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姥爷

陈宇敲了敲盥洗室的门,“小姐,您没事吧?”

“没事。”

秦掌珠漱了漱口,闷声回应了一声。

却是虚软的瘫坐在地上。

刚吃进肚子里的药吐了个干净,她只能再下楼熬制一碗汤药。

再上楼时,陈宇还没走,坐在床前,正在给秦芍墨剪指甲。

秦掌珠手里捧着一杯热水,听到陈宇说,“小姐,能再帮我母亲配副药吗?之前配的药,已经吃完了,身体也好大半,再吃几服药巩固一下。”

“好,等会儿你走时,我写个药方给你,或者,你可以让伯母直接去中医堂,我给她再把把脉。”

“那太好了,谢谢小姐。”

陈宇高兴道。

陈宇走后,秦掌珠去浴室泡了一个药浴。

出来时,手机响了。

是宋厉霂。

她想都没想,直接摁了挂断键。

可没曾想,没过多久,佣人上来敲门,说是宋厉霂来了。

秦掌珠吓得脸色白了白。

特意去周漾和孩子们的房间,确定他们都睡了以后,便匆匆下了楼。

秦政业在宋厉霂依旧一如既往的卑躬屈膝。

又是笑脸相迎,又是端茶倒水,恨不得把他当祖宗供起来。

“宋少,您怎么来了?”

秦政业站在坐在沙发上的宋厉霂旁边,仆人般的姿态,小心翼翼的询问。

“掌珠不在?”

宋厉霂反问,道明来意。

秦政业脸上浮现一抹谄媚的喜色,“在,在楼上卧室。”

话音刚落,秦掌珠从楼梯上走下来。

一身素白长款睡裙,裙摆及踝,露出一双漂亮白皙的玉足。

微湿的长发随意披散着,脸色盈润白皙,纯欲气息很浓。

宋厉霂起身,走过去几步,秦掌珠已经翩然走到客厅。

“怎么不穿鞋?”

男人幽冷的视线落在那双踩在大理石地砖上的小脚,责问道。

秦掌珠这才垂头一看,刚才有点慌,居然忘记穿拖鞋了。

再抬眼时,宋厉霂已经走到玄关处,弯腰从鞋柜里重新拿了一双拖鞋,折返回来摆在她面前的地砖上。

见她傻愣着,没动。

他伸手,握住一只瘦弱白皙的小脚,放进棉质拖鞋里。

秦掌珠浑身一僵,下意识的攥紧了垂在身侧的小手。

另一只搁在地砖上的脚,立马塞进余下的那只拖鞋里。

“你来做什么?”秦掌珠咬着嘴唇,脸颊烫烫的问。

语气里伴着淡淡嗔意。

宋厉霂站直身体,双手抄袋的站姿,更显身型笔挺,她看不到他眼底深处的内容。

“为什么挂我电话?”

他语气沉沉的问。

就像一个闹了情绪的孩子,幼稚的让人生气又无奈。

秦掌珠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扯了扯嘴角,“大半夜,你跑过来找我,就是问这个的?”

“嗯。”

“……”

秦政业站在一旁也尴尬了。

却也把宋厉霂的心思瞧明白了。

同为男人,还是已经离过婚的男人,半夜不睡觉找前妻……就为了这么一件芝麻绿豆点的小事?

简直是深陷爱情中男人才会干的幼稚到无语的事情!

很明显,宋少这是要吃回头草啊!

秦政业心中一喜。

更觉自豪。

想不到,他这个女儿不仅让席城一见倾心,还让前夫念念不忘!

乖乖!

果然,跟着这个女儿,简直对极了!

眼瞧着两人气氛冰冷,他站在两人中间,打圆场。

“珠儿,即便你和宋少解除了婚姻关系圈,也是亲人,你们之间若是有什么隔阂,说开了就好,别动不动的就犯倔脾气。”

秦政业明里暗里的帮衬宋厉霂说话,很让秦掌珠无语。

“抱歉,我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

她忍着好脾气,说。

想快点把他哄走。

“你没事就好。”

他淡淡道。

“我在自己家,能有什么事?”

