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6 章 无人机的正确使用方式……

墨脱的海拔已经很低了, 气候也更接近于南亚次大陆,温润,或者叫闷热的一匹……土地上能长出芭蕉来。

整个墨脱县城没多大, 头回来的同志们迈着矫健的步伐,三小时就把县城转完了, 县城里只有一个川菜馆, 其他的都是当地人摆的小摊, 甚至不知道卖的是什么东西。

川菜小店的老板热情地招揽安夏他们进门吃饭, 还跟他们说:“千万别吃当地人的东西,他们会下毒。”

安夏笑道:“老板,你这么抢生意不好的哦。”

一口川普的老板认认真真地说:“耶?你们不知道门巴族会下毒的啊?”

“好好的下毒做什么?抢东西?”

“不是, 他们觉得中毒而死的人的优秀品质和运气,都会转移到他们身上, 像你这样长得好看的啊,还有他们会开车啊, 都有可能是下毒的原因。”

一个司机觉得不可思议:“这么随便啊……那他们要是知道我特别能吃, 会把家里吃穷, 他们还会给我下毒吗?”

“他们又不知道你能吃。”

旁边一个司机抓起一支老板的笔:“来,给你在背上写’我特别能吃’。”

陆雪悄悄问安夏:“你怕不怕?”

安夏轻声说:“我是全队最没用的, 除了混吃等死什么都不会, 给我下毒,连本都赚不回来。”

老板听见了:“像你这样漂亮的幺妹儿要更小心, 都盯着你呢。”

“在这种地方, 不应该看谁更勤快能养家吗?只看脸, 也太肤浅了。”

老板震惊:“你对他们的要求是不是太高了一点。”

安夏又问:“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吗?”

“山沟沟里有什么好玩的,也就你们城里人觉得好玩,就喜欢往这些卡卡角角钻……哦, 你们去解放大桥没得?可以去那里看看,算一个景点。”

解放大桥啊……安夏不是很想去,但是同行的司机想去,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怎么着也得跟长江大桥有一拼吧?

“算啦,要边防证的。”安夏摇头,她上次来办了边防证,但是这次没想进墨脱,没办。

“你们想去的话,我帮你们打个招呼就行,不用办。”老板挺骄傲。

司机不明白,他掏出地图,指着现在的位置:“咱们离边境还远着呢,怎么就要办边防证了?”

老板叹了口气,指了指地图上鸡屁股的一大块地方:“咱们出的地图上是咱们的,印度那边出的地图说是他们的。”

“嗬,他们说是他们的,就是他们的啦?”

“现在也是他们的实际控制区。”

紫金公司里的人陡然想起历史书上的只言片语,问道:“是麦克马洪线?我们国家不是不承认吗?62年没拿回来?”

“拿回来过,75年印度移民了三十多万人过来,宣布是他们的一邦。”

一个司机拍桌而起:“日他娘的!这都不干他们?”

“好攻不好守啊。你去了就知道了。”

几位对国际形势有些了解的人已经在说起了阿克赛钦等等各种情况,另外两个只想旅游的司机问老板:“从这边出去能到不丹、锡金、印度和尼泊尔吧?”

“锡金?哪还有锡金哟。”老板摇头。

课本上写的锡金在1975年也被印度实际控制了,不过直到千禧年之后,国内的地理教科书上才默认了这事。

“日他娘,他们还真能打。”

八十年代,国内引进了不少印度片,谁都能哼两句:“阿巴拉古……”

大家对印度的印象就是一言不合就唱歌跳舞,以及62年被打成狗,压根没想过他们有什么战斗力。

“还是去看看吧。”

解放大桥边有一队军队在守着,川菜馆老板跟其中一位打了个招呼:“他们就是过来看看,不过去。”

“行,不准过桥。”

站在桥上其实看不到什么,也没有什么人,但是就是不能过去。

“明明离边境还有这么远!”一个人拿出地图,比划了一下,到地图上的边境,有一个手指那么宽。

初中历史课本上的“麦克马洪线”,只是一道两分的填空题,或是一分的单选题,真正到眼前的时候,才会有“我们的地盘给这帮狗日的抢了”的感觉。

安夏问道:“这边有人偷渡吗?”

