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站过来些

天刚蒙蒙亮,夏家公馆屋外的灯便亮了起来,急促的敲门声惹人心惊。

“叩叩……叩叩叩……”

破旧的偏房带着一股霉味,夹杂着沉香,夏寻谦起身穿上衣裳打开了门。

敲门的人是夏老爷子,微弱的灯照的他神色晦暗,气息绵长地喘着,夏寻谦扶住夏老爷子,调子温和道:“怎么了爸。”

夏老爷子抓着夏寻谦的手,调子有几分焦意,“今天封先生来酉地,我引荐你见见他。”

夏寻谦观察着夏老爷子的情绪,浅淡的眸子微沉,他抬眸望了望灰蒙蒙的天,怎么都亮不起来了一样。

夏家要完了。

不,是他夏寻谦要完了。

“这天还没亮呢。”夏寻谦闷声道。

在夏家,夏寻谦人人唾弃,9岁那年夏老爷子将他接回了夏家公馆,夏老爷子的妻子曹夫人不喜欢他,她生的三个孩子更讨厌他。

夏老爷子懦弱,夏家公馆他做不了主,确切的说,是富家女儿看上了他。

夏寻谦凝望着夏老爷子青丝中绕着的白发,苦笑了一声。

他老了,他怕自己死后,小儿子被赶出夏家。

夏寻谦知道夏老爷子这是在给自己找后路。

在夏老爷子眼里,夏寻谦就得要个人养着才能活得下来,不然就是个卷个草席曝尸荒野的命。

因为他一身的病。

正出神呢,夏老爷子的声音响起。

“亮了亮了,马上就亮了。”

“坐车过去要一个钟头,你换身好一点的衣裳,我在门口等你。”

夏寻谦嘴角抿着,他进屋换了一身衣裳,一件白衬衣,过生日的时候夏老爷子悄悄给他的。

到门口的时候夏老爷子已经上了车,夏寻谦打开车后坐了上去。

绵延的山路晃的人脑袋发闷,车开了一个小时之后在一家气派的小院停下。

这院子比夏家公馆大了几倍。

上面写着封家祠堂几个字。

这是夏寻谦第一次见到封麟。

下着细雨,屋檐的水渍淌着丝线,层层叠叠,无止无休,他站在那里,来了风便多了几分凉意。

封麟生的高挑,宽肩窄腰,穿着板正的西装站地笔直,宽阔的肩膀瞧着有一种风雨不动的力量。

其实封麟长什么样夏寻谦有些没看清楚。

这是他第一次觉得有的人瞧着是真的会让人害怕的,那种压迫感与强势让人无端生惧。

夏寻谦从车上下来,就看见封麟撑着黑伞从封家祠堂进去。

封麟注意到了夏寻谦,遮盖在黑伞下的眼眸幽暗的似蛇蝎深渊。

一个眼神就能哆嗦起来的小白兔,封麟不喜欢。

现在的社会还要依靠别人才能活下来的人,都是废物。

封麟的眼神极冷,夏寻谦脑袋微微垂着,没有抬眸。

这时候一旁的夏老爷子从车上下来,他拉着夏寻谦就往祠堂里走。

“封家长辈与我交好,你也去上柱香吧。”

夏寻谦明白夏老爷子的意思,他跟着进了祠堂。

祠堂内淡淡的薄烟腾飞,那股寺庙香在这里也能闻到,是常年都燃着烟火的样子。

夏寻谦看着面前的封麟,那浑厚的背影叫人不敢靠的太近。

夏寻谦点了一柱香拜了拜。

面色淡淡的。

封麟将香插入香炉,他凝视着一旁的夏寻谦规矩刻板的动作。

少年生的好看,无法形容的好看,花瓶,美丽漂亮,水灵灵,乖巧,不像个男人,都可以用来形容夏寻谦。

这样貌就站在这里,应当是个会被男人觊觎的男人。

精致的五官辨识度高到封麟这样阅人无数到人一眼便记住了。

夏寻谦鼻梁一侧生了一颗黑痣,刚好在眼睛下方,细碎的额发绕在上面,瞧着惹人怜的很。

封麟漆黑的眼眸微眯。

他面色冰冷地审视着夏寻谦。

封麟的声音禁欲性感,一句话问的夏寻谦喉咙发麻,“你叫什么名字?”

夏老爷子倒是和他说过夏寻谦的名字,但封麟没在意。

夏老爷子求封麟,求自己百年之后封麟给夏寻谦一个安生的住处。

老一辈的恩情要封麟来还,他本就是不愿意的。

但也无妨,封家的房子随便腾一间出来都能养活一个闲人。

夏寻谦拜后将香插入香炉,他虚虚地看着封麟,依旧没瞧清他的脸。

“夏……寻谦。”夏寻谦开口道。

封麟眼眸垂下,觉得面前的人有些矮了,刚好到他肩膀的位置。

“你今年几岁?”

“成年了吗?”

夏寻谦眼眸微转,唇瓣轻动,“成年了。”

“封先生,寻谦今年19岁。”这句话是夏老爷子接的。

封麟面色淡漠,话是对着夏寻谦说的,“知道你爸为什么把你带到这里来吗?”男人黝黑的眸让人生惧。

夏寻谦的手捏成拳,“知道。”

他知道。

封麟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他转身从祠堂走了出去。

夏老爷子拉着夏寻谦跟在身后。

祠堂门口站着四个穿着黑衣的保镖,见封麟出来便将黑伞打开,细密的雨拍打在人脸上倒是不疼。

夏老爷子拍了拍夏寻谦的肩膀,“你和封先生走走。”

夏寻谦跨出了门槛,夏家公馆是个吃人的地方,他一个病秧子出不来的,这好像是宿命。

夏寻谦手里没有伞。

走了几步之后身上有些湿了,但封麟的步子慢了下来。

夏寻谦走到封麟身侧,听见他说,“站过来些。”

冷冽的声音在雨沥的沙沙声中不算明显,“站过来些。”封麟说了第二遍。

夏寻谦朝着封麟走进了一步,拍打在脸上的雨水停了下来。

封麟将夏寻谦带到祠堂侧面的院子,他进了屋对着夏寻谦道:

“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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