“我以为……”

说到这里,男人顿了下,又道,“我走了,你休息吧。”

秦掌珠没懂他究竟要说什么,刚要问时,他已经转身走了。

秦政业推她,“快去送送宋少。”

“我不去。”

“你这孩子,真是太不懂事了,宋少大半夜找你,定然是关心你呀!”

秦政业说完,抬步就要追上去,被她拦住。

“算了,我去送送他。”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门外。

谁都没有说话。

直到走到别墅外的车前。

秦掌珠忍不住问道,“你今晚找我到底什么事情?”

宋厉霂从裤袋掏出一支烟,刚要弹出一支,秦掌珠伸手一挡,“我不喜欢烟味。”

“以前在你面前抽烟,也没见你不喜欢。”

“最近闻不得烟味。”

宋厉霂忽然眼眸深深地凝着她,说,“奶奶说,你今天吐了。”

“怎么,你以为我怀孕了不成?”

她故作玩笑的说。

他却眉眼严肃,“掌珠,我不喜欢这个玩笑。”

她呵呵一笑,如花般娇妍,问道,“宋厉霂,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怀了你的孩子呢?”

语落瞬间,肩上袭来一阵钝痛。

他用力的攥住她削薄的肩,故意让疼痛。

“别再开这种玩笑!”

这次,他是警告的语气。

“如果呢?”

她执着的问。

“我不会要。”

他冷漠无情的一句话,彻底扼杀了她心底残存的一丝希望。

“是啊,我怎么会忘记了,你不喜欢小孩呢。”

秦掌珠清脆的笑出声,眼眸微微潮湿起来。

好在夜色茫茫,路灯昏暗,他看不到她眼底氤氲着的水雾,只听到女孩风轻云淡的又说,“抱歉,开了这么个无聊的玩笑。”

忽然,他上前,拥住她的肩,轻声问道,“生气了?”

“没有。”

“我是说昨晚。”

“……”

她瞬间明白了什么,双手抵在他胸口,后退了两步。

“你来,就是为了确定我有没有因为昨夜的事情生你的气?”

他嗯了一声,“晚上回到老宅,奶奶说你走了,我以为你生气了。”

“都是成年人,失误罢了。”

她说的轻松散漫。

宋厉霂却绷紧了脸,伸手扣住她的手腕,问,“掌珠,如果我的病有一天可以治愈,你愿意再次回到我身边吗?”

秦掌珠瞳孔微微睁大,旋即,又黯淡下去。

她低着头,语态认真严肃的说,“宋先生,我也不喜欢开玩笑。”

“我是认真的。”

“为什么?”她抬眸,探究的眼神望着他,问。

“我后悔离婚了……”

“……”

有那么一瞬间,秦掌珠脑袋几乎都是空白的。

他说,后悔离婚了?

这代表什么?

秦掌珠楞楞的看着他,“我们毕竟夫妻一场,一朝分开,有些不习惯,很正常,但是,你说后悔离婚是什么意思?”

“舍不得你。”

他深情款款的说。

秦掌珠迷惑了,“宋厉霂,你抽什么疯?”

说完,她重重的在他干净锃亮的皮鞋上踩了一脚。

“秦掌珠,我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还要我做到哪个地步?”

许是太疼,他脸色都有些发白了。

“……”

秦掌珠却仓惶的跑了。

她不敢面对,甚至不敢往他说的那个意思上去深想。

以前就是想的太多,可最后每一次的失望都将她推入无底深渊。

她抱着脑袋,摇了摇头,试图把他说的那些话通通甩出去。

“珠儿,你怎么了?”

秦政业站在身后,忽然开口问道。

秦掌珠扁了扁嘴,”没什么。”

“宋少和你说什么了?”秦政业一脸笑意的问,“宋少对你,是不是……”

“他什么心思,我不管,但是,您想一脚踏两船的心思,我是知道。”

她内涵他一边钓着席城,一边又想着从宋厉霂那里讨好处。

秦政业被拆穿心思,没有半分尴尬,反倒笑呵呵的,“我女儿就是抢手。”

秦掌珠拧了拧眉,没搭理他,去了楼上。

一夜失眠,第二天的后果就是脸色很不好。

孕吐更严重了。

只在中医堂待了半日,便受不住中医堂浓郁药草味。

“老大,你这是怎么了?”

