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相遇

见对方终于发现自己,赵执松了口气。可对峙半晌,小娘子一言不发,他又拿不准这人是过于淡定,还是直接吓傻了。

就在赵执琢磨怎么开口打破沉默时,小娘子率先发了话:“我坐这里,碍着阁下了?”

赵执心想,知道你还问。

他就是来这儿打个盹儿,一睁眼就看到树下坐了个小娘子。

城外荒地,哪有姑娘家独行来此,八成有人守在一旁。

他这么跳下去,活似掳人的大盗,恐怕解释的机会都无,这小娘子就能哇哇哭喊引人过来。

不是自己的地方,赵执不想惹麻烦,打算等人走了再下去,谁知这小娘子像是老僧入了定,全无去意,倒是他果子吃太多,先有了尿意。

于是他选了个温和的法子,丢个东西先引起她注意,省得吓到她。

但现在赵执后悔了。

她一开口就不是软性子,便是直接跳下去也吓不到她。

偏偏他憋到现在,尿意加剧,直接跳下去,姿势固然潇洒,下面怕是会震的疼死,还是等这女人走了,再用不大好看却温和的姿势溜下去为妥。

青年轻咳一声,在树上换了个坐姿,看似闲适的翘起二郎腿,实则不动声色的夹紧下面,俊逸的脸上浮起几分轻佻:“哪里的话。树下有佳人,相逢就是缘,我就是想请姑娘吃个柿子,手里失了准头,还请见谅。姑娘,你喜欢软的,还是硬的啊?”

在赵执的认知里,寻常娘子遇到野男人说这话,即便听不出话中暗藏的荤味儿,也该从他脸上看出不正经,都不必废话,对方自会嫌恶离去以保清誉。

然而,隔着一层薄薄的幕帘,霓缨将男人那点含蓄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嘴角无声的挑了一下。

她稳坐树下,朝树上的人伸手。

赵执:“?”

“不是请我吃柿子?我喜欢——硬的。”

赵执:“……”

霓缨手掌轻晃:“丢我手里,有准头吗?”

赵执暗暗吸气。

这女人,好像有点不正经啊。

男人都好面子,赵执也不例外。

就在他打算保持帅姿直接忍痛跳下去离开时,树下的人影一动,她已起身走出两步,朝后方招了个手。

眨眼间,树下多了个高大魁梧的男人。

果然有人守在附近!

赵执眯了眯眼,扫过男人手里的长刀,这可不是一般护院能佩的刀,难道是官家小姐?

可一看那女人,赵执心里猛摇头。

他又不是没见过大家闺秀,哪有像她这般荤素不忌的!

正当赵执琢磨对方来历时,树下的女人忽然转身,朝他猛的一掷!

赵执反应飞快,双腿一松转而紧勾树干稳住重心,稳稳接住飞来之物。

是个巴掌大的方铜酒壶。

女人的声音从树下传来:“相逢就是缘,请你的。”

赵执刚才松腿勾树,下面险些滋出来,只能磨牙忍耐道:“多谢,我不喝酒。”

不料女人轻笑一声,转身离开,声音悠悠荡荡飘来:“若是太急,解决了再下来吧,把酒倒了就能用。”

赵执一愣,什么意思?

不是请他喝酒,是请他解手?

他看了眼手中的酒壶,鬼使神差的把瓶口打开。

这种便携壶,容量小不说,铜制壶口也就比剔牙的竹签粗一点!

赵执愤然抬头,奈何人已走远。

这女人,果然不正经!

……

一日光景很快过去,冬日里天暗的早,窄巷里亮起的彩灯便格外显眼。

这张娘子明日出阁,母女两个收了不少街坊领居送来的礼钱。

乍看好似二人多么得人缘,实则不然。

这龙彪就是太平县的地痞恶霸,城南的百姓多是做小生意的人家,想在城里混口饭吃,就不能与这些地头蛇对着干,所以再困难也得挤出一份礼钱意思意思,否则这张娘子对着龙彪一吹枕头风,他们哪还有营生。

不过话说回来,这母女二人平日就喜欢张扬显摆,今日却安静得很,天才刚黑,院子和屋子的房门就已紧闭,许是张氏出阁在即,所以早睡养身吧。

邻里们对这对母女无甚好感,自然也不会关心屋子内此刻是如何凶险的场景。

张氏母女从昏迷中醒来,就发现自己已经被牢牢捆绑在床的左右,而那个六年前便随陶家发配蜀地的陶薇宁正如鬼魅般立在窗前,手里握着一把刻刀。

母女两人吓得面色煞白,想要挣扎结果浑身无力,想出声喊人却被堵死嗓门。

陶薇宁把背篓放在脚边,捏着那把刻刀慢慢走近母女。

“多年不见,二位看起来过得不错,张姨娘……”她的目光从张氏身上转移至另一边:“还有你,陶禧。”

