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玉屏风

“啊,那是我误会了。”

沈朝毫无歉意地一笑,“抱歉啊。”

望着王洵之再保持不住平静,几乎七窍生烟的模样,沈朝心中气闷稍解。

他以为她沈朝的脖子是那么好掐的吗?这招就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王洵之是清高,在意名声的清高,唯有如此,戳他痛处才最痛。

沈朝了解王洵之,同样王洵之也了解沈朝。

他此时越是失态,沈朝便愈是得意。

王洵之很快平复心绪,径直伸手探向沈朝的后背。沈朝下意识地侧身躲闪,这一动作更是牵动了伤口,剧烈的疼痛迫使她不得不维持原状。

他看着指腹的血迹,面色却丝毫未变。王洵之清晰地知道这些伤对于沈朝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她当监察御史还有外放那些日子受到的伤可不止这么一点。

“沈大人真是能忍,也还是一如既往的大胆。就不知道当年那杯毒酒的滋味如何?还是说一向刚正不阿的沈大人竟叛了朝廷,犯下欺君之罪假死越狱?”

王洵之开口就戳沈朝的心窝子,直白地将那些隐秘摊开。

“我从未背叛朝廷,更未背叛先帝。”沈朝一瞬间神色冷下来,“再说,毒酒的滋味儿与你何干?怎么,你莫不是也想尝一尝?”

沈朝的确是被戳到了痛处,也不打算再和王洵之争辩,冷笑一声便要起身走人。

身后有微微的风扰动,沈朝心中警惕起来,可她这次依旧没能躲过。

转瞬之间,她后背又撞在廊柱之上,只是这次却没有上次那么痛了,因为他的手臂垫在身后。

即便有此作为缓冲,沈朝仍是痛得面色扭曲一霎。

缓过气来之后,她只想破口大骂,残存的理智让她没有把更难听的话说出口,“王洵之,你不是向来不屑于强人所难吗?怎么,如今改性子了?”

王洵之这次却没有反驳,更没有动怒,俯身靠近缓声道:

“我只是想看看你究竟是人,还是鬼。”

微凉的气息带着清冽的酒香侵袭进她的鼻腔,后背烧灼样的感受让她像处在冰火两重天,而这一切都来源于眼前这个人。

他垂目细细望着她的面容,神色依旧冷冽,可眉目间却隐隐地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温柔。

沈朝几乎以为自己感觉错了,她有些隐隐的不安,而解决这个不安的办法就是,摆脱现下被动的处境。

“那你现在看清了吗?我是人,还是鬼?”沈朝轻笑起来。

而他当真低头静静思索着,仿佛这是个令人困扰的难题。

他醉了,沈朝下了定论。

没等他回答,沈朝忽然暴起挣脱他并不算用力的禁锢,反手扼住他的手腕,膝盖向上猛地顶向他的腹部。

趁他吃痛弯腰之际,沈朝一脚踹在他的膝盖,将他背后朝上掼倒在长凳之上。

沈朝如今肩膀有些使不上力,为了制住他,只能双膝也跪在长凳之上,以没有受伤的双腿控住他的腰身,再扳着他的双臂折于背后。

这样沈朝便可以腾出空余的一只手收拾他,虽然伤口定然撕裂得更严重,但她不觉得亏。

从他与长凳重重的相撞声也听得出来,沈朝这次可没有留丝毫的情面。

沈朝空闲的手捏在他的后脖颈强迫他侧过头来,而后好整以暇地望着他掩盖不住气恼的双眼,问道:“怎么样?服不服?”

什么自持?什么克制?他都忘个一干二净。

王洵之狠狠地瞪着她,有恼怒,还有微不可察的羞赧。他从喉间挤出几个字:“沈朝,你这个——莽夫。”

莽夫?这两个字一出,沈朝就想起来了。

当年监察寮与大理寺初次交涉协同办案,彼时他已然富有盛名,而她还是初出茅庐的新官一个。她为官不久本就行事艰难,还遇上了他平静而傲气的不配合,这更是令她寸步难行。

沈朝一向以理服人,至少她自己是这样觉得。奈何说理说不通,她只好以武服人了。她将他收拾得妥妥贴贴之后,他压抑着怒气从嘴里吐出两个字——莽夫。

啧啧,这骂人的词也是一点没变。

沈朝恶狠狠地掐住他的下巴,手肘在他腰间向下一击,听着身下的闷哼声,她笑容愈发灿烂,俯身又问一遍:“服,还是不服?”

“……服。”他的眼角也不知是因为热气还是未褪的酒意而渲染上一抹红,呼吸变得粗重起来,就连嘴唇也被气得微微颤抖。

瞧着他一副备受屈辱的模样,沈朝都暂且忘记了身上的伤痛,畅快地大笑起来。

笑罢,沈朝盯着他的双眼打趣道:“怎样?我是人是鬼又如何?照样收拾得了你。”

王洵之冷静下来,抬眼沉沉看向她,仿佛真的服了软,只是胸口不断地起伏昭示着他的心绪。

沈朝被吓了一跳,哟,这是真生气了。

她可还没忘记她如今的处境,梁子越结越大可不好。

“既然如此,那我便饶了你这一回罢。”沈朝讪笑着正要收回手,虎口处却猛然传来一阵剧痛,她低头震惊地去看——

他,他竟动口咬了上去?

