一个文件夹，里面是几条录音和视频，用了一些人的名字和日期来命名。
林均和是有些小聪明的人，一看这架势，也知道今天他们两人是有备而来，他不可能浑水摸鱼过去了。
他破罐破摔，索性靠在椅子上一笑：“动作那么快？不愧是江总。”
林明真现在再看到他的笑脸，只觉得虚伪，也冷下脸来，声音冷清清地问他：“为什么？”
林均和也不再装了，舌尖顶了顶脸颊，挑着眉梢：“这是我一个人能办到的事儿吗？你们知道让我老板把我叫回来，还能不知道我老板从这件事里插手了多少吗？我有那么大的能耐吗？啊？”
说到后面，他声音越来越大，表情也越来越狰狞。
林明真被他癫狂的状态搞得一愣，江朔伸手安抚地碰了碰她的肩膀，很快向后扭头，厉声道：“李鑫！”
万盛娱乐的老板李鑫，立马从会议室外推门进来，表情惊慌：“江总。”
林均和看到自家老板对着江朔点头哈腰，不屑地把头扭向一边，嗤笑一声。
江朔眼神往林均和那边扫了一眼：“他攀咬你呢。”
他的语气毫无情绪，李鑫摸不准这位爷是个什么意思，但尽力地表现出愤怒，希望能让江朔满意：
“林均和，你是咱们公司咖位最大的，公司已经把绝大多数资源都给了你，虽然你作品水平一直停滞不前，流量也虚假繁荣，但是这么多年过来了，公司相信你有出头的那一天。
咱们前年签对赌协议那时候，你是怎么说的？你说你有规划，绝对能完成协议内容，结果今年眼看着还剩最后几个月，参加个综艺你不涨粉反而掉粉。一天天只知道媚粉，不思进取，你知不知道咱们签的是多少？三亿，三亿啊！”
林均和眼睛通红，狠厉地瞪着他。
李鑫也上了头，手指用力点着桌子，声色俱厉：“最后眼看着要完不成了，你才知道着急，我让你想办法，你和你的经纪人给我的方案是捆绑营销，是蹭人家姜蔚的热度炒cp，然后再提纯粉丝。我们几个领导给你们否决掉了，你还在录节目的时候给我搞小动作，好不容易节目平平稳稳录完了，结果现在你们又开始用这些下作手段！
我们之前给你那么多男主，你嫌弃质量不高，IP太小，制作组太粗糙，死活不接，广告通告也挑三拣四，一直在天上飘着，以为自己多么高高在上，永远不能脚踏实地。走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你自己活该的，这个帽子你少往公司头上扣！”
林均和眼睛阴鸷地盯着李鑫，再也不复之前苦心营造的形象，他猛地一捶桌子，声嘶力竭地吼道：“我他妈这样做难道不是……”
这时，姜蔚推门进来。
她其实已经在门外到了有一会儿了，是林明真叫她来这个地方的，听到里面李鑫愤怒的声音，她还有什么猜不出来的？
只是刚刚没有脸面进去见林明真，也不想看见那个愚蠢又阴毒的人渣。
但事已至此，她深吸一口气，在林均和怒吼的时候进门。
林均和的声音戛然而止。
姜蔚抱臂，站在林明真的旁边，垂眸冷漠地注视着眼前这个变得让她不认识的男人。
她今天没化妆，眼里的失望彻彻底底，刺得林均和心里像是被一万根针使劲扎着一般痛。
他想，自己刚刚的样子歇斯底里，一定像个疯子。
他忽然没了力气，颓败地向后瘫软在椅子上，喃喃道：“本以为是破釜沉舟，触底反弹，没想到……怪我自作聪明。”
他说着，忽然又抬起头来，盯着林明真：“可是本来是有希望的！本来我已经在涨热度了！综艺宣发的时候，我一直在涨粉！都是你！”
江朔冷漠地打断他：“你自己没本事，还能怪的着别人？少自欺欺人了。”
林均和崩溃地摇头，甚至流了泪：“凭什么？凭什么你忽然爆火，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大家磕你和程若的cp，磕你和姜蔚的cp，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你身上！可是就算我努力和姜蔚谈了恋爱，努力和你们打好关系，还是没有人关注我！没有人喜欢我！”
林明真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眸中有一丝可怜。
姜蔚闭了闭眼，满脸的失望和后悔，她不想看见他这种样子。
林均和大笑道，眼里还在流着泪：“不要用你那种眼神看着我！你有什么了不起！”
姜蔚忽然出声，声音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只是很沙哑：“承认错误没有那么难。你越这样，越可笑。”
林均和灰白的嘴唇在颤抖，但像是没听见一样，不去看她，也不回应她的话。
他忽然去翻看桌上那一叠纸，边翻边说：“是谁？都是拿钱办事的，是谁把我出卖了？啊？”
或许是一屋子人像是看猴戏表演一样看着他，太过于荒唐和可笑，江朔好心地解释道：“那段录音，车上只有一个第三人，就是司机，而那个司机最近的账户流水，前段时间忽然有很规律的大笔进账，一周一次，都是来自同一个账户，金额总数——赶上他本人两三年的工资了。”
他慢条斯理整理着袖口：“给他转账的账户，查来查去，是一个开淘宝服装店的，再追根溯源，这个服装店的店主，曾经是你舅舅家公司的销售。你说巧不巧？”
林均和不再去发疯般地翻看那些材料了，他的眼神渐渐空洞，头发早已经被他抓乱，肩膀像是流浪汉一样塌着：“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看着他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林明真没忍住：“这样真的对你有什么好处吗？你还找了摄影师跟踪并且偷拍我们吧？甚至有一张我和江朔吃饭的照片，是那天我们邀请你来我们家的时候。用别人的真心来捅刀子，编造谣言，买水军，引导舆论，你自己不感觉自己卑鄙吗？现在这个局面就是你想要得到的吗？”
