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铜锣声响。
原本还在酣睡的学子们瞬间清醒,攥紧手里的包袱。
终于等到了。
秋闱考试开始!
许枫跟在众人身后走出号舍,看着已经敞开的考棚,迅速缩进林立逼仄的场地中。
距离正式还要过些时间。
等会还要去洗笔。
昨晚被嘲讽的两方人齐刷刷看向他,面色不善。
学子都心高气傲。
更何况是他们。
如果不是为了争心中那口气,也不会争执不休。
却被个翻不起浪的家伙给说教。
岂可修!
“许枫,没想到你竟然还敢出现在考场,我家中有个堂兄就落榜,再没敢出现在贡院。”
“这份勇气值得赞扬,换别人定然不敢。”
明褒暗贬。
周围的人都能听出这话里的嘲讽,但没当回事。
与其帮这位得罪许多人的陈年秀才。
倒不如独善其身,别因为一念之差得罪未来的同僚。
不曾想……
如果换做是他们定然会因为这席话羞愧的无地自容。
许枫却只是云淡风轻似的点了点头,面上带着笑意。
“谢谢夸奖。”
本来还暗涛汹涌的考棚瞬间寂静。
此处无声胜有声。
那位的心思有点脑子的人都听得出来。
许枫居然还能做到微笑颔首
冲这份隐忍。
难怪能顶着骂名坐在这里。
原本开口的那位更是瞪目结舌,比别人更加震惊。
气呼呼的站在那。
半天也只从喉咙里挤出句:“不要脸皮!”
随后挥袖,扬长而去。
不过这样的人并非只有一位。
依旧有考生乐此不疲跑到许枫面前,并且幻想着自己一次通过,狠狠将他踩在脚底。
铜锣声再度响起。
洗笔时间到。
考生们先去河边,由两个内监试负责监督。
许枫率先从包袱里拿出自己的笔墨。
漆黑、平平无奇。
当众考生瞧见,脑中唯有这两个形容词尚存。
对于学子来说。
乡试无异于重中之重,所以用具也是挑力所能及中最好的那党,即便是寒门也认真挑选。
故此。
许枫这寻常墨块与狼毫,在这条河里显得平平无奇。
被打压的士族子弟瞧见。
自然不会错过这么个好机会。
丝毫没有掩饰眼底的讥讽,凑到跟前故作惊疑的询问。
“许兄莫不是拿错了,怎么是这两样比我家书童用的还要糟糕!”
寒门子弟听闻心中略感不适,但基于两点原因并未开口反驳。
一为许枫先前曾在众目睽睽下批判他们。
二则是他们觉得这人已自暴自弃,不重视乡试。
“与其在这里空耗时光,倒不如早点回去。”
“对呀,何必自取其辱,让家中人平添负担。”
“可怜他的妻子,又是空欢喜一场。”
……
面对众人的鄙视,许枫仅在提及宋晴儿时眼神有丝毫变化,其他再无波澜。
这一天一夜,他已经听了太多冷嘲热讽。
已经能做到充耳不闻。
原本以为这次会气到许枫的士族子弟,一拳打在棉花上,气不打一处来。
皱紧眉头在心底大骂。
这家伙乌龟转世这么能忍。
但终究没能继续说下去。
洗笔时间有限。
很快就有人过来检查用具,乡试至关重要,不得携带任何违禁物品,身上连个字都不能有。
许枫将东西放在桌上,坦然接受检查。
很快。
耳边便响起阵哀求,有个学子将小抄藏进毛笔里,被发现后按照规定要被赶出去。
他连忙跪在地上,央求跟前的考官。
“求求您,我只是一时犯糊涂头脑发昏,再也不敢了。”
但那颗心随着冰冷的目光越来越凉。
已经预料到自己的结果。
果不其然。
主考官对于痛哭流涕的学子没有丝毫动容。
冷冰冰的说道。
“你没有下次机会,按照我朝律例,考场作弊者用不得入贡院,来人!将他拖走!”
随着一声令下,几个强壮的大汉现身。
将哭嚎的人生拉硬拽。
拖出贡院。
许枫垂眸,看了眼地板上那位因为挣扎留下的血迹。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不过这只是考场内最寻常的插曲。
还有几个人被抓出来。
许枫安静的坐下,很快就有试纸发下。
首题出来。
犀利且有很严重的针对性,若太保守中庸,若太激进过刚易折,不可太莽撞。
而这题。
他曾与徐夫子挑灯在夜里辩论!
行赏忠厚之至论!
当看到这道题的时候,他当即想到此处。
没有比它更合适的。
当别人还在为这道题绞尽脑汁时,许枫早已提笔蘸取墨汁,下笔如有神。
自打开始就再未停顿。
如此表现,自然引起上面主考官的注意。
内监试对他颇有成见,先前卡点进贡院那幕还历历在目,自然觉得他不会做出好答案。
只是简单的扫了两眼许枫,就将目光给收回。
反观对许枫绕有兴趣的主考官,虽面上不显但心底却好奇,走过时吹烟轻瞥。
没有多停留。
但只有他本人清楚,衣袍下因为激动微微颤抖的手。
‘这是意外吗’
难道是许枫大器晚成能做出此答的人岂会没中榜!
刚刚那些,即便是他看了都觉得惊为天人。
怀揣着复杂地思绪。
题目缓缓被报出。
论语、中庸、孟子、五言八韵诗。
许枫好歹做了功课。
除了中庸稍有些欠缺,其余都完美完成。
但即便欠缺,考前那般刻苦。
也差不到哪里去。
主考官也一次次刷新,对这位陈年秀才的认知。
次日黎明。
全场学子走了出来,考试磨平了他们的锐气。
原本还志得意满的众人面露难色。
更有不少人垂头丧气。
“这次传闻比以往更加困难,想要中榜实在玄而又玄,看来是没多大希望了。”
“五言八韵诗实在为难人,平日里都钻研四书五经里的大道理,哪有时间吟风叹月。”
“真没有人觉得孟子难吗出题的角度太过刁钻。”
……
听到最后变成清一水的叫苦。
世家子弟争着对答案。
时常因为不同互相嘲讽,若非贡院不得动手早就扑上前。
唯有许枫。
他安静的站在边上,面无表情一言不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