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来

余满山对县里还有些印象,知道菜市场在哪里。

这个时间,已经有些晚了,好些人都买了东西往家回了。

余满山和余桑看到,心里很有些忧心。

但是余家离县里远,这是没办法的事,除非大半夜就开始往县里走,才能赶上早上的集市。

但是大半夜就开始往县里走,那就坐不了张家的船了,只能走路,要走五十多里,还要带上五岁的小余桑,这就有些难了。

半夜路都看不清,就算打火把,也不好带着小孩走。

要是不带余桑,余满山心里想了想,觉得完全不行,要他自己去,可能就把菜贱卖了,甚至可能卖不出去。

他家小四,一定是要带上的!

他家小四,可是做梦在梦中见识过神仙界的人!比他有见识多了!

余桑看这和他两反方向回家的人实在不少,余桑问余满山:“爹,要不咱直接去问问各家脚店的价格吧?”

要是余二郎也来了,就可以和上回一样了,她爹在菜市场卖,她和余二郎两个去各家脚店和大户人家问问。

今天余二郎没来,她自己一个五岁的小娃娃,是肯定去不了的,人被拐了都说不定。

“爹,你把挑子放下来。”

余满山依言将挑子和背篓都放在路边。

余桑拿下平菇那箩筐边挂着的空篮子,扒开油纸和稻草,把里面的平菇小心地拿了一些出来放进篮子里,又从另外的箩筐和背篓里各捡了一些菜放到篮子一边。

她示意余满山再把东西都背起来走。

边走她边吆喝:“卖平菇呢,卖韭菜、芹菜、小白菜、菠菜、葱、蒜苗......”

她人小,声音跟那篮子里的小白菜韭菜一样脆生生的,很是响亮。

余满山听小女儿都在吆喝了,虽他沉默要面子些,但也跟着喊起来:“卖平菇呢,卖韭菜、芹菜、小白菜......”

余满山一个大人,声音更大些。

街上很多人都听到了。

余桑看她爹这么上道,平时余满山没有这么舍得吆喝的,平时草市去摆摊卖簸箕箩筐的,就跟那哑巴一样,有人买就买,没人买就挑回家。

听她爹都这么舍面子了,她吆喝更卖力了。

喊卖是一方面,她手里提着的那一篮子蔬菜在这大冬天才是显眼!

就算那满载而归,背着一大背篓东西回去的人,也纷纷驻足看着余桑提着这篮子蔬菜。

有人出声问:“小娃娃,你这菜怎么卖的?”

余桑:“你问哪种?我这有韭菜芹菜平菇葱......”

余桑接着道:“我这篮子是给人看的,每样都放了,其他都在我爹背上呢。”

又有人惊道:“你这大冷天的,哪捡的平菇来卖啊?!”

一堆人围拢着问七问八的:

“你这韭菜芹菜怎么种出来的?这大冬天,我听说那府城里,用火炕费了大价钱才能种出来,难道你们也是用的火炕种出来的吗?那得多金贵啊......”

“你这大冬天也能捡到平菇,不太可能吧?”

“你韭菜多少钱一斤?”

“你芹菜多少钱一斤?明天过节,买些回去过个好节。”

“是啊,韭菜多少钱一斤?买回去包韭菜馅饺子。”

“菠菜多少钱一斤?刚好明天家里办席,买点回去办席有面子!”

......

麦子在新明县也是近几年来才开始种的,从北边传过来的,同时还传过来北边的吃法,用麦子磨了面杆成饺子皮,可以包各种馅儿在里面,羊肉馅儿、小葱猪肉馅儿、白菜馅儿、酸菜馅儿,其中韭菜馅儿是最经典的。

余桑以为今天都要下集了,没赶上卖菜的好时间,哪知道在路上就被人围了!

看起来稀罕货在什么时候都紧俏!

余桑开口报价:“韭菜500文一斤,芹菜400文一斤,小白菜350文一斤......”

余满山听到报价,差点挑着一挑菜摔倒......

余桑继续报价:“平菇,2贯500文一斤!”

余满山:“......”余小四,你可真敢说啊!

是真的敢说啊!

不是在家里说好平菇2贯一斤的吗?

当时他都觉得要两眼一黑了,现在直接又涨500文......

余满山站在原地不吭声了。

他相信,没有傻子会买。

在大通镇,小白菜才卖20文一斤,就算后来专卖给万家脚店,那也只是30文一斤,好家伙!来了县里,直接一斤卖350文!

