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解救。 黎阳,不能。

黎阳眼前闪过了很多很多画面, 全是自己出来的,她完全没力气去想,她想努力回想一遍复遥岑的样子, 但是没力气。

她闭着眼睛, 赵玉磊呼喊她的声音渐行渐远,外面好像又下起了雨,沙沙的雨, 空气很清新,西亚似乎从没这样好闻的空气,这里的呼吸之间门总带着硝烟味, 这样美的雨, 像锡城。

好像回到锡城了。

复遥岑去古城酒馆带她,他们去喝茶, 他送的祁红和东方美人都很好喝,后来他时常会给她带茶叶。

他们领证那日, 他在车里给她戴戒指, 她跟他说,新婚快乐,他不自然地回了一句,新婚快乐。

他带一个月大的山宝给她当新婚礼物, 她说这是他们的崽,也一直把它当他们的孩子养,因为两人注定这辈子是没孩子的。

山宝在云罗山走丢,他开着直升机冒着雷电去接她们,山宝对他天生有爱,一定要和他们一间门房睡。第一次和他亲密是那个小家伙促成的。

后来,她在拂苍意外见到了他。西北冷风呼啸的街头, 他抽着烟跟在她身后,孙漪澜把他当成了不法分子。

后来,他们吃同一碗面,一起去疗养院看妈妈……

她在山里和他失去联系,他开了一天的车进山去找她,一家家客栈寻找她的下落。

可怎么办,复遥岑这辈子真的再也联系不到黎阳了。

他们已经十天没联系了,十天前她好像是骗他说她忙,没时间门玩手机,接下来半月都忙。

这是第一次试图半个月不联系他,他安静了几秒钟,在微信里无奈说行。

早知道,就要多跟他说两句话……让他照顾好山宝,照顾好自己,好好生活。

没了黎阳,锡城的烟雨还是缥缈迷人,西北的落日依然嫣红,这世界上不是非要有黎阳不可,他们本来就是两个平行线上的人,是她强拉上这两条线缠在一起的,所以,总会有松的一天。

赵玉磊疼得整个人都麻木了,可是看着黎阳没了声音,他整个精神还是又崩溃又高度集中,他抬起磕在地上的头,拿肩膀去碰她的肩:“阳阳,阳阳别睡,别睡……睁开眼睛。”

他努力拿肩膀去掀开她倒在地上向下俯的身子,把她侧躺的身子尽力给推平,让她两处伤口不再向下滚滚涌出鲜血,怕她失血性死亡。

她一动不动,黑暗中几乎闻不到她微弱的呼吸。

“阳阳,阳阳……”赵玉磊忍着痛不断喊她,“阳阳!醒醒,你醒醒看看我,阳阳!”

赵玉磊喊破了声,声泪俱下,又痛苦地仰头看天花板,只觉得心脏好像麻痹过去,难以呼吸,不知道是自己的伤导致的还是因为喊不动她。

他记得,白天出门时,在车上她还说,争取今年和他一起休个假,到时候可以去瑚州看他的孩子,记得他们刚出来的时候他还没订婚呢。

他应了好。

可是……

她下午还说忽然不想死在这里,想回去见一个人……

赵玉磊一个唯物主义者,忽然觉得四方神明都想求,都想长跪不起。

“黎阳!”

西亚时间门晚上九点,锡城时间门凌晨点。

复遥岑陪今晚一直玩闹不肯睡觉的小猫在阳台看风景。

忽然,那几个一直在轮流给他传输黎阳信息的号码进来了一条消息。

“黎阳和赵记者被绑架了,不清楚是私人还是反武装极端组织。”

那是2022年月十六号,农历二月十四,元宵节刚过一个月。

十四的月亮已经足够圆了,小山宝就很喜欢在爸爸怀里看着山林中那盏澄明的月。

而这锃锃如明镜般的亮光照在手机那个十个字上,如利箭反射,让人眼睛生痛,如箭穿心。

一个小时前,庞庆才给他消息说他们从庇护所出来了,和黎阳与赵玉磊人要回去了,安心。

一般来说,人一起出行且有两个男人陪着她,复遥岑是安心的,如果不是今晚山宝一直闹,他以为它又生病了不敢睡,想陪陪它观察一下,他早已经入睡了,不会这会儿半夜还抱着它在这赏月。

复遥岑第一次丢下猫不顾,小山宝站在阳台懵懵地看着爸爸抛下它夺门而出。

锡城机场凌晨点二十五分有今天最晚的一趟锡城飞迪拜的航班,去西亚最近的距离必须从迪拜转机。

复遥岑从山上到山下都要四十分钟,油门踩到底也要半个小时,再到郊外的机场总共至少要一个小时十分钟打底,他一路还要分神疯狂打电话,叫驻西亚大使馆立即去给他救人,叫人给他拦截飞机,叫沈牧到家里给他把山宝带去给干妈。

沈牧得知他要飞迪拜的时候,愣愣扭头和韶凝说。

韶凝听到黎阳的消息,一瞬间门浑身僵硬,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瘫坐在床上,一半担心,一半想,她甚至消息都比复遥岑的来得晚,她要怎么在黎阳出事后冒充她去行骗复遥岑啊?

