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离对鲲鹏的重视肉眼可见, 妖族高层便也对他保持了应有的欢迎。
除了伏羲。
伏羲对鲲鹏的厌恶简直不加掩饰，即便整个妖族伏羲也没几个喜欢的，讨厌到那等程度也是少见。
“我敢打十分包票原因是离皇。”
晃了晃手中甘露, 白泽发出一声满足喟叹, 柳离重用鲲鹏，鲲鹏亦积极参与妖族事务，多了个分担工作的，白泽最近生活只能说是滋润。
毕竟以他性格, 说好听点叫淡泊名利, 说直白点是摆烂无为，作为妖族元老地位难以动摇，这种情况下，不划水才是浪费生命。
摸鱼划水躺平摆烂, 顺便聊聊八卦, 这样的岁月再来千万年也不嫌多。
前段时间天庭最大热闹是太素, 顾忌着伏羲不好多谈，这段时间鲲鹏后来居上, 附带着伏羲的态度, 让这件事越发扑朔迷离。
白语抽空往白泽那边丢了一眼，“陛下对鲲鹏的重视，纯粹是出于公事。”
伏羲小心眼是一回事，坏了柳离的正事，惹恼柳离那才真倒霉，以那家伙精明，岂会在这种小事上惹柳离不喜。
“可若是离皇存有私心呢？”白泽把自己往柔软的座位中一塞，慢条斯理道。
白语随意的表情一止，“你知道什么？”
白泽天赋特殊, 脑子多的是不能说的秘密，知道些别人不知道的也是正常。
“我是知道很多，但是我不能说。”白泽痛心疾首道。
“比如伏羲在小殿下诞生后跑去堵你的洞府，不知道还以为孩子娘亲是你。”白语冷静道：“太素殿下……到底是什么底细。”
“我这边敢说一句，你明天就能见到我的尸体。他小心眼不是一天两天。”白泽面无表情道，“但鲲鹏这事，这么说吧，鲲鹏与她一位故人很像。”
“替身？”白语很快反应过来，随即冷笑一声，她出身狐族对这类花样很是了解，“活该。可惜陛下太清醒。”
哪怕是替身，柳离沉溺其中的可能也是几乎不存，白语对她推崇无比，未尝不是敬仰她的这份理智。
“问题不在这方面，”白泽露出纠结的表情，“有伏羲盯着，鲲鹏再怎么样也掀不起风浪，只是最近不太平，未免关心则乱。”
“倒不如说，他无差别敌视任何会吸引陛下目光的生灵，”白语漠然道：“但凡娲皇陛下换个性别，陛下哪会这么放纵他的心思。一脉相生的兄妹，喜好相同亦是正常。”
“……你在说一些很可怕的事情。”白泽以为自己够猖狂，事实证明白语比他更大胆。
“实话而已，”白语不以为然，“近来没见着娲皇陛下，在为钻研紫气闭关吗？”
一说这事，白泽眼神很快死掉，他的身份足够甩掉大部分公务，但总有些事务无法被分担，比如妖族传承。
“的确是在闭关，不过跟紫气没关系，圣人之道在前，娲皇陛下不满意原先的道法，修改框架打算重新再来。”
妖族传承计划，集合妖族菁英，由柳离提出女娲领头，意在梳理妖族体系后整合出适合妖族的修炼之法和必须知识，调动妖族气运刻入妖族血脉，是一项有利于妖族千秋万代的事业，日后纵有种族凋零，后代有符合要求之人觉醒血脉，便可重入修行之路，绵延不灭。
“我若是没记错，原先推演的修炼之法是大罗金仙。但是准圣层次，妖族内部还有许多没达成的吧。”
“嗯，大部分都是陛下自己推演的。境界先打下，后续慢慢填充就是，娲皇原话如此，拉了两个壮丁在做实验。”
“有你？”看白泽这幅表情就知道，但另一个人选，白语思量半响，“另一个是鲲鹏。”
“鲲行四海，鹏扬九天，兼具飞禽与鳞甲两族特性，再加上一个走兽一族的先知白泽，陛下的眼光依旧如此毒辣。”白语赞道，至于为什么不是女娲提出，以鲲鹏在妖族如此浅薄资历，能参与如此重大事务，只能说是柳离的举荐。
说来鲲鹏的经历颇有几分微妙。作为既能在水里游又能在天上飞的洪荒异种，鲲鹏收获了龙凤两族不约而同的排斥，以凤凰对天下飞禽一视同仁的态度，对鲲鹏那一半血脉尚且难以接纳，更不用说龙族那等偏执性子，结果就是在龙凤称霸洪荒之时，被两方嫌弃的鲲鹏事事不顺处处碰壁，只能蜷缩在北海一隅暗自发育，以至于错过了帝俊招揽异种之时，没法成为天庭元老。
其实说起来，若是鲲鹏如白泽一般无心权势还不至于有如此糟糕的风评，偏他因少时被龙凤两族轻视排挤，对于权势地位的欲求极为强烈，又因为本身实力不够顶尖，便多着眼于心计谋算，为了利益时有背叛利用之举。
