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3 章 093

中原弥生将天内理子的话转述给旅店老板,老板立即告诉他,旅店附近有一处集市,步行几分钟就能到达。

此时临近夜晚九点,夕阳早已陷入地平线,海面漆黑一片,只能听见零碎的浪潮声,还有棕榈树叶被海风吹动的沙沙细响。

他们踏着沙砾前行,步行数百米后,宁静的海岸渐渐热闹起来。他们到达老板所说的集市了。

眼前的景象和平而繁荣,这处热闹非凡的集市临近海滩,兜售烤鱿鱼的商贩和卖水果的店面毗邻,孜然混杂着果香。从售卖香辛料的商铺前经过时,还能嗅到鼠尾草和姜黄的气味。

香料商铺隔壁,一个老妇人正在向顾客展示披肩,彩色的花衬衫和亚麻长裙挂在墙上,随着夜风缓缓飘扬。

坐车到关丹的路上,中原弥生已经把在机场取出的十五万令吉平分了。大家每人三万,足以宽裕地度过剩余的时光。

天内理子看中了一件棉麻质地的衣裙,老妇人热情地取出适合的尺码,搭在她肩上对比大小。

天内理子挑衣服的时候,黑井美里后退几步,来到中原弥生旁边。她小声说道:“中原先生,谢谢你带小姐来这里。”

中原弥生很少被人感谢,他不知该如何回应,只默不作声地朝黑井美里点点头,没有答话。

幸而黑井美里并未介怀,她回忆道:“小姐四岁时双亲早故,一直和我生活在一起。作为星浆体,小姐几乎从未离开东京,就连修学旅行都必须提前一个月申请。她小学六年级去伊豆旅游的时候,我和两名咒术师一直跟在附近,她都无法安心游玩……”

说罢,黑井美里轻微地叹了口气。

夏油杰好奇黑井美里和天内理子的关系,询问:“黑井小姐是理子的家人吗?”

“诶?”黑井美里急忙否认,“不是的,黑井家族世代侍奉星浆体,我只负责照料小姐日常起居,和她没有亲缘关系。”

“那你就是她的家人啊。”夏油杰笑道。

黑井美里没想到夏油杰会这样说,她沉默片刻,微笑着低下头:“是的……”

这时,天内理子已经挑到心仪的衣服了,她扭过头四处寻找黑井美里,朝她挥手:“黑井!老板说可以送一顶帽子,你想要遮阳帽吗?”

黑井美里朝中原弥生等人欠了欠身,快步回到天内理子身旁。

中原弥生望着二人的背影,若有所思。看来,身为星浆体的天内理子知晓自己的命运,如此生活十年,等待着同化日的到来。

黑井美里尚未被救回时,天内理子情绪特别低沉。她失魂落魄地抱着手提箱,不和任何人对话,甚至让中原弥生误以为她也是一名性格内向的社恐。

现在看来,天内理子大概是因为牵挂黑井美里,才沉闷地一言不发。

不知何故,中原弥生想到了自己和中原中也。

刚被黑手党吸纳时,森鸥外地位不稳,二人经常被先代的残党针对。为了保护弟弟,中原中也就

连执行任务都会带上中原弥生,让太宰治直呼弟控滚出去。

中原弥生的心绪渐渐飘远时,夏油杰的呼唤打断了他纷乱的思想:弥生,你喜欢哪种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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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弥生这才回过神,看向站在服装店内的夏油杰和五条悟。

关丹地处热带,咒术高专的制服过于闷热了。他们正在购买轻薄透气的衣服,夏油杰还顺便帮中原弥生挑了一件棉麻质地的短袖衬衫。

此时,他左右手各搭着一件衬衫,询问中原弥生的意见:“白色和米色,你觉得哪一件更好?”

中原弥生发现自己走神了很长时间,揉了揉太阳穴,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米色。”

夏油杰去结账了,中原弥生又看向站在一旁挑选墨镜的五条悟。他正在试戴一副黑色的飞行员墨镜,镜片几乎是纯黑的,把五条悟的双眼遮得严严实实。

那种镜片会影响视野吧……

中原弥生有点在意,多看了五条悟一眼。五条悟注意到他的视线,嘟嘟囔囔地解释:“太阳太刺眼了,我的墨镜防晒系数不够高。”