她想起网络上铺天盖地的反感、辱骂、诋毁，想起在剧院里同门们惊讶和不解的眼神，想起自己停掉的训练，可是如果去想谁从这件事中真正获益了，好像也没有。或许那些发泄了愤怒和刻薄的网友，心中畅快了几分？
林均和依然一脸空洞，但回答了她的话：“我卑鄙？我有资格去道德高尚吗？你知道对赌失败的代价是什么……是我的一切，我辛辛苦苦积累的一切都毁了……都毁了……”
“我不会再有新的资源，我不会再有曝光度，我不能再赚钱……我只是想要抓住最后的机会赌一把……”
他抬头，眼睛投向对面的两人：“况且我做错了什么？我知道你和江朔结婚了，但那又怎样？我没有合成录音……那些话都是你和程若自己说出来的，我只是把它们放给大家听而已……只要大家相信了你的丑闻，就会转而关注我们这些被你抢了所有热度的人！
你又不想进娱乐圈，要那么多粉丝干什么？你已经是大舞蹈家了，为什么还要来参加综艺抢别人辛辛苦苦得到的资源？你才是自私吧……你什么都不做就可以获得一切……你这种人，除了外貌，还有什么是值得被喜欢的？”
林明真听着他絮絮叨叨说着这些狗屁不通的话，已经完全不再觉得他可怜了。
姜蔚现在只恨自己的眼瞎，于是所有的恨都变成冷漠的刀，扔向那个已经失去了一切的男人：
“林均和，你看过明真的芭蕾舞剧的，不是吗？你觉得她没有努力吗？她不应该得到掌声吗？你也看过我的电影吧，应该也不会觉得我的票房都是虚伪的吧？
现在明真因为你，不能回舞团跳舞，程若因为你，被谈家勒令禁止参加公开活动，江氏因为你，股票下跌，但等你作的恶被公之于众，你猜猜看大家会不会继续被你蒙蔽呢？到时候，或许我们的事业、我们的生活依然会恢复如初，但你却要去牢房里做你的明星大梦了。你快乐吗？”
姜蔚笑得很漂亮，也很冷漠。
“你说因为明真，所有的关注和热度都给了她，但实际情况是，在《溯洄》综艺中，每个人都获得了很多的关注和喜爱，每个人都收到了粉丝的正面回馈，但是你从来没有在意过你的粉丝们对你说的话、为你投的票——你从不在意她们对你的喜欢，却妄图像别人一样得到更多的喜欢。”
“怎么可能呢林均和？”
“你根本，不配。”
姜蔚的话每一句都像刀子一样扎在林均和的心上，他眼眶通红，泪水早已经流不出了，他摇着头想要争辩，却没有能力说出一句反驳的话。
是，他是走了歪门邪道。在综艺里不好好参与游戏，对当地的风土人情一点儿功课都不做，经常关注其他人，比如姜蔚，还刻意表现得好像和所有人关系都很好……姜蔚曾经是劝过他的，可惜他当时满脑子都是怎么样才能多点镜头，才能引发话题度。
他到底是输了。
把林均和的一切不堪都毫不留情地说出来，某种意义上也是把姜蔚的不堪摆在了大家面前——毕竟这么一个人渣，她居然还甜甜蜜蜜地和他在一起了一段时间。
姜蔚觉得，自己的话其实也是在对自己进行审判，说完那句“你根本不配”之后，她说不下去了，拿着包快步离开了会议室。
林明真想去找她，回头对林均和撂下了最后一句话：“林均和，观众不是傻子，一个人真诚与否、值得与否，是可以看出来的。这件事情你必须公开道歉，走法律程序进行赔偿。以后，你好自为之。”
林明真看了江朔一眼，江朔点点头，她就放心地拿着包去外面找姜蔚了。
会议室里只剩下江朔和林均和。
江朔只是安静地坐着，气压却很低，疏朗凌厉的面容释放着不悦的信号，显得对面椅子上颓然瘫软着的男人更加像一滩烂泥。
林均和耷拉着眼皮，没有看向对面那个让他嫉妒，也让他望而生畏的男人：“成王败寇，随江总提要求，道歉赔偿我都接受。”
江朔的眼神像是看一只渺小的蝼蚁，摇了摇头：“这不是成王败寇，你果然很蠢。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没有人在和你博弈，我们只是揪出做错事的人。”
他的手指轻轻摩挲，声音淬着让人毛骨悚然的寒意：“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把肮脏的手段拿来给林明真下绊子，你动她，就是和整个江氏过不去——所以，你懂了吗？”
林均和猛地抬眼，癫狂过后一片虚焦的眼睛里闪现出惊恐：“你要干什么江朔？一码事归一码事，你不能仗着……”
江朔看着他的样子，轻笑了一下，却比不笑时更加让人胆寒：“放心——不会要你的命。”
林均和满脸痛苦，一直在摇头，嘴里喋喋不休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我做错了，对不起……”
江朔抬手看了一眼腕表，冰冷的笑意收起，恢复了那个毫无情绪的江氏总裁，他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俯视他：“后续会有律师跟你说清楚道歉和赔偿的范围。记住，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江朔说完，起身离开了会议室。
林均和从椅子上直接跌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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