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1 章 081

中原弥生有私闯禁地的前科,这一点,五条悟是知道的。

五条悟头脑灵活,他发现自习室空无一人后,一定能猜到中原弥生又偷偷溜入禁地了。

中原弥生顿时感到了时间的紧迫,他必须在五条悟反应过来前,完成寻找[骸骨]的任务,并立即离开这里。

他将手机调为飞行模式,走出忌库。

阴暗的树林内只有一条铺着青砖的窄路,中原弥生顺着它跑向树林另一端。他没走多远,就来到一片开阔的空地,空地正中央,有一架孤零零的木质升降机。

这就是通往薨星宫的去路吗?

中原弥生不太确定,但没时间犹豫了,他心一横,仗着有存档兜底,还是揿下按键,走进升降机。

升降机内空空如也,没有任何按钮,中原弥生一走进去,它便飞快下降,沉入黑暗无光的地底。

供升降机移动的通道十分狭窄,中原弥生环视左右,只能看到粗糙的洞壁。

下降半分钟后,眼前豁然开朗。

中原弥生来到一个宽阔的地下洞穴。不过,相比洞穴,称之为宫殿或许更合适。

他靠在升降梯边缘,看向下方。

这里就是天元的住所,薨星宫本殿。这片宫殿尽善尽美,碧瓦飞甍连作一片,房屋呈环形,围绕着中间的巨树。

那棵树极为高大,树干深入上方的土壤。中原弥生心想,刚才那片无风自舞的树枝丛,多半是这棵树的树冠。

一个身穿土棕色长袍的人正站在殿门前,她早已察觉中原弥生的造访,平静地等待他。

此人是一名神色淡漠、目光平和的女性,看不出年龄,蓄着灰白短发。*

她便是天元。

天元走向升降机,说道:“我担心你的式神永久毁灭,就将它送进来了,没想到你会利用术式,随着它一起进入薨星宫。”

“……你认识我?”

“很多人都认识你,我也不例外。”天元淡然地微笑,“虽然避世多年,但每次有新人成为咒术师,他们都会通知我。”

这时,升降机已下降到底部,“砰”一声,不轻不重地落在地上,溅起一阵尘埃。

中原弥生踏出升降机,拍掉落在身上的细灰:“那些门背后有许多咒灵,你在豢养它们吗?”

“不,那是企图闯进高专的诅咒。”天元抱着双臂,答道,“它们会被结界捕获,送进门内,用于对抗试图闯进薨星宫的人。”

中原弥生还想说话,天元做了个制止的手势,转过身。

她略微侧过头:“你好像有很多事要问,随我来吧。我刚好煮了一壶茶。”

天元带中原弥生走下楼梯,他们穿过檐廊,走进一间静谧的茶室。

薨星宫本殿内的一切,都是天元用术式构筑的,完全遵照她的个人喜好,布置成镰仓时代的风格。

茶室里养了一池红鲤鱼,它们在清澈的水中游动,

搅得涟漪荡漾,反射出星星点点的碎光。

一壶水正放在茶炉上,已经烧开了,咕嘟咕嘟地冒着泡。

中原弥生还没忘记五条悟那颗定时|炸弹,尚未没落座,就问道:“您要和星浆体同化了?”

“是的。”

“‘星浆体’是什么?”

“那可就说来话长了。”

天元慢悠悠地将烧好的热水倒入茶壶,飘出一股湿润的茶香味。

中原弥生看着不紧不慢泡茶的天元,忍不住催促:“您能快点回答吗?”

“你好像很着急。”天元倒了两杯热茶,将其中一杯推向中原弥生,推测道,“你偷偷溜进薨星宫,没有经过夜蛾允许。”

中原弥生默认了。

高专地下是天元的疆域,她一直在观察中原弥生的行踪,认为他并非坏人。

因此,天元如实回答了他的问题。

“我拥有「不死」术式,必须每隔五百年换一次身体,否则,我会进化成超出人类范畴的怪物,导致咒术师的防御全线溃堤。”她说道,“用于更换身体的容器,就是星浆体。”

中原弥生理解了她的话,但还抱有一丝疑虑:“星浆体是人类吗?”

“是的。而同化,就是指我和星浆体融合的过程。他们会失去自我意识,变成我的一部分。”

相比之下,中原弥生更想打探[骸骨]的情报,对其他话题兴趣不高。

他垂着头,思考该如何自然地提及[骸骨]。

而天元不同,她对星浆体的话题很感兴趣,滔滔不绝地说:“上一次同化,是文龟年间,室町幕府执政。从那时起,就有一些不怀好意的诅咒师围绕在我左右,试图摧毁星浆体,从而让我进化。”

她哀愁地轻声叹气:“这一次的同化过程,想必会更加艰难。毕竟,五条悟诞生后,咒术师和咒灵的数量都增加了。”

中原弥生嗅到了任务的味道。

不出所料,天元说:“我听说过你的事迹,我觉得你很聪明。如果发生意外,我想指派你、夏油杰和五条悟作为保镖,护送星浆体来这里。”

中原弥生担心这个任务会花费大量时间,警惕地问:“星浆体住在哪里,国外吗?”