沈朝惊极翻身从长凳上跌下去,摔了个四脚朝天,但她仍看着手上的牙印,有些不敢置信地喃喃着:“我这是见鬼了?王洵之什么时候变得跟我一样无赖了?”

王洵之终于坐起身来,冷冷地瞪着她。

原本整齐的鬓发散乱非常,衣襟也因方才的动作扯出一道口子,哪里还看得出丝毫的威严。

沈朝忙摆手,警惕道:“你我扯平了,停战。”

他似乎也不想再多与她言语,一甩袖转身离开了这个令他丢掉颜面的地方。

沈朝在原地缓了口气,半晌回想起王洵之吃瘪的样子又得意地笑起来,这一笑又牵动伤口弄得她呲牙咧嘴。

她慢慢站起身,扶着廊柱一步一步往厢房走。

回到小院时灯火通明,李昱正站在廊下,手里提着一盏灯,远远望见沈朝的身影便迎了上来,声音里含着焦急:“我还当你出事了,再等一刻我便要去寻你了。”

夜深的露水都沾湿了他的衣袖,他的手也是冷得像块冰。

“我就随便走了走。”沈朝竭力笑了笑,不想让他太过担心,“没想到竟回来晚了。”

望着他蕴起微怒的眉眼,沈朝再撑不住向他怀中倒去。

李昱手里提的灯落在地上,他哪里还顾得上别的,只小心将她抱在怀中:“这是怎么了?”

“伤,伤口又裂开了。”

李昱闻言忙低头去看她的背后,血迹已经从衣裳后洇出来。

他一时又忧又怒,直接将她打横抱起,一脚踢开门,几步走到房内,连门也来不及带上,压抑着怒气道:“你是不知道自己的身子骨如何吗?还可着劲儿瞎造?再有下次,我就任由你自生自灭了。”

沈朝被放在窗边那座乌木鎏金紫玉珊瑚美人榻上,中有一扇紫檀嵌青玉刻湖光山色屏风与半开的门扉相隔。烛台上燃得只剩半截的烛火将屋内映得亮堂,屏风上清晰地映着两人的剪影。

沈朝还在犹豫要不要解衣之时,他已然解开她的衣带,将衣裳褪到腰间,扶着她的腰身将她放倒在榻上。

可能是有了经验,他已经熟练地准备好热水、干净的布巾、止血的药剂。

沈朝拒绝的话语只能咽回了喉中,屋外的风穿过半掩的门扉,绕过屏风落在她的背上,只是微微的凉却引得她一阵瑟缩。

温热的锦帕轻柔地拭过每一道渗血的伤口,沈朝枕在自己的双臂上,侧头看着他认真细致地处理每一道伤口,目光落在每一处。

直到药剂洒在伤口上时,她还没有反应过来,被这突兀的刺痛激得轻嘶一声。

肩膀上忽然有些温热的触感轻轻落下,他的唇从那里开始蔓延,沈朝不敢动,脸颊开始滚烫。

她咬着下唇内壁,僵硬而难熬地伏在双臂之间。

于是从肩胛骨到脊椎,再到腰窝,像羽毛的轻挠。沈朝浑身的肌肉也紧绷着,微微的汗意也在凉风中倏尔蒸发,只剩下令人口干舌燥的热意。

沈朝有些捱不住,稍想反抗的手臂也被紧握着,她根本不记得什么时候衣裳被重新穿戴整齐,更不记得怎么穿戴上的。

他的吻在落到她左手的那一瞬停滞住了,李昱盯着虎口处那道新鲜的牙印,双眼有些沉默地凝视着。

沈朝突然觉得他的唇又炙烈了几分,有些令人难以招架的悱恻。

李昱索性将她抱在膝上,双臂尽力避开她的伤口,不容拒绝地收紧,而后深深浅浅地落下。

沈朝迷迷糊糊间才想起他会不会看到手上的牙印,随口道:“今天,今天被狗咬了一口。”

刚说出口她就有些后悔,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狗吗?李昱的手指摩挲在牙印上面,双眸越发阴沉。

沈朝只觉得浑身越发滚烫,他的手也不知何时伸进了衣衫之下,有些放肆地游移着。

她一面有些无力制止,一面又迷迷瞪瞪想着,他这副样子应该是没有发现,若是被发现了,照李昱的那个醋劲儿,绝对会折腾死她的。

他不知足地继续向深层探去,她感觉到了什么带子似乎被解开,骤然双眼微睁。

“李行潜,你……出去。”沈朝还没有完全地失去理智,声音里夹了几丝气恼。

“嗯。”他的话音过了良久才响起,沉闷低哑。

他终于将手抽出来,带子却还没系上。

沈朝受了伤,其实有些不大方便,自个儿折腾了半晌还没弄好,最后恨恨咬牙道:“李行潜,你弄的烂摊子,你来收拾!”

李昱耳根有些红,偏着头又伸手进去。

他更不熟练了,折腾了好一阵子,弄得两人满头是汗。

这厢王洵之往西厢房而来,身后还跟着个府里的老大夫步履蹒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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