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五天了,怎么还没回来。

周珩心烦意乱的坐在王府大门旁的小院子里,时不时往门口看一眼,可不管他看几次,都没有看见朝思夜想的人。

“是在等王爷吗?”崔廷越见周珩无心商议正事,也放下手中的账本,也往门口看去,“王爷去剿匪应当是没有这么快的。”

周珩没打过仗,不清楚打个山匪要几天,他只知道凌安若说五天,那应该就是五天,可如今这人却自己食言了。

“是她自己说五天就回来的。”周珩颇有些怨念,烦躁的揉搓着黑子的狗头,把黑子惹得也很烦,哼哼唧唧的闹脾气,甩着脑袋要跑。

崔廷越随手拿过桌上的一块糕点哄黑子,看周珩那牵肠挂肚的样,宽慰道:“说不准人已经回来了,只是还在路上,晚点可能就回府了。”

周珩没说话,他今天早上起来就有些心神不宁,右眼皮一直跳,跳得人心烦意乱,总感觉会发生什么事。

眼见未时都过了,自鸣钟也敲了一声,可人还是没有回来。周珩坐不住了,他站起身,朝李管家喊道:“李叔!给我备马,我去苍阑山看看!”

“哎呦,这可不行。”李叔忙跑过来劝道,“那山里头乱着呢,姑娘就这么跑出去,出了事可怎么办?”

“是啊。”崔廷越也不赞同的看着他,“若是顺利,王爷这会儿应该在回程的路上,你去了怕是会错过。若是不顺,你去了也是给人添麻烦,倒不如在府里等着。”

周珩哪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可他就是没来由得心慌,总觉得自己若是不亲眼去看看就不踏实。

可左右都没有人同意,周珩也只好无可奈何的坐了回去。突然,一阵强烈的眩晕毫无预兆的兜头砸来,天地都撞成了一团杂乱的重影,周珩不受控制的趔趄了两步,一手撑在椅子上勉强不让自己跪在地上。

“呀,姑娘这是怎么了!”

李叔三两步的跑了过来,想要搀扶周珩,被周珩摆了下手婉拒了,“我没事,就是突然头晕的厉害,可能是因为午膳没怎么用。”

李叔看着周珩突然苍白的脸色,着急的不行,“那姑娘快坐着,老奴去给姑娘端碗鸡汤过来。”

周珩胡乱的摆了下手,他想说不用了,可这会儿他难受说不出话来,那阵眩晕并没有消散,反而愈演愈烈,他渐渐看不清,也听不见,仿佛周身一下子都空了,只要他一脚踩空就掉进黑暗里。

周珩死死抓紧了椅子的扶手,想把自己撑到椅子上缓一缓,可当一阵尖锐的刺痛袭上心口的时候,终是一脚失空的跪了下去。

“安若,你怎么了!”崔廷越离周珩最近,他在周珩倒下去的那一刻眼疾手快的捞住了周珩,把人安置在椅子上。

“安若,醒醒!”崔廷越掐着周珩的人中,试图把人唤醒,可周珩早在那阵刺痛里晕了过去。

崔廷越当机立断的朝李管家吩咐道:“李叔,快去找大夫!”

凌安若感觉自己在半空中走了好远的路,她看不清前路通向何处,只知道磕磕绊绊的往前走,忽然她脚下一空,蓦地从高空坠落,重重摔回了地上,连带着整个身体都剧烈的抽动了一下,惊吓似的突然睁开双眼。

她轻喘了一口气,惊魂未定的望着床帐,迷迷糊糊的想自己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

良久,凌安若的神魂才归了位,她慢慢撑坐起身来,朝四周看了看,轻罗幔帐,绣金屏风,这显然不是匪寨,而是宣王府菡萏苑的厢房。

奇怪,我怎么回来了?

凌安若愣愣的盯着那屏风半晌,又低头看看自己的双手,纤细修长,略带薄茧,不像周珩的那般骨节分明。

我这是变回来了?

凌安若蹙眉看着,有些不懂怎么被炸了一回连魂魄都能给炸飞。既然她回来了,那周珩呢?周珩在哪?

这个念头伸起的瞬间,凌安若仿佛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战栗与恐惧争先恐后的从后脊背上蹿了出来,让人止不住的轻颤。

凌安若坐不住了,她猛然掀开被子,慌里慌张的套上鞋子就推开门往外跑,惊得一直候在门口的侍女急忙拿着氅衣在后头追。

“来人!备马!”凌安若大声喊着,边朝王府的大门跑去,却被李叔和崔廷越一把拦下。

“姑娘,这天还凉着,怎么也不披件氅衣再出来。”李叔急得抢过丫环手里的大氅给凌安若披上,“您还病着,万一再着了风寒可怎么好!”