他不知道哪儿来的消息,竟然能第一时间门知道远在西亚的她被绑架…

但想想也是,等消息传到她这里,就是黎阳真的出事且已经没救的时候,而复遥岑他想要的,绝非一具冰冷冷的尸体,他想要的是鲜活的黎阳,所以他一定会想方设法知道她的活动轨迹,他要截停所有危险因素。

凌晨点二十五分的飞机在旅客的困惑不解中,不断延期,空姐对旅客进行了解,确认没有人需要紧急起飞的情况后,对所有人进行简单安抚,表示飞机在等一位重要的客人,今天延误的所有旅客的损失都会进行高价补偿。

机舱里短暂的喧哗很快随着夜色安静下来,不再有议论声。

凌晨四点十五分,复遥岑登上了舷梯,飞机在延迟了五十分钟整后立即起飞。

沈牧半夜开车带着老婆去云尼山上,沿着灯火璀璨的山路忧心忡忡地开着。

本来夜景绚烂,可是两人都无心欣赏。

终于花了将近一个小时开到山上,找到复遥岑家的门。

他屋内的门甚至来不及关紧,只是虚虚阖着。

一推开,门后坐着个粉白色的小猫,它满眼希冀地看着来人,很显然在等爸爸。

没见到爸爸,但是听到干妈喊它的声音,小家伙嗷了一嗓子,眼睛还是亮了,如点上群星的夜空,它一个激动就从地上飞起来跳到干妈的怀抱。

韶凝心疼地将它深深裹在怀抱,亲一亲它的小脑袋:“宝宝,妈咪来啦~”

“喵喵~!”它兴奋地叫了几嗓子,又是想她又是委屈,不知道爸爸为什么忽然丢下它不见了。

韶凝环视一圈连灯都没开的屋子,又看看怀里孤单在等爸爸的小猫,心疼得不行:“你爸爸去接你妈妈啦,他们肯定会安然无恙一起回来的,山宝乖,干妈陪你。”

沈牧去给它收拾东西,拿几件衣服,现在是开春,天还冷着,它有穿衣服的习惯。

衣服收拾完看到几个它的玩具,还有几个小木球,居然每一个大小不一的木球都刻着它的名字,新的旧的都统一都被它咬了好几个牙印。

复遥岑真是爱女儿,没得说。

沈牧给它把一排号码,从大到小的木球都打包带走了。

最后出门前问韶凝:“要给它带点猫粮明早吃吗?明天我再给它买新的。”

“它不吃猫粮。”

“什么?那吃什么?米饭?”

“太子爷已经把它养成了非纯手工现烹美食不吃的小公主了。”

“……”

沈牧边关门边看着老婆怀里的小猫,它一脸无辜地看着他,把他惹笑:“当了复遥岑的女儿,确实这辈子泼天富贵是跑不了的。”

九个小时后飞机在迪拜降落,复遥岑转头立即登上迪拜飞往西亚的航班。

十五个小时,复遥岑从锡城到达西亚第城市加罗安。

距离事发近十六个小时。

驻西亚大使馆在十个小时前把人救出来了,但是……救出来时在场的医生检查完发现黎阳已经没心跳了,不过所有人都没有放弃,还是毫不犹豫地把她和赵玉磊送去抢救,而直到复遥岑落地加罗安机场,他们给他的消息是人还在手术室。

复遥岑赶到医院的时候,庞庆看到了这个只在网上见过照片的前中东外交人员,这就是这两年一直和他们频繁联系,一直拜托他们给他黎阳消息的男人。

曾经总想着是什么样的感情需要他这样离婚后还费尽周折获取她的安全信息,而这一刻,他花了区区十六个小时的时间门就从国内穿到了西亚,到手术室门口,庞庆更加不知道怎么去描述这样的爱情…

平时他们从国内回来,要从时间门经济天气上各种挑选最适合的路线,最快统共也要花个两天才到能达这里,他却,半天而已…

他的爱好像是万能的…

男人穿着一身不算厚的冲锋衣,灰白色的,里面似乎只有一件T恤,浑身上下是很休闲的装扮,像是国内月天夜晚下楼散步的人。

这十几个小时,穿过天气各不相同的国家到达这里,西亚月份夜里平均温度只有六七摄氏度……所有人都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只有他一身无法保暖的休闲装。