“有啊,过来和过去的都有。”

同行的人不明白:“偷渡去印度那个鬼地方?”

“从印度再去其他国家容易。”

大家很想在解放大桥留个影,但这座大桥处于敏感的军事禁区,不能拍照,只能往大桥的那一头扔石子表达一下情绪。

从墨脱离开之前,陆雪秉承着对工作的热爱,买了几个当地特产——石锅。

卖锅的是当地人,说不出来什么,就说这个锅好用,陆雪决定弄回去研究研究怎么个好用法。

接着原路返回林芝,再继续向前到拉萨。

这座日光之城此时还保持着五六十年代的气质,安夏在旅行者中,算最早来的一批,在青藏铁路通车前和通车后都来过。

在她的记忆里,通车前后已经是两个世界,现在她才发现,原来“双休日”和“黄金周”制度才是第一次大裂变的根源。

有钱新马泰,没钱新疆西藏转一圈。

大量游客的涌入,带来了大量的收入,也促使城市基础建设发展。

而现在,来拉萨的游客很少,多数不是来援藏建设的工人和干部,就是做生意的。

还有做生意的干部,比如陆雪。

刚进招待所住下,陆雪稍微收拾了一下,就急着往外跑,要去看看当地的特产。

“急什么,叫我们公司的人带你去。”安夏一把抓住他。

“中国货”平台怎么会放过这个有药材,有牦牛,还有各种奇怪饰品的地方,早就在这里开了一家分公司。

大老板驾临,他们早就准备好了会议室和汇报人。

“我们今年上半年盈利超过五十万元,主要来自于冬虫夏草、藏红花和唐卡。”

陆雪问了一句:“墨脱的石锅没有卖吗?”

“有,打算下个月跟冬虫夏草配套推出,不过文案还在设计。”

一个锅?还要文案设计?陆雪的三位同事不能领悟其中的真谛。

现在的电视广告风格很迷幻。

八十年代的广告路数是简单念个产品名,再加一句“省优部优国优”,九十年代初的广告格调极高……高到看不懂。

比如,一个少林僧人打扮的人,“呼呼哈哈”打15秒的套路拳法,最后说一句“我可不会做广告啊”,给了产品两秒钟的镜头:999感冒灵。

再比如,一个美女开着敞蓬车走了,一个男人恋恋不舍地站在路边挥手目送,广告歌响起“有一种感受是深情的期待,有另一种感受是无言的颤抖,哦~青春匆匆溜走。”

产品依旧只有两秒钟的镜头:两面针中草药牙膏。

于是陆雪的随行同事认为,广告么,简单啊,随便弄个什么不相干的东西来一段,最后放两秒产品就行。

如果要到国际上卖,写明规格、材质,再写点使用注意事项不就行了。

公司经理拿出一份图册,上面是他们为墨脱石锅设计的拍照角度,不得不说,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石锅,往里放了虫草和炖整鸡,看起来连锅也变得高贵了许多。

还有几个不同版本的文案。

“来自南迦巴瓦峰的馈赠,大自然从海拔八千米给人类的礼物。”

“历经沧桑,只为等到一个值得的人。”

“隐秘莲花圣地的神秘造物。”

“当这块石头离开墨脱,它就坚似钢铁,无法加工,您见到的每一个石锅,都是墨脱石匠亲手雕琢而成,在奔腾的雅鲁藏布江江水中浸足整整三十天,然后在牦牛的背上颠簸两个月,才来到您的面前。”

安夏扫了一眼:“写得太虚了,不行,要么强调炖煮的效果,要么养生的功效。一个东西再难得,跟我没有关系,我为什么要卖它?珠穆朗玛峰顶的一块雪,难得吗?难得,我会花三千块买吗?不会。你得告诉我,这块雪是能让我青春不老,还是能统治世界。”