“不,星浆体就在国内,但具体住址只有我和总监部首座知道,不会透露给外人。”

中原弥生环抱双臂:“夏油同学告诉我,你必须在今年完成同化。”

“是夜蛾告诉他的吧?其实我撒谎了。”天元狡黠地笑了笑,“实际上,我明年夏季才会进化,还有一年的缓冲时间。”

中原弥生明白了,天元之所以放出假消息,是为了诱导诅咒师。即使被诅咒师干扰也无所谓,明年还有一线生机。

天元告诉中原弥生,虽然明年夏天才是死线,但同化需要一些既定条件,例如温暖的气候,以及咒力最丰沛的圆月之日。今年初夏是最佳时机,如果错过这一次,就不得不等到明年春季了。

中原弥生问:“星浆体有多少人?”

“仅存一人。”

看来,星浆体非常珍贵,甚至亿中挑一。

中原弥生问:“所以,你只有一次同化机会,如果星浆体死亡,你就要变成另一种生物了?”

天元拿起桌上的枇杷,慢慢剥去粗糙的外皮,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向窗外,回忆道:“实际上,在三十年前,曾有另一个星浆体存活。他是一百年来,和我匹配度最高的星浆体,完美无缺的容器。”

“他死了?”

“没有。他出生的时候,距同化还有三十二年,我们就没有干涉。那个星浆体是咒术师出身,但他认为当咒术师太危险,就放弃身份,自考应庆大学生命科学专业,去神奈川工作了。”

中原弥生听说还有PnB,松了口气。

天元看穿了他的心情,提醒道:“我不想让你失望,但是,星浆体工作的实验室在几年前发生意外事故,他失踪了,我们找不到他。”

“……失踪了?”中原弥生怀疑地问。

“杳无音信。总监部把日本翻遍了,也找不到他。”天元回答。

中原弥生质疑地眯起眼睛。在这个互联网日益发达的年代,想无声无息地人间蒸发,需要耗费不少精力。

那个星浆体的下落只有两种,已经死亡,或者投靠了某个权势滔天的人物,隐姓埋名地藏了起来。

中原弥生不死心:“他没留下任何线索吗?”

“他幼时做过开颅手术,有一片小指长的骨头被放进忌库,作为标本留存。不过,三年前整理忌库的时候,那块骨头被转移到佛塔了。”天元停顿一下,又说,“凭借那块骨头,说不定能找到他……那项技术叫什么来着,DNA检测?”

中原弥生捕捉到了关键词。

骨头……这应该就是任务中的[骸骨]吧?

中原弥生回想着那座佛塔,他想起了佛塔内部的数百个壁龛,还有放置其中的陶罐。

“骨头是不是被收进了陶罐里?”他问。

“是的。”天元点头。

中原弥生猛地站起来,匆匆道别,快步走向茶室大门。

“你要去找那片骨头吗?”天元问道,“就算做了DNA检验,也不一定能找到星浆体,他说不定早就死了。”

“嗯。”

就像放纵中原弥生走进薨星宫一样,天元并不阻拦他,只沉静地嘱咐:“下次满月就在一周后,届时,我会联络夜蛾正道,让你们三人护送星浆体。”

天元的地位至关重要,她下达的命令,夜蛾正道和总监部绝不可能抗拒。

中原弥生只好含糊地答应了:“嗯。”

天元站起身,顺手自己杯中的残茶泼向花园:“再见。”

说罢,她挥了挥手。中原弥生面前的几扇门依次打开,让他得以畅通无阻地离开薨星宫。

中原弥生已熟门熟路,他原路返回,顺利地回到那片不断舞动的怪异树林。

它们没有攻击中原弥生,仍由他穿过树丛,顺着墙边的崎岖小道离开了。

中原弥生通过布满灰尘和蜘蛛网的楼梯,前往佛塔。

薨星宫内非常干燥、温度适宜,地面则正好相反,既潮湿又阴冷。

中原弥生明显地感到,自从靠近地面,空气湿度就增大了,温度也越来越低。

他的右膝传来一阵闷痛,让他难以前行。

中原弥生倒吸一口凉气,他不得不停下脚步,撑着脏兮兮的岩壁,等待疼痛消失。

这时,上方出现了一道极为强烈的灯光,从头顶落下来,照在中原弥生身上。

与此同时,他听见五条悟的嗓音:“中原?”

完蛋。

中原弥生感觉全身的关节都僵硬了,他抬起头望向上方。五条悟正站在三米外,高举手电筒,紧盯着他。

五条悟疑虑地蹙起眉,问道:“你去薨星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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