使馆的人去和复遥岑打招呼,复遥岑只静静看着手术室上的红灯,什么话也没说出口。

但工作人员觉得有必要跟他说一下事情经过,毕竟虽然他和在手术中的人本质上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可是是他要求他们去救人的。

使馆人员和他说,是西亚北部邻国做灰色交易的商人进行的绑架,不是第一次了,至于为什么绑,牵涉到他们是记者,就是故意绑记者,或许是因为这部分人有钱,但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那群人支持西亚反武装部队,本质上和西亚反政府武装没什么区别,所以才会刚绑到手就毫不留情地开枪。

而在他们解救的时候,因为对方一直在楼房里挟持人质,导致下面团团将楼房围住的救援人员无法上去,最后他们自爆已经把人打死了,外面的人一急,猜测即使没死也中枪了,所以为了不耽搁伤情只能硬闯,而那几个绑匪恼羞成怒时又朝人质开枪,赵玉磊把整个身子盖在了已经没有动静的黎阳身上。

他不知道她还活没活着,他只知道,不能让他们的小妹妹死后还挨枪子,所以他挡住了她,因此背后也连中两枪,身上总共中了四枪。

复遥岑闭上了眼睛。

工作人员和他说:“他前期中的是腿和手上,没有伤及要害,所以人还算清醒着,最后中枪后被及时送医,虽抢救了很久,但半个小时前还是抢救过来了,在度危险期,只是他中枪的左手挽救不回来,不能用了;”

“但是黎记者的话……她一开始腹部就中枪了,另一枪在肩头,虽然被解救的时候距离中枪时间门仅隔两个多小时,可她都是比较致命的部位,失血严重,被救时已经没有呼吸,且因为当地没有医院只能送回到加罗安,时间门一直在消耗,虽然路上救护车上的医生就一直在施救了,但还是导致……”工作人员声音有些哽咽与抱歉,“导致她现在还没抢救过来,医生说,希望渺茫……”

复遥岑仰头看着医院长廊的天花板。

半晌,寂静无声的长夜里,他轻吁口气,似是一种极尽的释怀,“能救就救,不能,我明天带她回国。”

事后一直脑子昏昏沉沉的庞庆这时眼泪掉了下去,他这十几个小时一直在懊悔,为什么下车的不是黎阳,为什么是他…

看到她被从破旧的楼房里抬出来,工作马甲被血浸泡得看不出原来一丝颜色,一身嫣红如盖着鲜艳的红旗,他当场差点昏了过去。

此刻听复遥岑这么说,好像把他这十几个小时里脑海里重复播放的画面付诸了实践,他觉得无比愧对复遥岑,没有看好黎阳…

他试图喊他:“复先生?”

“复先生?”

复遥岑目光微动,把眼神移向那个站在墙边的年轻男人。

他朝他疲惫地牵了一丝丝微笑:“我是庞庆。”

复遥岑定定看他,说了到此后的第二句话:“谢谢。”

庞庆低头,握了握拳缓和了会儿,才忍住没有跟他说抱歉,他没接好他的嘱托,只是最终把噩耗第一时间门送给他而已。

他这会儿,主要是想安抚他一下:“白天我们在庇护所里聊天,黎阳还说她想回国呢,忽然不想随时随地死在这儿呢,所以她应该是有一定的求生欲的,你,你先别太伤心,你要相信她。”

年半整,她都没有跟复遥岑透露过一丝她想回国的信息,没有透露过她不想死在这里,没有说想他。

复遥岑能感觉到的,是她日渐的疏离,他也在猜或许她是为了让他死心不要再等她,再牵挂她,而故意的,但是也不敢万分确定,他也在想,也许她是真的出国久了,在理想和遥远的现实爱情之中,选择了当下炙热发烫的理想,且她身边的人都很优秀,和她一样在国外为理想而奋斗,他们有共同生死进退的经历。

而他,早在他转业的时候就和她相距甚远,这辈子都无法做到和她在除了自己国家之外的同一国度呼吸同一个天空的空气。

所以她或许喜欢上别人了,他这么猜过,因此他后来也不再强烈要求她每次都点赞他的朋友圈,他找了新云网的负责人,还有一直和她出去工作的最好的搭档摄影师庞庆,还有她提起过几次一直很照顾她的记者大哥赵玉磊。

他们都会给他送她的行程,消息,但也只是简单的平安讯息而已,她心里想的什么,没人知道。

原来她还有可能,还爱着多年前的他的。

说实话复遥岑也有好几个月没和她视频了,她几个月前的视频中看着憔悴一些,消瘦一些,曾经很有江南味道的卷发不知什么时候没了,现在留的是直发,也不长,可能是为了方便工作;