“是。”旁边几个人一边应声,一边在小本本上奋笔疾书。

安夏还对其他几个产品的营销提出意见,比如马上就要到入秋进补时间门,要赶紧争取广告位。

别跟那帮看不懂的广告学坏了,前摇过长,根本记不住产品名字,白瞎了几十万的广告费。

安夏的公事告一段落,接下来就是私事时间门,安夏让公司的人带陆雪他们去几个本地人卖东西的聚集点看看。

今天刚好是个比较大的赶集时间门,许多小贩挤到一处,两三条街都摆得满满当当。

除了平平无奇的生活必需品,就是奇怪的药材、还有首饰和小摆设。

在青藏铁路通了之后,这些地摊上的小串珠小手镯有百分之九十来自于义乌,剩下的则来自于进藏最方便的川藏公路起点——成都荷花池批发市场。

现在还真的是MADE IN 本地。

安夏站在一边看,并不上手,陆雪和同事们第一次看到那么多花里胡哨的玩意儿,十分好奇。

在一个摊上摆着一些杯碗,杯碗质地如玉,上面有明显的裂纹。

“这是冰裂?”陆雪的一个同事以为这是跟内地一样的特殊瓷器烧制方法。

“不,是骨裂。”安夏回答。

“啊?”同事一愣。

“这个碗是用人头骨做的。”

同事吓得手一哆嗦,赶紧收回。

“怎么会有人头骨做的东西?”

“解放前很多的啊,人皮啊,头骨啊,腿骨啊,都是做法器的好材料。布达拉宫里面的壁画都有画怎么剖腹取肠。”

明明是暖和的大太阳,忽然就阴冷了下来。

同事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你们公司的网站上不会也卖这个吧?”

安夏笑道:“得先知道什么能卖什么不能卖,才能做生意呀。我们公司不卖这种有争议性的商品。”

几人继续向前走,前面是“服装区”,有卖藏袍的,有卖汉装的,还有卖手套披肩的。

地摊上一件普普通通的藏袍要卖三四百块钱,安夏摸了摸衣袍的边缘:“皮是真的水獭皮,也就这一块最值钱了,什么装饰都没有。”

摊主本来懒洋洋地坐在小凳上,完全没有搭理安夏他们的意思,听她这么说,站了起来。

他的皮肤被阳光晒得黝黑,但面部轮廓与藏人并不相似,不大的眼睛里闪着精明的光,上下打量了安夏一番:“更好的有,但是很贵,你要吗?”

“能有多贵?十万还是二十万?”安夏笑道。

“那倒不用,最好的两万,镶金嵌银,珊瑚珍珠螺钿,全都有。”

安夏觉得拉萨分公司的装修过于寡淡,需要花里胡哨的东西在大厅里摆着撑撑场子,比如挂一件藏袍。

“好啊,去看看。”安夏一口应下。

安夏身上的服饰一看就不便宜,戴上墨镜之后,又给她增添了几分冷峻的气势。

陆雪站在旁边,不怎么说话,眼睛总是往安夏脸上瞟,也不像个主导的人。

另外两个人就更别提了,站得远远的,看起来像保镖。

卖藏袍的人确定,眼前的人是某个女大佬跟她的小白脸,以及保镖。

他把摆摊的布四角一抽,就收拢成了一个大包,往背上一甩:“跟我来。”

在低矮的民房里绕来绕去,不知走了多久,来到一片旧式的藏族民居前,门低矮到连安夏都不得不低头弯腰才能进。

陆雪小心地钻进来:“这门怎么这么矮啊?”

安夏回答:“防僵尸的。”

“……”

卖藏袍的人回头看了一眼:“你懂得不少嘛。”

“我个人觉得,主要是防活人进来抢东西的。”安夏耸耸肩。

进了屋,再上一个极陡的木梯到二楼,二楼还是十分低矮,不过挂满了藏袍。

卖家打开窗,窗外的阳光照进屋,落在镶金嵌宝的藏袍上,各种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每颗珠子旁都闪着一层淡淡的宝光。

安夏看了看,拿出手机,拨通了分公司的号码:“叫一个采购部负责珠宝鉴定的人带着工具过来。”

然后,电话就挂了,连地址都没说。

卖方以为安夏只是想展示一下那个很贵的手机,装逼的细节没做齐全。

没想到,过了二十分钟,楼下真的有人敲门:“安总,您在里面吗?”