凌安若心急如焚,偏偏又被一群人堵着,急得直跳脚,“李叔,您别挡着我啊,快给我备马,我要去苍阑山!”

“胡闹!”崔廷越难得放了脸色,“病没好清楚乱跑什么,中途要是再昏了怎么办?”

“姑娘是不是放心不下王爷?”李叔善解人意的宽慰道,“姑娘放心,王爷让人带了话回来,说五殿下中了箭伤,要停留个两天再回来。姑娘再安心等两天,两天后王爷就回来了。”

“放他娘的屁!”凌安若头一次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情急之下连市井粗话都吼了出来,一点也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把在场众人惊了一跳。

“表哥,李叔,”凌安若缓缓吐了口气,看着面前两人沉声道,“今日无论如何我都是要去的,你们若是同意,便替我备马,若是阻我,还请原谅安若放肆了。”

从初识到现在,凌安若从没有对自己人放过脸色,更没有说过一句重话,这一通压抑着怒火的威胁带着说一不二的威势,吓得人不自觉的瑟缩了一下,本能的想遵从其指令。

“这,这……”李叔没了主意,他下意识的看向崔廷越。

崔廷越叹了口气,对李叔道:“去备马吧,我陪她去便是。”

李叔看了看凌安若心意已决的样子,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转身让人把马给牵来。

天色渐晚,夕阳早已掉进了云里,唯剩一抹残红晕在天际,在浩浩荡荡的江面上也映出一片胭脂色。

凌安若焦躁不安的立在船头,看着越来越近的苍阑山,却仍觉得是那般的遥远,远到如隔天堑,恨不得能生出双翼立马飞过去。

当船刚刚靠岸时,她不等停稳就跳了下去,没跑几步就被黎州守备军给拦了下来。

“什么人!竟敢乱闯此地!”

“滚开!”凌安若没空和他们掰扯,一手一个扭送着扔了出去。

那两个士兵没想到一个弱女子还有这等的好功夫,一时不查,被扔在地上一时没回过神来。

“喂,你谁啊!军营重地也敢乱闯!别以为你是女人就可以胡来!”小兵回过神来,捡起长枪去拦凌安若,叫喊声引来了更多的士兵,连韩远都被这动静给惊动了过来。

“敢问姑娘是谁?来苍阑山有何要事?”韩远抬刀挡在凌安若身前,冷冷的质问道。

凌安若被一层又一层的阻挡弄得颇为烦躁,可她走得急,没拿王府的腰牌,没有什么能证明身份的凭证,正当她想口不择言的说自己是宣王妃时,崔廷越赶了过来,他掏出一早就备好的腰牌,对韩远客气道:“韩将军,我们是王爷的家眷,见王爷久不归家,心中实在放心不下,特来苍阑山看看,还望将军能放行。”

韩远接过王府的腰牌看了看,又抬头看向凌安若和崔廷越,若是平常,他倒也就放行了,可今日出了那么大的事,他不敢随随便便就让什么人进去,谁知道是不是来路不明的刺客。何况他在黎州城那么多年,怎么从来没听说王爷有什么家眷?倒是传闻有个未过门的王妃。

该不会就是眼前这位吧?

韩远不敢掉以轻心,他打量着凌安若,铁面无私的道:“苍阑山现在戒严,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姑娘若是执意要进去,还先等末将去将王府的侍卫叫来,让他们带姑娘进山。”

王府的侍卫现在都在苍阑山顶,一来一去不知道要耽误多少时间,凌安若哪里等得起,她正打算抢了韩远的马硬闯时,忽然一道熟悉又带着不可置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安若?”

凌安若浑身一震,她呆愣愣的转过身,对上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一年的时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几场清梦就过去了,凌安禹的样子没怎么变,可周身的气场却凌厉的骇人,像一把冰冷冷的剑,让凌安若陌生极了。

“哥?”

凌安若呐呐的叫着,她看了一眼凌安禹,又看了看他身后的冯将军和两千士兵,反应过来这些人是朝廷派来的援军,来接周瑾谦的。

凌安禹拍马走近,他适才以为自己是眼花了,认错了人,不成想这竟然是真的?他的妹妹没死,还神不知鬼不觉的来了黎州?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还不等凌安禹发问,凌安若已经大步跑了过来,毫不客气的上了马,对凌安禹发号施令道:“哥,快带我去山顶,我要去见周珩!”

凌安禹一脸无言的瞪着他这个诈尸的妹妹,招呼都不打一声就使唤上人了,实在是欠收拾。

“还愣着干什么?快啊!”凌安若不耐烦的催促道,把凌安禹一肚子的疑问都噎了回去。

“知道了,知道了。”凌安禹马鞭一挥,冲开堵在路上的黎州守备军绝尘而去。

韩远在扬起的烟尘里看着凌安若的背影,蹙眉不解,他听闻那位准王妃是商户之女,何时又与将军府扯上了关系?

