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婿

闻家的氛围不对劲。

沈尽寒不是情绪迟钝的人,相反他很敏感。自步入闻家起,闻栖表露出忍气吞声的沉默,与她张扬外露的性子截然相反。

绚烂的蔷薇逐渐萎靡,散发出腐朽的泥土气息,这让沈尽寒没来由的害怕。

他想上前解救他的蔷薇,却被闻母无情地制止了。

闻栖亦步亦趋的艰难背影深深刺痛了他。

不应该是这样的。

沈尽寒异于常人的冷淡眼神露出迷茫,所恨之人突如其来的脆弱让他无措,又让他着迷。

一切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闻母是娇生惯养之人,向来不把旁人的情绪放在眼里,不过以她的生活阅历,或许无法明白爱情以外的情愫。

她在最不合时宜的时候叫住了沈尽寒:“你就别掺和他们父女俩的事情了,在客厅等他们结束吧。”

沈尽寒败就败在他守礼数。

面对长辈的要求,他犹豫了。只是片刻,闻栖的身旁便不需要他了。

闻母叫保姆端来珍藏许久的红茶,热情地招待他:“小沈,过来坐,我们一起等。”

醇厚的茶香在客厅散开,彰显出女主人的高贵品味。可沈尽寒不是品茶的高雅人士,闻不出茶的优劣,也无心品尝。

闻栖脚上的伤势让他担忧,可他别无他法,只能无所事事地等在楼下,祈祷闻栖珍爱一下自己的身体。

闻母似乎有备而来,她过分热络地攀上沈尽寒的肘窝,“小沈,还记得我吗,之前去给小栖开家长会的时候,我们见过的。”

闻栖的家长会,那起码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沈尽寒僵住身体,忍住拂开那双游走在手臂上的手,听着闻母继续回忆:“你是班上的好学生,我们小栖比不过你,总是被你落下一截,只能捡个第二名,为此她挨了不少批评。”

闻母拢了拢富贵的丝绸家居服,将坐的远的闻玥叫到身边,闻玥扭扭捏捏,成年的脸庞上浮现出小女孩的娇憨,乖巧地听着闻母絮叨。

“哎呀。”闻母突然按住沈尽寒的手背,怅惘地感叹:“要是我们家小栖能像你这么优秀,我们也不用担心玥玥以后的生活了。”

这话听来很是奇怪。仿佛闻栖的价值只是为闻玥提供生活保障,如果她不优秀,那么她便没有价值。

沈尽寒不赞同地拂开闻母的手。

“闻夫人。”他又看着面前不谙世事的女子,斟酌了一番,才称呼她:“闻小姐。”

“如果您想要过上你想要的生活,不妨自己试试看。”没有必要等着闻栖来给。

听到沈尽寒的话,闻玥慌张地瞪着无知的大眼,似是不解其意,转而向闻母求助。

闻母自然是挺身而出,温暖的手掌包裹住闻玥局促的手,轻声安慰,后脑勺对着沈尽寒道:“我们玥玥从小就单纯,她也没有什么抱负,就想要安安心心地恋爱、结婚生子。”

“对不对啊,玥玥?”闻母笑眼弯弯,轻声诱哄,完全将她当成了未成年的小孩。

有了闻母的撑腰,闻玥一下子直起腰板,开朗起来:“嗯,我想要像妈妈一样。”

“这样就对了,只要听爸爸妈妈的话,玥玥就能像妈妈一样,嫁给全世界最棒的人,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了。”闻母甜腻的语气让人不适,至少沈尽寒觉得这对母女过于诡异。

对话到这种地步,他再开口就很没必要了。

闻玥是闻家捧在手心都摔着的宝贝,她已然成年,却失却了具备独立的资格,被圈养在一个梦幻美好的楼阁,她的世界由虚假的美好组成,罪恶和丑陋不复存在。

多年的细心照料让她长成了令人骄傲的玫瑰,但也剥夺了生而为人最为宝贵的冒险欲。她不会拥有失败,但也无法体味成功。

但不幸的是,她会拥有一个纠缠一生的敌人,那是空虚带来的致命孤独,需要靠另一个空虚的灵魂填满。

为此,闻玥准备了许久。

在二十几年的顺遂时光里,她花费了大把的精力去寻找一个男人,她最是懂得如何讨好一个空洞的庸俗男人。

闻玥以为所有的男人都会臣服于她的技巧,所以她不遗余力地向沈尽寒施展魅力。

“沈大哥,我不像姐姐那么强势,我也没什么理想,这辈子只想有个小家,然后相夫教子,安安稳稳地度过一生,这样也不行嘛。”

她的鼻子小巧翘挺,漂亮又秀气,难过的时候皱皱小鼻子,就有一大堆男人蜂拥着替她操劳。

这副精美的皮囊住着扭曲的灵魂。

闻玥的讨好技巧没有奏效,沈尽寒维持着表面的礼貌,温暖而贴心地认可她的人生追求,这让闻玥欢欣不已。

“沈大哥······”她眼神柔弱,强忍着哭腔:“你真好。”