卖方:“……怎么做到的?!!”

安夏淡淡地说:“要是连我在哪都找不到,怎么能做我的下属。”

卖方已经脑补安夏身边其实有许多看不见的保镖,随时报告她的行踪和情况。

别看她身边只有三个人,说不定其实有三百个人跟随左右,只是他看不见而已。

鉴定部的同事一边把无线电探测仪收起来,一边擦汗。

安总真是太严格了,一点都不肯放松,就连让他过来一趟这种小事,都要测试一下GPS定位仪和无线电定位仪是否准确。

经鉴定,安夏看中的一件藏袍上的绿松石不是真货,而是使用吉尔森法合成的东西。

不是所有的都不是,那块最大的不是。

“我还以为真有什么好东西……”安夏失望地放下藏袍,准备离开。

“等等!”卖家拦住她,“我可以给你便宜一点。”

安夏冷笑:“我不缺这钱,要买假货,我现在就回大昭寺旁边,这会儿肯定还能卖到塑料珠子。”

“这件上本来都是真的,在路上砸坏了一块,这才补上的。我这就让人明天给你送一件更好的。”

“明天再说。”安夏摆摆手,不想搭理他。

“我这还有更好的货,你一定喜欢。”卖家着急了,他今天一定得做成一笔生意,绝不能轻易把这个款姐给放走。

他拿出了一块很大的驼色披肩,两条胳膊打直都不能将它完全打开。

“沙图什。”他就说了三个字。

安夏的眼睛陡然睁大。

卖方得意地说:“我就知道,像你这么懂行的人,肯定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沙图什,使用藏羚羊最柔软的绒毛制作,商人说这些绒毛收取于藏羚羊固定蹭痒的灌木丛,实际上,可以说都来自于盗猎。

早在1988年,藏羚羊就已经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

卖家得意地拿出一枚戒指,向安夏展示这条长三米,宽一米五的羊绒围巾是怎样轻松地穿过戒指环。

“高原的晚上很冷,只要有这一条披肩就够了,藏袍有什么好,太笨重了,你的身材这么好,给遮住太可惜了。”卖家拼命游说。

“不会是旧货吧。”安夏不动声色,“羊绒里的蛋白质会慢慢分解,时间门久了,光泽和弹性都不行了。”

卖家急了:“怎么会呢,这可是准备卖给老外的尖货,看你是个懂行的人,才拿出来给你先挑。”

“就这一个颜色?”安夏漫不经心地摸了摸,手感柔软,确实是羊绒,但她也分不出到底是普通的羊绒还是藏羚羊的羊绒。

她又打了一个电话:“把负责纺织品鉴定的人叫来,还有,叫上熊平安。”

这个电话的另一头是一路跟着安夏进藏的同事,他先没反应过来,熊平安?不是路上遇到的那个汽车兵连长吗?

都到拉萨了,上哪儿找他去?

接着,他恍然大悟,安总的意思是要他报警,然后带着人来找她。

对于第二次有人来敲门,卖家内心十分平静,女大佬就是女大佬,太牛逼了,肯定是有三百个看不见的保镖。

他唯一没想到的是这次后面还跟着四个警察,当下转身就跑。

由于安夏事先没说为什么要报警,公司的人还以为她被非法拘禁了,所以警察特别重视。

见他想跑,警察先一个飞扑把人给按在地上。

“你们干什么!我什么都没干。”他徒劳地在地上挣扎。

安夏从二楼伸出头,向他们挥手:“上来上来。”

公司的同事和警察一脸懵逼,面面相觑。

老实了一辈子的同事已经在想报假警的后果了。

安夏指着桌上的披肩说:“他说这是藏羚羊绒披肩,看看是不是。”