这个解释非常合理,五条悟虹膜颜色比常人浅、也比常人畏光,需要墨镜遮挡热带的烈阳。

但中原弥生性格多疑,他依然认为五条悟举止怪异。不过,经过整整一日的奔波,中原弥生颇为疲惫,便不再追问。

一行人都非常困倦,购买衣服后,就回到旅店睡下了。

翌日七点。中原弥生睡得不算沉,当阳光落在枕头上,他就意识清醒地起床了。

这次任务经费宽裕,他们大手笔地订了五个套间。中原弥生走向阳台,撑着围栏眺望楼下,查看周围是否有形迹可疑的人。

事实证明,逃到关丹是个正确的决策。这座城市风平浪静,没有追踪者。

旅馆东临沙滩,西侧则是当地人聚居的小镇,许多早餐店已经营业了,烤吐司的香味隐隐约约地飘过来。

中原弥生昨天没吃饭,只喝了一点饮料,起床时饥肠辘辘。他离开旅店,绕到离海滩最近的早餐店,买了一份煎吐司,和足够三四人食用的超大蜂蜜面包。

直落尖不辣海滩是关丹较为著名的旅游景点,夏季游人如织,海滩上也有供游客休憩的草棚。不过,现在并非旅游旺季,草棚下空无一人,长桌和凳子满是沙砾。

中原弥生拂去细沙,将装有面包的纸袋放在桌上,面朝海滩坐下了。这里朝向正东,可以看到冉冉升起的朝阳,中原弥生坐在澎湃的涛声里,咬了一口酥脆的黄油吐司,望着海景发呆。

半小时后,夏油杰和五条悟也醒来了。

草棚距旅店不过三十米,二人都看见了坐在草棚下的中原弥生。他们不约而同地决定与中原弥生汇合,却在楼梯上碰到对方,结伴走向沙滩。

中原弥生瞥见了二人的身影,他拨开被海风吹乱的发丝,看向夏油杰和五条悟。

夏油杰披散着长发,正朝中原弥生挥手。五条悟走在他身旁,戴

着纯黑的飞行员墨镜,像个盲人艺术家。

醒得那么早呀,弥生。夏油杰拂去长凳上的沙砾,坐在中原弥生旁边,和他一起眺望东边的云霞,天气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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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条悟也挪到中原弥生身旁,在另一侧坐下了:“我也想吃面包。”

中原弥生默默地将纸袋推到五条悟面前。

尽管逃亡行动变成了观光旅行,但夏油杰尽职尽责,还没忘记他们的初衷。他想知道接下来的行动计划,询问中原弥生打算什么时候回国。

中原弥生想起黑井美里昨晚的一席话,决定踩着deadline回国,延长天内理子的旅行时间。他回答:“第四天下午。”

五条悟撕下一块蜂蜜面包塞进嘴里,瓮声瓮气地说:“同意。”

“这一周都是晴天,东京也没有风雨,应该不会影响飞机航行……”夏油杰打开手机查看天气预报,自言自语,“好吧,我也同意。”

三人达成一致,决定后天返回东京。

“我们已经甩开追踪者,但他们知道天元的同化日期,大概能猜出我们的动向。想从吉隆坡直达东京,只能选择成田机场或者羽田机场,他们这几天一定会严防死守。”中原弥生思索道。

夏油杰问:“需要联系夜蛾老师吗?七海和灰原最近没有任务,可以在机场协助我们排查诅咒师。”

中原弥生认为这个办法不错,点点头:“嗯,可以。”

“有必要那么紧张吗?”五条悟用手撑着下巴,打了个哈欠,“悬赏令后天早上就过期了吧。”

“小心一点为好。”中原弥生回答。

接近早晨八点,天内理子和黑井美里走出旅馆。天内理子脚步轻捷地从楼梯上跳下来,她看到草棚下的中原弥生等人,对黑井美里说了几句话,黑井美里连连点头。

黑井美里走向草棚,微笑着问道:“早上好,各位吃饭了吗?小姐想吃炸云吞,如果大家还没吃早餐,我们就买五人份的。”

“我!”蜂蜜面包无法提供足够的热量,五条悟还没吃饱,立即举手,“不要辣椒酱。”

“我就不用了,谢谢,刚才吃了煎吐司。”中原弥生说。

夏油杰看向小镇,似乎不太放心:“我和你们一起吧,那边人太多了,不安全。”

“没关系,”黑井美里制止道,“我会武术,如果是普通的小偷或者强盗,我可以应付的。”

天内理子挽着黑井美里走向早餐店,半途被挑着竹篓卖野芒果的商贩吸引视线,又停下脚步,蹲在竹篓旁边挑芒果了。

按照黑井美里的描述,天内理子大概十年前就得知自己星浆体的身份了。她一定明白,和天元同化后,她的精神就会消亡,变成天元的一部分。

中原弥生蹙起眉。

在他看来,将挽救咒术界的重担压在一个十四岁的少女肩上,是一件非常可悲的事。

中原弥生没将自己的想法说出口,心烦意乱地曲起一只手指,敲击着桌面。

现在是八点零五分,在烈日的照耀下,气温渐渐升高了。炽热的阳光落在草棚顶部,透过缝隙渗下来,将沙砾晒得滚烫。

夏油杰早已扎起长发,却还是难以抵挡阵阵热风,鼻尖冒出了汗珠,鬓角的发丝贴在脸颊上。

“你们想吃刨冰吗?我刚才看到了卖冰饮的店铺。”夏油杰站起身,“理子和黑井小姐还没回来,我去买饮料。”