现在他只觉得两眼一抹黑,又不好出声降价贬了余桑的面子,余满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心想,就当我不存在吧,我是根木头,不存在......

周围人嚷道:

“也太贵了吧?金子做的菜呢?”

“就是!太贵了吧!韭菜100文一斤我就买了!买一斤回去包饺子。”

“你芹菜70文差不多了,我也知道大冬天不好种出来,70文卖我一斤吧......”

“菠菜50文一斤差不多了,卖我两斤吧......”

......

余满山继续两眼发黑,他在大通镇,好不容易讲价到30文一斤卖菠菜给万家脚店,在这县城里,你们50文一斤求着我卖你?

余满山第一次感受到,镇里人和县里人的差别。

在大通镇卖不出价钱的东西,来了这县里,才知道东西有多值钱。

思绪也不过那几瞬间,余满山对于自己种地的手艺突然有了自豪感,比别人夸他一亩田能比其他人多种出几斗米更有自豪感!

毕竟这都是现成大把的铜板啊!

还是别人求着要高价买!

余桑也心里吓一跳,这县城里的购买力果然不是一个小镇子能比的。

她不过虚报一个高价,现在心里有了些数。

她镇定地回道:“几十文一斤真卖不了呢,你们知道吗,那过年开春时节,京城里的一对儿黄瓜,都能卖三五贯钱,我这已经是很便宜了!”

这个她倒是在现代的时候,在什么书上看过。

反正已经吹了,那干脆继续吹,“不说是京城了,就算在潼川府城里,那这个时节,一斤韭菜也要卖一贯多钱一斤的,我这打了对半了,已经很便宜了,各个叔叔婶子,体谅下吧......”

余满山听余桑在那里吹,她长这么大,连县城都没来过,她顶多在大通镇万家脚店听过这些,估计还有些是她胡乱在那里扯的。

毕竟连500文一斤的韭菜她都敢喊出来,还有什么不是能乱吹的?

周围围着的人很有些人点头:

“好像是,我也听说过,那潼川府府城里,是这个价......”

“贵啊,吃不起,只能看个热闹了。”

......

“再少点吧?明天过节,便宜点就买了。”

“真不能再便宜点吗?”

......

余桑向周围砍价的人打量去。

她来这里这么久,统共见过的着装也就那么几种,基本在乡下,男性都是穿短褐,短褐就是窄袖粗布的短上衣,下面穿裤子,方便干活。

女性也穿得简单,下面除了裤子,外面还套一件膝盖长的裙子。

另外还有褙子、抹胸。

其余的都不多见,倒是在镇子里看过男性穿长袍长衫的,基本都是麻布或者棉布的,连她见过穿得最好的方三娘子,在她家脚店也是穿棉布衣裳,回娘家那间丝织品的衣裙,估计还是她最好的最有面子能见客的衣裳。

看着周围围着的人,她已经看出,这个世界的穿着,更能通过衣冠分辨一个人的家境,不论男女,袖子越长越大,裙摆越长,质地越好,那就是家境越好,也就是越富裕。

不像现代,仿货一大堆,不看牌子还不一定分辨得出谁穿得好,谁穿得不好,一眼不容易看出人的家境,尤其是对各个品牌不熟悉的。

周围围着穿短褐的,基本连价格都不砍,全是在一边看热闹的,只有那衣着看起来好的,才是砍价的主力。

不过余桑很坚定,绝不降价,现在才来,摸清楚市场再说。

“各位叔叔婶子,真的便宜不了,就种出这么点儿菜,明儿又是过节,买的人多呢,卖完这些就没有了,叔叔婶子们,要买就尽快啊~”

虽喊着“叔叔婶子”的,其实还是围着的男性居多,女性较少。

就余桑了解的,平民百姓家的女子,无论未婚已婚,都是能出门的,买菜之类的,更是不在话下,走街串巷地讨生活,更是听说有那体力好的已婚妇人去抬轿子赚钱的。

不过还是男尊女卑,以男权为上的社会。

余桑坚决不降价,周围有些舍不得的,只能转身走了,看热闹的看一会儿也就散了。

余桑叫上余满山,“爹,咱继续往菜市场去,先看看再说。”

余满山听很多人的还价,心中已经很意动了,往日在草市,那各种菜的价格,除了菌子外,基本最多不超过5文钱一斤,这几十文一斤的菜,他简直想都不敢想,现在还这么多人求着买,要不是余桑跟着来了,他早就乐呵呵地卖掉了。

初来县城,余桑暂时一斤菜都没卖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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