是,就是非法贩卖国家一级保护动物。

不是,就是诈骗。

两个罪名,至少沾一个。

初步鉴定,那几条沙图什,确实是真货,而且也真的是新鲜货,绝不是1988年之前的东西。

顺藤摸瓜,摸出了一个走私销卖一条龙的犯罪团伙,他们从可可西里盗猎人的手里买来羊皮,制成披肩,然后在有钱人的圈子里销售。

正常情况下是不做生人生意的,但是这个小子是刚刚入伙的新人,团伙里的老家伙都看不起他,尽安排他干一些没出息的事情,累的要死,还没钱。

于是,他急于做成一单生意,证明自己的实力,才会跟安夏搭话。

也怪安夏的气质看起来特别不像一身正气的守法公民,他才会误以为安夏跟其他购买保护动物的人一样。

“唉,屡禁不止啊。”林业公安局里,负责此案的警官看着十几条大披肩,叹了一口气。

他左右手各拿起一条披肩:“这条要五只藏羚羊,这条要三只…… 又一个羊群没了。”

安夏知道藏羚羊的习惯是聚在一起,尤其是待产崽的母羊,盗猎者利用了这个习惯,基本上一动手,就是一个羊群全灭。

虽然可可西里成立了保护区,可是那片地方太大,保护的人力有限,做贼容易防贼难。

“能帮我跟保护区联系吗?”安夏问道,“我想捐一些设备给他们,帮助巡逻。”

“捐车啊?”警官问道。

安夏的车队到达拉萨的时候,媒体大肆宣传了一番,还对八辆车进行了一番测评和分析,所有的电视台和报纸都登了,想不知道都难。

安夏笑着摇摇头:“我们公司又不做车……哦,想做,还没做呢。”

她想捐的是十架大型无人机。

现在紫金无人机的工作时间门已经从悲催的十五分钟,提到了骄傲的一个小时。

很快,从公司总部空运来十架装备齐全的无人机,安夏计划马上把它们送到保护区。

陆雪在拉萨的工作才刚刚开始,不能马上离开。

安夏出发前的那个晚上,去陆雪房间门向他告别,顺便给了他一个测试仪和数据收集仪,让他去外面晃的时候带着,为丰富紫金地图的地面图像做点贡献。

安夏一样一样的向他演示设备要怎么用,数据怎么上传。

陆雪认真的听。

“好啦,我要回去了。”安夏拍拍他的头。

“能不能不回去?”陆雪揽住她的腰,用哀求的声音说,双手虚虚地环着,只要安夏不愿意,轻轻向后退一步,就能挣脱。

陆雪的眼神里满是不舍,把头埋在安夏的头发里:“别走……”

“好吧……这里是高原,你注意一点,别太激动了。”

房间门里的灯灭了,无边的夜色从四面八方笼罩过来,将屋内的一切掩在黑暗之中。

高原的太阳升起的时间门比平原地区稍稍晚一点,但早上八点的时候,整个城市也已经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之下。

陆雪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空无一人。

从拉萨开车走109国道去可可西里要九百多公里,得一天多的时间门。

安夏与保护站联系好,从拉萨直飞格尔木,然后再从格尔木市区前往可可西里。

在安夏的时代,由于一本盗墓的主角在格尔木疗养院爬来爬去,还有已经异化的女配角对镜梳头什么,十分吓人。

于是,让许多人认为格尔木是一个鸟不生蛋的蛮荒之地,

事实上,格尔木是一个有必胜客的正经城市。

以及,根本没有疗养院,谁家疗养院盖在空气稀薄的高原啊。

不过在九十年代初的现在,这里还真的挺空旷,路修得还不错,因为这里有兵站,不是一个,是有二十三个。

安夏刚下飞机,就有人等在机场接她们一行人。

这趟飞机上,除了安夏的人之外,只有两个乘客。

到了机场更刺激,整个机场就只有飞过来的一架飞机,空荡荡。

到了马路上,也空荡荡。

据当地人说,在换防的最高峰期,要容纳十万名从高原下来和准备上高原的战士。

现在不是换防时间门,所以马路上没什么人。

安夏这次来,做足了准备,摄影师、摄像师、媒体记者都跟在身后。

当地政府也向紫金采购过电脑,安夏向客户们打了个招呼,得知安夏的来意,他们热情地表示要陪她一起去。

叫上了十几个今日轮休的武装反盗猎的工作人员。

“有……有这么危险吗?”工程师看着他们荷枪实弹的打扮,吓了一大跳。

他这辈子都没见过真正的枪,只在夜市小摊上用汽//枪打过小汽球。

“没有没有,放心,哈哈哈。”当地工作人员说,“安总来,肯定是要拍照的嘛,人少不好看。”

可以可以……想得很周到。

于是,就变成浩浩荡荡一群人,带着横幅,带着大牌牌,带着绶带,还有枪……前往保护区。

到了保护区,头车上的一位干部跳下来,冲着从屋里出来的人问:“杰桑在吗?”