闻玥句句不提喜欢,可拉丝的眼神像月老的红线,一旦钩住一个男人,对方便会突然坠入爱河。

这是她引以为傲的本领。没有哪一个男人可以拒绝她的攻势。

她泪眼婆娑,眼神粘稠,直勾勾的目的性让沈尽寒背脊发凉。

“闻夫人,我可以上去看看他们吗?”沈尽寒冷落了这道视线,转而扯开话题。

但闻母始终是站在闻玥身边的人,又扯回了话题:“小沈啊,你和小栖都是知根知底的同学,如果能够结亲,我们彼此双方都是放心的。”

果然,同闻栖说的那样,闻家的人看上他,想让他做女婿。

沈尽寒不懂装懂,“我和闻栖吗?”

他甚至直呼闻栖大名,让场面陷入了尴尬境地。

闻玥瞪着可怜兮兮的大眼,满是不可置信,“什,什么?”

她看向闻母,简直要哭出来。

闻母自是心疼得不得了,哄着自己的心头肉,“哦哟哟,宝贝不能掉金豆豆哦,这样不好看的。”

轻微的抽泣声从闻母怀里传来,沈尽寒事不关己地望向天花板。

闻母没好气地剜了一眼:“什么闻栖?她都快三十了还找不到对象,也不知道日后还有没有人要。”

每每谈到闻栖,闻母的口吻饱含嫌弃,好像天底下的好事物就不该让闻栖得到。

沈尽寒不明白,为何同样是闻家的女儿,却有如此的天差地别。一个被温暖关怀包围,一个被讽刺数落围攻。

这对闻栖来说不公平。

他微不可察地生气了,“如果是闻小姐的,闻夫人还是另觅良婿好了。”

闻母还来不及为他的冷淡发怒,楼上便传来了大力的关门声。

沈尽寒借机挣脱两位女士的夹攻,立马赶到闻栖视线可及之处。

她站立在楼梯的最顶端,有气无力地扶着扶梯,脸色较之刚才更为苍白。

旁人都说闻栖是矜贵自傲的玫瑰,只有沈尽寒觉得闻栖是路旁热烈却难以触碰的蔷薇。

可现在,他的蔷薇似乎在枯萎。

沈尽寒深深地仰望着他难以触碰的人,上前的脚步戛然停止。

闻父大摇大摆地走下楼梯,绕过沈尽寒直奔向他的家人,留闻栖独自一人。

他看见她手里攥着一张纸,方正的纸张皱成长条,手在颤抖。

闻栖从未这般孤立无援。

沈尽寒知道自己再也不能克制,他越级而上,来到闻栖的身边。

离得近,他才发现闻栖的状况十分糟糕。

闻栖的西装外套搭在手肘,穿了一件贴身的女士衬衫,薄薄的衣衫上错落着灰褐色的划痕,手臂,后背,无一幸免。

沈尽寒呼吸微滞,血液的氧气被迅速抽干,快要窒息。

“他,打你?”他颤抖的语调里是害怕,还有自己也没有察觉的心疼。

闻栖闪躲地拽住衣袖,“但我们的目的达到了。”

她摊开手掌,褶皱的纸张缓慢摊开,露出一串字:B市招商引资大会邀请函

“一顿挨打换来一张邀请函,也算是值得,不是吗?”闻栖虚弱地冲他笑笑,算作安慰。

沈尽寒紧皱的眉头没能因此松开。

旧伤还未好,又添了一身新伤,闻栖又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这叫沈尽寒如何能以平常心对待。

在他不知道的日夜里,闻栖也经历过这些吗?

他甚至不敢深想,只要一想到那样的画面,他的心就像是生病一样,难受得不行。

没有经过闻栖的同意,沈尽寒冒昧僭越,他沉默地将闻栖公主抱起,在她诧异的眼神下,口是心非地解释:

“闻总,我可不希望你住院太久,将公司里所有的活都推给我。”

他看见闻栖嫌弃地闭上眼,悄悄勾起嘴角,“这段时间我会好好照顾你,让你早日恢复完美的工作状态。”

“我可真是谢谢你啊。”这话是闻栖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不客气的。”

沈尽寒没有和闻家任何人打招呼,带着一身伤的闻栖离开了闻家。

**

“我带你去医院。”

沈尽寒将闻栖放到后座,撂下一句话便走上了驾驶位。

闻栖的状况着实有些糟糕,右脚的纱布上晕着大朵血渍,疼痛已经使她的整条腿失去了知直觉,后背的新伤虽不严重,但酥酥麻麻的瘙痒感是一场折磨。

这一切都是难以忍受的,但闻栖没有表现在面上。

她维持着云淡风轻的模样,悠哉地欣赏窗外的风景,看似专注,心思却都在疼痛上。

“对不起。”

闻栖对着外面的天翻了个白眼,“你还真是执着让我道歉啊。”

可沈尽寒字正腔圆地又说了一遍,这一回,闻栖这下听明白了:

“因为我,你好像受了不少惩罚。”

是他在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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