霍青问。

秦掌珠向来跟霍青坦诚布公,直接把怀孕一事告诉了他。

霍青一听,很是心疼她,“老大,为了救想想念念,你还是走了这条路,但是,Rt新药我们已经研发了一半,你也不至于这么着急走这一步棋吧?”

秦掌珠心虚的脸红,“这孩子来的意外,我也没准备。”

霍青一听便明白了。

指着她的脑袋,恨铁不成钢,“老大,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秦掌珠叹道,“这事仅限于你知道,千万别告诉我师哥,他现在好不容易接到新戏平稳下来,我不希望他因为我的事情分心。”

“我敢说吗?顾先生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行了,虽然是意外,但是对想想念念来说,可是救命的唯一办法,毕竟,我不敢保证rt新药能不能研发成功。”

“是这个理。”

霍青摁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

“以后你还是别来试验室了,你只需把每次要试验的数据写下来,我帮你实践操作,毕竟试验室里都是药物试剂,碰多了,对你身体不好。”

“那就辛苦你了。”

“谁让我就这命呗!”

接下来一周,宋厉霂再没找过她。

难得清净,她只在中医堂坐诊。

孕吐愈加严重。

她只得靠中药调理。

下红之症也缓了不少。

胎像渐稳。

秦政业催她请席城吃饭一事,也不得不进行了。

秦政业直接把席城约在饭店,便不再露面了。

秦掌珠进退两难,只得赴约。

“秦小姐,有段时间没见了。”

席城把一杯清茶递到她面前,说。

秦掌珠接过,浅浅地抿了一口,放下茶杯,“是啊,有点忙。”

“前些日子外出公干,给你带回来一个礼物。”

席城从口袋掏出一个天鹅绒珠宝盒子,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

“打开看看,看喜欢吗?”

秦掌珠扫了一眼昂贵的首饰盒子,直接婉拒,“多谢席先生挂念,但是,礼物就不必了。”

“见外了,你还是打开看看吧。”

“不必了。”秦掌珠伸手,把首饰盒推回了他面前。

“唉,还真是个倔脾气。”

席城笑了一下,拿起首饰盒子,打开,把里面的东西展示给她。

“喜欢吗?”

秦掌珠只看了一眼,一把接过首饰盒,从里面拿出一串手工编织的红绳。

红绳上系着两只金色小铃铛。

圈口很小,像是小孩戴的款式。

“您怎么会有这串手绳?您去了凤溪镇?”

秦掌珠眼眶湿润的问。

“是的,我去那边办事,在凤溪镇住了几天,那边多雨,我腿疾发作,当地镇长请来凤溪镇颇有威望的老中医诊治,一来二去,这才得知你就是温先生的外孙女。”

“是我姥爷?”

“是的,我还在温家看到了你的相册。”

秦掌珠把手链捧在胸口,心酸到泪目,“所以,这串手链,是我姥爷让你转交给我的?”

“正是他老人家让我转交给你的。”

席城说完,问道,“你是不是许久没有回去看望他老人家了?温老先生心里一直牵挂着你,每次跟我讲起你小时候的趣事时,都眉开眼笑的,看得出来,他很疼爱你这个外孙女。”

“真的吗?”秦掌珠不敢置信的问,“他老人家极少笑的。”

“怎么会,温老先生和蔼可亲,也很热心。”

“……”

秦掌珠默默地垂下头。

印象中,姥爷确实很少笑。

不,严格意义上说,对她,很少笑。

从小,她生在凤溪镇,被温家各种家规束缚。

姥爷见她有学医天赋,恨不得日日讲她锁在中药房里,阅遍古籍医术,尝遍千种药草。

姥姥出身书香门第,性子温婉贤淑,又处处把她往标准的大家闺秀培养。

从小,双重培养模式,让她童年里除了药草,就是各种规矩。

所以,性子逐渐地叛逆。

惹了不少祸事。

姥爷对她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惩罚她跪祠堂。

后来,她更是极少见到姥爷笑。

记得那年她被秦政业接到帝京时,他也不曾露出过半分不舍。

只谆谆训导她,“丫头,去了大城市,要学会收敛本性,要不然会吃亏的。”

这句话,她记了很久。

也是这句话,她在秦家恪守成规,装作温柔的小白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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