“他出去巡逻了。”那个脸被吹得通红的人,吸溜着鼻子回答。

“哦,”他转头对安夏说,“得等等了,杰桑出去了还没有回来。”

“杰桑,是站长吗?”安夏问道。

“不是,是治多县的的副书记,杰桑·索南达杰。”

安夏肃然起敬,她知道索南达杰,只是不知道他的全名,他从1992年就开始保护藏羚羊,然后也因此殉职在岗位上。

这个保护区办公室的条件,真的是相当差,地方上能给他们的也就是保障供水和供电,就那点电量,也不够取暖,还是得烧木头。

在这边守着的人却一脸的满足,有一位是从高原上退伍下来的士兵。

“咱们这里,比荣许兵站和邦达兵站,强太多啦。”

安夏:“……那倒确实是。”

随行的人非常有宣传意识,先把横幅挂上:

《热烈欢迎紫金科技公司向可可西里保护区赠送巡逻无人机》

再把绶带给无人机披上。

摄像机架起来,挨个采访保护站的人,说说感想,说说在这边驻守的辛苦,说说对无人机的展望等等。

又过了两个小时,门外传来吉普车的引擎声。

“索南达杰回来了!”屋里的工作人员站起身,开门迎出去。

外面响起了几声藏语,然后,厚重的门帘被挑开,走进来一个容貌硬朗的藏族汉子,安夏一眼就认出他来了,昆仑山口有他的雕像,索南达杰自然保护站有他的照片。

他用带着口音的声音向大家问好。

“这位是紫金科技的安夏总经理,”有人介绍道,“她是来捐赠无人机给你们的。”

“非常感谢,非常感谢。”说是这么说,索南达杰还是一脸的困惑,不知道无人机能用来干嘛。

随着十架无人机一起来的,还有无人机项目组的两位工程师。

他们现场向索南达杰演示如何让无人机起降,还有利用搭载的红外摄像头和计算机系统,追踪藏羚羊的行动路线、清点羊群数量,以及巡逻。

“啊,现在已经这么先进了啊?”索南达杰十分高兴,他看着演示动画,迫不及待的想拿出去试试。

该拍的照片都已经拍完了,现在就是出出绕绕,被拉出来当人肉背景板的工作人员都留在休息站,只有五辆车一起出去。

安夏和工程师带着笔记本,跟着索南达杰坐在第一辆车上,差不多快到一片水域附近的时候,车停了。

索南达杰指着那片水域说:“这儿是太阳湖,春夏的时候,藏羚羊会从南边迁移这里,然后生完小羊羔后,再往南迁移。这附近的盗猎也最多。”

“这边条件还可以。”此时没有风,条件也还行。

工程师拿出一架无人机,安装好拍摄设备之后,就操纵它起飞。

“哦哦哦……”索南达杰仰头目送无人机一路往高处飞。

安夏打开笔记本电脑,调取无人机摄像头数据。

很快,清晰的草地、湖泊、起伏的地形,就出现在电脑屏幕上。

索南达杰十分好奇:“这个……是怎么传过来的?我们这边连电话都没有。”

“无线电,能传挺远的。”

飞了大概十分钟,遇到了一群毛绒绒的生物,头上没有角。

安夏激动起来:“是藏羚羊吗?”