夏油杰离开后,草棚内只剩中原弥生和五条悟了。

五条悟两只手撑在桌面上,盯着海平线发呆。他似乎没什么精神,表情蔫蔫的,还不断打哈欠,看起来很疲惫。

中原弥生心生狐疑。

五条悟平时只戴一副雷朋的圆形细框太阳镜,深蓝色镜片。他对那副墨镜颇为满意,几乎从未更换。

五条悟拥有能看见咒力的六眼,即使用黑布遮住双眼也可以视物。他之所以选择透明的镜片,多半是出于个人偏好,想看见外界的景象。

他突然更换墨镜,是为了挡住自己的双眼吗?

中原弥生怀疑地盯着五条悟,他心想,这家伙大概又展开「无下限」了。

为了验证猜想,中原弥生决定摘下五条悟的墨镜,查看他的双眼。他不动声色地倾斜身体,用指尖勾住镜架中梁,蜻蜓点水地将那副墨镜摘下来。

中原弥生果然没猜错,五条悟的双眼正散发出几乎看不清的浅蓝色微光。

真是个叛逆的家伙!

中原弥生握紧拳头,差点折断手里的墨镜。他眯起眼睛,咬牙切齿地说:“我昨天明明让你解除术式了吧,五条同学。”

五条悟很心虚。

五条悟昨晚已经确认过了,关丹没有诅咒师,是非常安全的。但他还是难以安心,买下这副墨镜后,就悄悄展开了「无下限」,时刻提防诅咒师的攻击。

「无下限」维持了一整夜,对睡眠质量造成极大的负面影响。五条悟精神疲惫,思考的速度都下降了。

中原弥生端详着五条悟泛青的眼圈,叹了口气。

他之所以不允许五条悟使用术式,是担心他踏入敌人精心布置的陷阱,在前三日耗费大量体力,被诅咒师偷袭。

谁知五条悟倔强至此,中原弥生千算万算,唯独没想到这家伙竟然忤逆他的叮嘱,偷偷展开「无下限」。

中原弥生从未遇到如此不听话的NPC,也有些动气了,催促道:“五条悟,快解除术式!”

五条悟发现中原弥生在发脾气,只好听从命令,将术式解除了。他有点不甘心,嘟嘟囔囔地小声反驳:“我们在冲绳被跟踪了吧,如果盘星教发现——”

“我会确保行程安全,不用你操心。”中原弥生打断了五条悟的话。他将墨镜塞进衣袋里,又说,“这副墨镜不好看,换回原来的。”

五条悟愣住了,脑中浮现出以下等式。

这副墨镜不好看=原来那副墨镜好看=中原弥生注意到了他平时的墨镜。

实际上,

中原弥生只是随口一提,并没有注意到五条悟的情感波动。

中原弥生担心五条悟又偷偷展开「无下限」,警惕地盯着他:“维持术式很辛苦吧,别勉强自己,今天中午记得补觉。”

五条悟怎么都没想到,素来性格淡漠的中原弥生会如此体贴。他怔怔地望着中原弥生,试图从那双野猫般冷酷的双眼里,找出一丝温柔的痕迹。

中原弥生的表情一如往常,他漠然地看向五条悟,碧绿的双眸倒映着阳光。

……难道是错觉吗?

五条悟有些失望。

另一边,中原弥生发现五条悟盯着自己,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半厘米。

五条悟没戴墨镜,在细碎的阳光下,一双碧蓝的眼睛显得更加夺目。中原弥生盯着他的面容,不知不觉地走神了,被一个莫名其妙的想法占据头脑。

五条悟的脸颊一定很软,嘴唇也是。

这个念头挥之不去,像落进肥沃土壤的爬山虎种子,生根发芽。

就在它疯狂蔓延时,中原弥生听见身后传来了沙砾被踩踏的沙沙声,瞬间清醒了。

来者是夏油杰。他手中端着一个纸托盘,里面是五只玻璃碗,碗内盛满浇着蜜糖的刨冰,散发出清甜的凉气。

夏油杰走到二人身后,笑着问:“你们聊什么呢?我在半条街外就能看到了,你们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五条悟没说话,只往后退了一点,远离中原弥生。

五条悟后退的动作实在是太显眼了,让夏油杰满腹疑虑。他将托盘放在二人面前的木桌上,神色微妙地瞥向五条悟,观察他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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