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第 3 章

沐家大夫人柳若莺,正是沐玉臣的母亲,也就是严季云的婆婆,她亦是沐家真正的掌权人。

沐玉臣的父亲沐义,原镇北侯,以骁勇善战著称,常年在外征战,家里大小事全交由大夫人操持。

后来沐义战死,被皇帝追封为护国大将军,特允世袭罔替,沐玉臣的镇北侯爵位便是承袭而来。

沐玉臣另开新府,独居镇北侯府,沐义战亡后,他鲜少回沐府。

这便是晓玖从书中知道的全部,描述不多,但当时晓玖总觉着,这位恶鬼将军应该与家人不睦。

或许因为自己也与亲人缘分浅薄,所以当时还挺同情恶鬼将军。

如今附身严季云,反倒觉得是他咎由自取,如此不好相与之人,定也不擅与家人相处。

夜里,晓玖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回到了原来的世界。

然而,她已经离世,一缕幽魂四处游荡。

这世上,没有人在为她的离世感到悲伤。

朋友?

交心的一个也没有,泛泛之交倒是不少,不过大家提及她,大抵是感叹生命脆弱,英年早逝,并无为此伤心难过。

亲人?

她父母离异,早就重新组建家庭,她便成了唯一多余的那个人。

难过应该是有的吧,但在惋惜过后,他们很快又忙于自己的生活。是的,他们有自己的生活,分不出更多的感情给她。

晓玖耷拉着脑袋,转身离去,却在身后看到了沐玉臣,她的第一反应便是躲避。

奈何她没有脚,身子轻飘飘地浮在空中,使不上一点力,也不听她使唤。

晓玖挥舞着拳头,破口大骂:“你怎么会在我的世界?我是在做梦吗?你怎么阴魂不散啊!”

沐玉臣歪着脖子,眯着眼,疑惑道:“严季云?”

“你才严季云,你全家都严季云!”

因为死后无人关心,晓玖本就满腹委屈,沐玉臣算是撞在刀口上。

本以为怒气能吓退沐玉臣,未承想,沐玉臣眼中寒光闪烁,吓得晓玖一激灵。

“你果然不是严季云,受死吧!”

沐玉臣的手迅速滑向腰间佩剑,拔剑的瞬间,晓玖只觉剑身透着寒气,下一刻,剑身划过脖子,血流如注,还来不及疼痛,便觉窒息。

晓玖一手捂着脖子,一手在空中挥舞,试图抓住行凶之人。

沐玉臣用袖子擦去剑上血渍,收剑入鞘,冷漠转身。

晓玖抓了个空,身体瘫软,躺倒在地。

天空被染成了血色。

晓玖躺在床榻上,入眼一片红,但不是血,是红木顶架和红色床幔。

忆起梦中场景,晓玖捶胸顿足,气不打一处来。

“我不是鬼吗?怎还能被抹脖子?我是不是傻啊!凭啥我的梦境还能让沐玉臣这个混蛋逍遥法外?”

晓玖为自己在梦里没头没脑输了气势而懊悔,可转念一想,觉得这或许是某种预兆,在提醒自己,绝不能暴露身份,否则死定了。

窗外天还未亮,院中传来争吵声,晓玖没了睡意,便起身出门。

她挠着头揉着眼,开门便见金婵拦着一位妙龄少女,看穿衣打扮,应是侯府丫鬟。

“冬竹见过夫人,将军安排冬竹入秋月苑,今后照顾夫人的饮食起居。”

冬竹看见严季云出门,只是浅浅地行了个礼,说的话看似客气,可看不出对这位新过门的将军夫人有半点认同。

晓玖自是懒得在意,伸着懒腰,活动了一下筋骨,睡眼惺忪地开口问:“天都没亮,你来秋月苑跟我家丫头吵啥?”

“小姐,这人实在无礼,非说这个时辰该去沐府请安了。”金婵一脸委屈,指着冬竹鼻子嚷道,“卯时未到,按皇都祥安的规矩,请安应在辰时,她硬说这是沧廿郡的规矩。”

冬竹面对将军夫人,丝毫不退让,只是强调,嫁到沧廿郡就应守沧廿郡的规矩。

晓玖和气地回道:“入乡随俗,我自是明白,那劳烦冬竹姑娘替我去寒松苑跑一趟,就说我即刻启程前往沐府请安,请将军与我同行。”

冬竹嘴角露出一丝不太明显的冷笑,表面客气说道:

“夫人有所不知,将军一向起得早,这会儿已经出门去军营了,怕是不能随夫人一同去沐府请安了。”

晓玖心下大骇,过门后第一日前去沐府请安,这事沐玉臣不可能不知道,这么着急出门,难道是故意躲她?