皮肤还是白皙但是看着没什么血气,略显苍白,其实她应该瘦了很多,镜头会显肉,可她在镜头中还是那么消瘦。

年半没见的黎阳,那个他曾经总喜欢逗一句的长公主,早已经不知道被埋葬在岁月河流中的哪一处流沙之下了。

庞庆其实对黎阳的伤势也不敢有一分的信心,所以想了想又和他说起他们白天聊的内容,当她的遗言一样说给他听。

“下午黎阳说,其实来这里之前,她差不多已经找到了一点活着的意义了,只是太晚了,她已经为这份理想付出了很多,所以她不能下定决心拿那短暂的年来换她已经努力了七年的理想,她说你们认识太晚了。”

复遥岑恍惚了一下,这也是他们之间门从来没提及过的问题,留不留下,他不提,她也未曾说过。

但他也知道,太晚了,但凡早两年,在结婚之时就感情甚笃的话,他知道他的阳阳会放下那大学四年所有的努力,来成全他和她的感情,她宁愿她来付出,也不会愿意让他来受伤害,她是最不舍得他受两次伤害的人。

庞庆说:“她说如果不来西亚,你们就不用离婚了,她下午在庇护所中,忽然和我跟玉磊聊起如果世界上没有战争就好了,她说这世界上还有很多可以让人活得有意义的事情,不是只有当战地记者,可因为有战争,她当初才会选择来这个地方,因为这里伟大,在这里死去比在任何地方死去都有价值。”

复遥岑眼神闪烁,有些破碎在里面弥漫开,他还不知道,她在认识他之前,是想着有一天死在这里的。

她不是把这份职业当成理想,是当成生命的归宿了。

而后来呢?这个念头因为他动摇过吧?来是来了,但是她认真答应他会好好保重了,是认真在答应他还是在认真骗他呢…

庞庆沙哑的声音努力接着说:“但是下午她说,她忽然不是那么想随时随地地死了,她好像是后悔来这里了,或者说她后悔来这个可能会要人命的地方,其实好像也不是,她只是恨这个世界上有战争,她觉得她这几年也没帮助这世界什么,她质疑自己的理想没有完成,也失去了你。她下午不知道为什么情绪忽然有些失控。”

复遥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他知道了,她当初是认真在答应他的,这几年一直在保重的,只是她知道真的很危险,所以在上一次失联后,她开始和他日渐生疏,她不是依然想死在这里,她是怕自己控制不住命运的走向。

她不想他为她牵肠挂肚一辈子。

今天,今天的情绪失控只是她忍不住想他而已,想他了所以情绪失控,虽然他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忽然想他。

复遥岑看向红灯炙亮的手术室。

庞庆的声音开始有些哽咽:“她说她如果在别的有意义的地方做事就好了,那样等她完成了使命与理想就可以回去找你了,不会有一天死在这里。”

复遥岑这一刻似乎感受到了她也许真的有求生欲,可是求生欲不是上帝,不是神明,正如她身上的衣服印着PRESS的字样依然需要每天在不长眼的子弹下躲避;譬如她在这里年多,为了她觉得有意义的,能帮助战区人民的伟大理想而远走他乡而一千多个日子,最后在她下定决心渴望活着的时候,还是被毫不留情地射中两枪而倒在血泊里,两个小时后才被解救,见到月光时已经没了呼吸。

神明根本看不到渺小的人类需要什么,看不到他的黎阳在死去。

使馆工作人员不知道是为了肯定她的功绩还是为了安抚复遥岑,说:“怎么会没有意义呢?她是黎阳,是知名的战地记者黎阳,她在西亚年多了,她的理想已经被浇灌得如参天大树……这份工作几乎只在排雷兵的危险之下,她还是个很年轻很年轻的女孩子,她已经够伟大的了。”

复遥岑知道,理想不是没实现,只是这世界本就太残酷了,一个人的力量太弱小了,将她的努力淹没了,她才会痛苦既没有完成理想也失去了他。

如果她没法醒来,她就知道,鲜红的旗帜盖在身上回国的时候,全世界都知道了她的理想。

都知道了,且实现了。

手术灯熄灭,所有人都被吓到,接着屏气凝神看向手术室大门。

一个床被推了出来,医生说:“要看能不能度过危险期,还很不好说。”

复遥岑看着床上那个满脸血渍的女孩子,那张年多未见,此刻和往昔几乎没有任何相关的脸,久久没有回神。

记忆中的女孩子容颜似冰似雪,冷若青山霜白,有傲骨,有自尊,有娇俏明艳的一面,是能屈能伸会撒娇的北方长公主。

但这些这些,在这一刻全然死去了,没有留存下一分一毫的生命,复遥岑在这个支离破碎的人身上看不到一方寸的曾经和他撒娇的黎阳的影子。

但是既然过去已经死去了,他已经接受过去的她消失在这个世间门了,那眼下的人,就不能再让他千里迢迢带着冰凉的棺木回去了。

复遥岑心里对她默念,要求……

黎阳,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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