马上要嫁给龙彪的张娘子,实则是淘游妾室所生的女儿,陶禧。

当年陶家被判后,淘游在最短的时间之内筹备了一笔钱,本意是让长子陶浦带着妹妹陶薇宁、陶禧投奔亲戚。

可没想,本该一同流配的妾侍张氏却生了异心,趁夜迷晕所有人,带着女儿陶禧和陶家所有的钱跑了。

陶浦和陶薇宁本就决意陪伴父母,张氏的逃跑更像是一个契机,兄妹二人最终还是一道去了剑南,只是没想这一趟,落下的竟是家破人亡的结果。

张氏母女躲藏多时,张氏还给陶禧换了母家的姓,如今叫做张禧。

如今陶家流刑已经期满,连皇帝都换了人,本以为再无后顾之忧,没想到这天杀的陶薇宁竟然找上了门,还搞偷袭!

“张姨娘,你本是我母亲的陪嫁,当年你跪着求她收容你,她答应了,让你做了父亲的妾。”

“后陶家落难,你怜惜阿禧年幼趁夜卷款而逃,没被抓住也算你的本事,阿禧毕竟是父亲的亲生女儿,你二人能过得好,他们其实还挺欣慰的。”

“听闻阿禧要嫁人了,我特地来恭贺一声,此外,还有点事想麻烦你们。”

陶薇宁面无表情的看向这间小屋,虽然房子简陋了些,但因要办喜事,堆放了不少值钱物,当中不乏龙彪的聘礼。

“当年你们拿走的是我陶家的钱,如今你们已与陶家撇清干系,而我……恰好遇到些难处,现在连本带利拿回陶家的钱,不过分吧?”

说罢,陶薇宁拎起地上的竹篓,转身开始搜罗房中所有的值钱物。

这无疑是捅了张氏的心窝子,她开始发疯的扭动挣扎,眼神里蹦出疯狂的恨意。

陶薇宁回头扫了一眼,搜刮的动作更快了。

这时,陶禧忽然吐开了嘴里的堵塞,“救命——”

陶薇宁立马来到陶禧跟前,一巴掌下去,陶禧被打的一懵。

张氏目眦欲裂,床都要被她挣散架了。

陶禧还没反应过来,已被陶薇宁抓着衣襟拉回去。

猛然对上陶薇宁阴森的脸,陶禧脸上一凉,被刻刀抵住。

“喊啊,再大点声儿喊!张氏,你以为陶家流刑期满你就高枕无忧了吗?别天真了,你本是逃刑之人,抓回去只会罪加一等!”

“还有你陶禧,你嫁的人是什么货色,你比我清楚,龙彪不是靠着县尉的关系怎么可能混的风生水起!就当他宠你,哪怕你有个逃了流刑的母亲都能包庇,可要是你成了个破相的烂脸美人,他还能宠你吗?”

陶禧果然吓到,再不敢动半分,张氏也消停下来。

陶薇宁扫了二人一眼,收刀继续搜刮,值钱物丢在竹篓里,和木雕混在一起,很快就装满了。

陶薇宁背起满当当的背篓,哑声道:“这笔账清,你们与陶家再无瓜葛,我不会再来,若想报复我也奉陪,你们两条命抵我一条,看谁豁得出去。”

说罢夺门而逃。

张氏母女重新开始呜咽求救。

陶薇宁一路跑出来,唯恐撞上晚归的人。

她心跳如擂鼓,满身冷汗,幸而天色暗黑成了她的遮掩,令她顺利逃出这条街。

她想跑,奈何背上东西笨重实在跑不动,

忽然脚下被绊,陶薇宁整个人向前扑倒,背篓盖子滑开,零碎的铜钱和木雕一起滚落出来……

陶薇宁疼懵了,反应过来时,伸手先捡木雕,待看到那些抢回来的钱,陶薇宁微颤的手始终没有去捡,而是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又一巴掌!

手腕忽然被人狠狠扼住。

厉全昆满头大汗,表情既惊愕又心疼:“薇宁……你去哪里了?”

……

夜深人静时,厉全昆终于将安抚好的陶薇宁带回他们自己的小院。

一路上,厉全昆做了许多假设。

首先张氏母女未必敢公然发难,其次就算她们利用龙彪报复,他们也可以随时离开。

快到家门口时,两人齐齐愣住——本该无人的屋里竟然亮起了灯火。

陶薇宁轻颤道:“是、是她们吗?”

厉全昆还算冷静:“不可能,哪有这么快,就算是他们,怕是早放火烧房子了。”

恐怕是进贼了。

陶薇宁听到厉全昆的猜测,忽然挣开他直往里跑:“我的手札……”

“薇宁!”厉全昆赶忙追进去。

两人推门而入,并未看到贼人。

堂屋的矮案前坐着一个女人,屋里所有的灯都被找来点亮。

手札堆放在案上,她偏头就着灯光,正一页页翻看。

陶薇宁呆若木鸡,不可置信:“你……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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