“将军不与我同去?你们没人提醒他今日去沐府请安?”晓玖难以置信,整个人瞬间清醒。

冬竹眼神闪烁,随即莞尔一笑:“将军的心思,我等不敢揣度;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也不容他人置喙。”

“哪有新妇独自上门请安的道理,真是……”金婵气得欲哭无泪,红唇一张一合半晌,终是没想出合适的词,又多有顾虑,便闭了嘴。

“冬竹已为夫人备好马车,还请夫人快些准备,莫误了时辰,老夫人怪罪。”

冬竹没有理会金婵的质疑,一边催促着晓玖,一边向院外走去,丝毫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晓玖觉得有些好笑,这丫鬟不是沐玉臣安排来秋月苑伺候的么?怎么没有一点丫鬟该有的样子?倒有主子的架子……

看来,是沐玉臣故意安排来恶心我的,无疑!

她未及多想,让金婵替自己穿戴妥帖,不消一会儿功夫,便乘着马车赶到了沐府。

金婵叩门,应门家仆满脸不高兴,见来人是将军夫人,这才压住心中怒气,问了来意,他挠起了头。

“将军夫人来得太早,老夫人和大夫人都还没起呢……请安不都是辰初吗?要不,将军夫人还是晚点再来吧!”

大意了……

晓玖静坐在马车内,喃喃自语,感觉等待的时间实在难熬,她不得不思考着,到底是冬竹故意使坏,还是沐玉臣授意。

思来想去,终无头绪,她将头伸出门帘外,冲站在马旁的马夫笑了笑。

“大叔,冬竹安排你送我来沐府,没告诉你我是来干嘛?”

“呃……这……没……没说……”

马夫说话磕巴,甚至不敢直视晓玖的眼睛。

见他这模样,晓玖便猜到他多半是知情,可他还是选择帮助冬竹,让严季云难堪。

还是说,皆是沐玉臣授意?

金婵站在车外张望,为自家小姐忿忿不平。

“我就看那冬竹可恶得紧,一定是看小姐不得宠,这才蹬鼻子上脸,以后的日子可怎么办?我以为出了严府,小姐能过上好日子呢,唉……真不公平,小姐明明是天底下最温柔的女娘!”

晓玖将头缩回车里,听着金婵碎碎念,心中一面羡慕她二人主仆情意,一面又揪心这主仆二人傻得令人叹息。

温柔有什么用?温柔不就任人欺负,连个丫鬟都敢骑到她脖子上来了,更何况严家那些公子小姐。

“咳!行了,你再念下去,不止侯府内,连沐府都该知道我不得宠的丑事了。”晓玖急忙出言制止。

金婵噘着嘴,将马车门帘掀开一道缝,哀怨地盯着坐没坐相的晓玖,道:“小姐啊,你说,昨夜寒松苑饮合卺酒一事,会不会得罪了将军?”

“呵呵,不会吧?将军如此小气?”

晓玖心虚似地将门帘拉上,隔绝了金婵投向自己的目光。合卺酒一事确是她冲动了,可若同严季云一般,听之任之,她又该如何完成任务?

“没事,等沐府的事解决了,我再对将军献献殷勤,应该能挽回好感吧?”

晓玖的声音毫无底气,不知道是安慰金婵,还是安慰自己。

等严季云跪在大夫人和老夫人面前奉茶时,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的事了。

见她只身前来,老夫人将茶碗往桌案上重重一放,“叮当”一声脆响,跪在二人面前的晓玖身子一颤,向大夫人递茶的手不由抖了起来。

大夫人见状,动作轻柔地接过茶碗,碰触到晓玖的手时,顺势轻拍以示安慰。

晓玖心上一暖,看向大夫人的眼神中多了一丝笑意。

“玉臣为何没有与你同来?”老夫人的声音洪亮,中气十足,全然不似一位老奶奶。

晓玖低头垂眸,心里盘算着该如何作答。

她本想将沐玉臣干的缺德事和盘托出,将罪责一股脑全推到沐玉臣身上,自己坐在一旁嗑瓜子看戏,乐得自在。

可一想到如此一来,势必遭反噬,沐玉臣对她好不了一点,反而可能就此恨上她。

别忘了你的任务啊,晓玖!

她在心里提醒自己清醒点,于是装作一副恭顺的模样,低声道:“军务在身,将军实在抽不开身。”

晓玖心道:看我如此为你开脱,沐玉臣你可得记着我的好!

谁知,老夫人听罢,冷哼一声,气鼓鼓地骂道:“最近有何要务,能大过婚姻大事,这孩子太没规矩了,简直不把沐家放在眼里。你也不多管管,是谁让他坐上了镇北侯之位的?这个小白眼狼……”

后面一句话,是冲大夫人说的。

晓玖额头冒着冷汗,感觉老夫人对沐玉臣甚为不满,不知二人曾经是否有过节。

“如今沐家军的军务皆由玉臣操持,难免顾此失彼,老夫人多担待,别同他置气。”大夫人柔声劝慰。

“若兄长还在,沐家军的军务何须他沐玉臣操持!”

一个略带磁性的男子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不言而喻的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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