索南达杰看了一眼,笑着摇摇头:“不是,是藏原羚。”

“……怎么看出来的?隔这么远。”

“看屁股,白屁股就是藏原羚。”

安夏仔细看,还真是,每一只的屁股上都有一个白色的心形图案。

可恨摄像头的实力有限,看不清它们的脸到底长什么样,看了半天,还是只能“望臀识羊”。

在这片被称为无人区的地方,生长着不少欢快的动物,无人机一路扫过来,除了“白屁股”之外,还扫到了藏野驴,野牦牛,以及一只企图对藏野驴下手的雪豹。

无人机飞得很高,完全没有对这些动物造成影响,该吃吃,该喝喝,该被吃就被吃。

终于遇到了一群真正的藏羚羊,无人机对羊群进行扫描。

在系统里跳出一个数:173.

索南达杰眯着眼睛扫了一遍:“数少了,这群起码有两百只。”

安夏不解:“诶?怎么会。”

索南达杰指着屏幕上被方框套住的藏羚羊头像:“它只计了大羊,没有计小羊,挤在妈妈肚子下面的小羊没有拍到。”

“嗯……”安夏问工程师:“能换成数腿计羊法吗?四条腿一只羊这样来数。”

工程师摇头:“无人机要是降低高度,会吓到羊群,只能在高空拍,数腿计羊的话,会漏得更多。”

“没关系,能数一数大羊就很好啦。”索南达杰对无人机的自动扫描功能已经十分满意了。

客户觉得行,老板觉得不行,也是不行。

安夏把这个问题记录下来,看看有没有可能解决。

“要是它听到汽车的引擎声就能自动报警就好了。”索南达杰提出了一个想法。

工程师十分为难:“这个,有点困难……”

无人机飞在一百米以上,风声很大,收音效果非常不理想。

“没关系没关系,就当多一双眼睛也是好的。”

话音刚落,安夏就看到屏幕里出现了一片草滩,草滩旁的水坑里满是血红色。

是被盗猎者杀掉的藏羚羊,它们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全是母羊。

它们的皮已经全部被剥掉,有些肚子鼓着,里面还装着小羊崽,有些在临死前,把小羊用力挤了出去,小羊趴在母羊身上,凭借本能吸吮奶水,可是全身是血的母羊已经什么挤不出一滴奶水给它的孩子了。

安夏见过杀羊的场面,但是没有见过这样大规模的屠杀,心中不由一颤。

索南达杰咬着牙:“上车!”

车发动后,他狠狠踩了一脚油门,向无人机所在的方向飞去。

车子到达草滩,还有五六只很小的小羊没有死,它们用力拱着母亲的尸体,想让妈妈再站起来,它们很快就没有力气了,跪伏在母羊身边了,发出轻轻的叫声。

它们还活着,但是在缺乏照顾的可可西里,它们很快就会饿死。

“还能活吗?”安夏问道,“牛奶有用吗?”?

“能,你们先下车,等后车来,你们和羊娃子一起回去。”

安夏问:“那你呢?”

“我得追他们。”索南达杰不由分说,把安夏和工程师赶下车,自己又是一脚油门,片刻连尾气都不剩。

那几只已经被抱出来的小羊,又蹦蹦跳跳地跑回母羊身边,与已经僵硬的妈妈躺在一起,再次试着喝奶,还是什么都没有,羊羔细声细气的“咩咩”声,让工程师这个二十多岁的男人蹲在地上,不停地抹着眼泪:“太可怜了。”

后车很快跟到这里,看到这一幕,后车上所有的人都沉默了。

“索南达杰呢?”一位穿着林业公安制服的人问道。

安夏指着他离开的方向:“他去追了。”

“你们几个带着小羊回去,我们去帮他。”

“你们有人学会用无人机了吗?”安夏问道。

“现在我们的无人机还在前面跟着。”

“我们跟着车辙印,不用无人机。”说着,两辆吉普车就带着五个人呼啸着追过去了。

返程的路上,安夏还在看着笔记本电脑,无人机还在飞,目前看,电量还能再飞三十分钟。

它在继续向前飞,拍到了好几处盗猎者留下的屠杀场。

然后,视频中,出现了三辆吉普车。

“他们是保护区的人,还是盗猎的人?”安夏急忙把笔记本电脑递给保护区的工作人员看。

他眉头紧锁:“盗猎的!”