“韩将军。”

“嗯?”韩远蓦地回神看向崔廷越,“公子还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只是想给将军提个醒,”崔廷越和颜悦色的看着韩远,语气却冰凉凉的带着警告的意味,“凡人莫管天上事,有些事情知道了还是当不知道的好。”

韩远不躲不闪的看着崔廷越,这个人温文尔雅的皮囊下锐利的扎人手,不过他也无意于管宣王的私事,随即拱手道:“末将明白了,多谢公子赐教。”

凌安禹的神驹非寻常马匹可比,在狭窄的山道间如履平地的狂奔,不过一时三刻就跑到了匪寨门前。

寨子里的侍卫听见动静跑出来看,见到凌安若来了也惊讶了一瞬,他们不是给王府报过信了吗?怎么姑娘还会知道?谁走漏了消息?

“姑娘怎么来了?”侍卫们迎上前道。

“少废话,带我去见王爷。”凌安若用完人就扔,也不管她哥,下了马头也不回的就跑了。凌安禹轻轻叹了口气,他看着凌安若的背影犹豫了一会儿,也跟在那群人身后去看看情况。

匪寨的卧房里,周珩不省人事的躺在床上,他墨发铺散着,眉头微微蹙起,若不是身上扎着针,仿佛不过是在寻常的睡觉,只是在做一个不太好的梦罢了。

“周珩。”凌安若扑到床边,她伸出手想碰一碰他,可周珩如同一块布满裂纹的玉,似乎轻轻一碰,就能碎了。

凌安若踌躇半晌,最后只能极轻极缓地握住那只垂在床榻上的手,将那刺骨的寒凉小心的裹在手心里,一点一点的暖着。

“周珩,周珩。”凌安若轻轻的唤着,她怕把人惊醒,却更怕他一直这么沉睡不起,两厢为难之间,她转头看向正在施针的道济,害怕的问道,“大师,王爷他怎么样,他有没有事?”

道济看了眼周珩,沉沉的叹了口气。

这一声叹息让凌安若的心跌到了谷底,她下意识的攥紧了周珩的手,颤声问道:“大师这是什么意思?王爷到底如何了?”

道济不知道该不该和凌安若说,他眼神询问陆安,见对方点了点头后才沉声道:“姑娘,王爷本就五脏受损,理应好好养着,可如今这么一炸,五脏更是震荡不安,元气大伤,加速了毒发。王爷若是能醒来还好,若是不能……”

道济的一番话让凌安若有些不知所措,她垂眼看着周珩苍白的脸色,好一会儿才低低的说道:“怪我。”

“都是我的错,是我掉以轻心,误信他人。”

“是我心慈手软。”

“都是我的错。”

“是我伤了他。”

“都是我……”

凌安若自责的把脸埋在周珩的手里低低啜泣着,“对不起,周珩,对不起……”

道济有些不明所以,他以为凌安若是担心过了头,说起了胡话,正想着要不要替她也把个脉时,一旁一直默不吭声的陆安拍了拍他肩,轻轻的摇了摇头。

沉重的气息在屋里缓慢的流淌,阴云笼罩在每个人的心上,压得人喘不过气。

门外,凌安禹远远的看着床畔的两人,听着屋里低声的哭泣,实在不太明白两个八竿子也打不着的人是怎么凑到一块去的。而且看屋里那个情形,两人的关系绝非一般,否则就他妹妹那个冷情冷性的样子,怎么会为了一个男人哭的肝肠寸断?

同样不解的还有寨子里的守备军,雷雄飞探头探脑的往屋子里看,好奇的跟王府的侍卫打探道:“兄弟,那位姑娘是谁啊?看着跟咱们王爷挺亲啊。”

还不等侍卫答话,他自己先反应过来,“哦”了几声,拍着脑袋说道:“对了,对了,我想起来了,她就是咱们的王妃吧?”

雷雄飞嗓门大,他这话一出口,凌安禹蓦地看了过去。

桑祁走过来拍了雷雄飞一巴掌,轻嗤道:“声音小点,别吵着王爷。还有别胡说八道,王爷和那位姑娘还没成婚呢。”

凌安禹听到心这话,心陡然松了下去,可还没落回肚子里,又听那侍卫笑了一声,说道:“也不算胡说,差不离了,除了崔姑娘,怕是也不会有别人了。”

凌安禹一时间五味杂陈,他还未从凌安若诈尸这件事里回过神来,又被他妹妹成了宣王妃的消息给砸懵了头,一颗心悬在半空不上不下的卡着,不知道要往哪放,最后将目光重新落在凌安若身上,眼底的情绪意味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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