无人机悬停在半空中,安夏想给索南达杰指个方向,赫然发现,从不同方向又过来好几辆吉普,他们相见,勾肩搭背,肯定是一伙的。

加起来有十二个人。

索南达杰就一个人,后面的五个人,也才六个……

安夏上车的时候,看到索南达杰的车里放着的枪,也不是往车上一架,扳机一动就能灭一片人的蓝火加特林。而是最普通的,需要一枪一枪放的那种。

对方的武器装备不知道是什么水平的,可是看他们的车,比索南达杰的车好。

可能,武器也更好?

回到保护区,把小羊羔交给驻守人员,听说又发现了盗猎者,在保护区里的人马上从闲散的休假状态进入工作模式。

“在哪?”

跟安夏一起回来的保护区工作人员说:“到了太阳湖再往北走。”。

这么大个地区,让人上哪儿找去?安夏忙把屏幕给他们看。

“知道了!”他们马上跳上车,向那个方向赶去。

安夏和工程师就在死盯着屏幕。

工程师轻声说:“安总,要没电了。”

“是啊。”

“再不弄回来,就要原地掉下来了。”

“发送定位信号。”安夏说。

紫金的无人机提供野外搜救功能,可以通过发送定位信号,让其他无人机找过去,目前应该的距离应该还没有超过范围。

工程师不明白,叫那么多无人机去干什么?围观枪战?

“咱们不是备了不少油么,给无人机带过去,到时候看情况往下泼。”

紫金无人机的原型机就是喷农药专用,后来由于中东的各位客户买回去的目的,就是要跟亲戚撕逼,所以这个功能完美的保留下来。

工程师明白了安夏的意思,马上往九架无人机上安装油桶,为了能飞得远,每桶装得不多,就装了五百多毫升。

九架无人机起飞,向信号发射的方向飞行。

“留守的无人机还有五分钟的电量。”

“嗯知道了。”

电量还剩下最后一丁点的时候,那几个盗猎者忽然警觉起来,反应最快的三个人迅速跳上车。

接着,电量耗尽的无人机忽然从一百多米的高空掉下来,准确砸中了其中一个盗猎者脑袋,他颅骨凹陷,血溅当场,把所有人都吓傻了。

就在此时,一颗子弹飞来,打崩了一辆车的车胎,是索南达杰。

盗猎者只慌乱了片刻,很快就发现对方只有一个人,他们马上就从车里拿出枪,对着吉普车就是一枪。

后面的两辆车赶来,双方直接交火。

六对十二,凭借着吉普车的掩护,双方打了个平手。

盗猎者高吼:“放我们一条生路,给你们三千块!”

“做梦!”

“一万!现金!”

“滚你娘的蛋!”

盗猎者大怒:“你他妈为了一个月几百块钱,拼什么命啊?藏羚羊是你爹还是你妈?”

回应他的是一颗子弹。

枪法再厉害,对方到底人多,不仅人多,子弹也多,仿佛总也用不完似的。

打一会儿,他们就回到车边,补充弹药。

“敬酒不吃,吃罚酒!”盗猎者咬牙切齿的扣下扳机。

天空中,忽然有液体泼下。

安夏看着屏幕:“对着车泼,我看那车里好像藏着不少子弹,一会儿想办法把他们给炸了。”

“……好咧……”

九瓶汽油平均的浇在汽车上。

再一次,一架无人机从高空坠落,没有砸到任何人,只砸在了吉普车的车前盖上。

受到剧烈撞击的锂电池,发生爆炸,爆炸的火焰跟随着汽油的引领,爬到盗猎者的车上,所有的车都被点燃。

毫无屏障的盗猎者,在增援队伍赶到之前,就被迫投降了。

“原来无人机是这么用的啊……”

看着八架无人机和两具无人机的残骸,在场的本地人发出了敬佩的声音。

工程师连连解释:“不,这是意外,它应该只能巡逻用……一架挺贵的,尽量别这样……”

安夏则隔着屏幕,对薛露说:“……就说无人机协助保护区工作人员,强调定位救援功能、超强续航能力,还有抗风能力。不要强调这次是电池引发的爆炸,也别说泼汽油,对,一个字都不要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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