与鲲鹏在北海的地位扶摇直上相对应的，是他狠辣无情狡诈多端的名声。洪荒皆知北海鲲鹏能力强悍，可与他相交难免要担心对方背后捅刀，鲲鹏亦不屑于交情往游，独来独往自成一派。
这样的鲲鹏和柳离联系在一起的时候，天庭众人都非常意外，可在意外之后，又是对自家陛下无条件的信任。
陛下既然认为他可信可用，那鲲鹏就是妖族的一员，可以交付后背的战友。
这大抵就是天庭妖族的想法，要是没有柳离背书，他们不可能心无芥蒂地接受鲲鹏，哪怕是白语知晓柳离存在私心，这份信任同样超越一切。
白泽对白语化身柳离脑残粉很是无语，“可是干活的是我啊。”
她在上面开口，下面跑腿的是我啊！
“鲲鹏负责鳞甲与飞禽两脉，娲皇陛下总揽妖族，怎么都比某个有空闲品尝浮光津露的家伙悠闲吧。”白语不解道。
白泽：“……”
我就不该指望柳离的追随者说出什么有良心的话，等等好像眼前这位也是天庭知名的工作狂。
准确说，妖族高层如白泽这般地位尊贵热爱摸鱼的存在才是罕见。
至少在鲲鹏看来，白泽就是尸位素餐的废物，而这样的废物只因着过往的功劳就理所当然站到了比他更高的位置。
这份心思不曾明言，可面对柳离的视线，鲲鹏每每有种被看破的紧张，这让他在柳离面前越发慎重，做事越发用心。
对于鲲鹏与白泽的暗流，近来接触较多的女娲看在眼里，只是她与白泽不熟，鲲鹏又是柳离的人，仅在柳离来寻她的时候提了一句。
“我晓得了。可是他们闹到你面前，我回去便叮嘱他们。”柳离听她说完，承诺道。
“没有，白泽与鲲鹏都明白轻重，真误了事不用跟你说，我自然会点出。只是天庭一向和睦，这种无端而生的摩擦才格外显眼。”女娲见柳离有些低沉，也不愿拿这些事扰她思绪，“对了，你对如何使用鸿蒙紫气可有思路。”
体察女娲之意，柳离同样顺从她的话引走话题，“没有，怎么，你有灵感？”
“不算是灵感，只是这些日子我专注于妖族血脉研究，萌发了些许兴致。”
柳离眼皮一跳，某种不可言说的预感降临，她在心底重复了一遍女娲的名字，与她垂眸慈悲之态相对，又缓了声音，“说说看。”
女娲抿唇一笑，那笑温和中透着骄傲，那是谈起自己最擅长的领域时，无可比拟的自信。
“你也知我于修行造化之道。造者，创也，从无到有；化者，变也，万类育生。所谓造化，不过是创造演化，使万物得以生长。”
“准圣的关键在于明心见性，观照己身之道而后从之。圣人的关键则在于证道，太一也说过，突破的门扉在于证道，可道如何证，谁又有资格见证？”
“非我非你非他，天地众生鉴之。”柳离轻声道，这本来就是她已知的，从鸿钧与罗睺证道中窥见真相。
鸿钧将仙道传播洪荒，众生皆循着他立下的仙道攀爬；罗睺挑动战火纷飞，无数尸骨见证万物魔心炽烈。他们让仙与魔从概念化作了现实，扎根洪荒，天道见证之下，双双成圣。
“若要证吾造化创生之道，关键有二，一是创造生灵，二是万物延绵。”平平淡淡的话语，实质却是多年思考的精华，此刻不加遮掩告知，倘若真能证道成功，这便是一个圣人关于证道的珍贵体悟。
柳离顾不得思考这段话的意义，因为女娲眼中生出惊人的光芒，“此刻妖族占据洪荒气运之首，众生可以妖族代之，故而妖族不绝，即众生长衍。吾在此作妖族之道法，立众妖之传承，功成之日便是道立之时。”
“这便意味着，只要我创造出洪荒未有之生灵，就可以证道成圣，万古不朽。”
“待我成圣，我就可以解决阿素根源不足的问题，就可以解决兄长根基受损的隐患。”她的眼神越发激动，声音反而低了下来，“万年苦思，至此一步之遥。”
“那么，你想好要创造怎么的生灵了吗？”柳离与她墨瞳对视，一句话把她从想象拉回现实。
“没有。”
女娲回答得很干脆，“我刚想到这一点，便与你诉说了。”
“柳离这么聪明，一定能给我启发。”她肯定道。
柳离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对待这份深重的信任，“女娲，那是你的道，我插手其中不会破坏你的道吗？”
“无论你说了什么，最终落实操作的都是我。况且创造一种新的生灵，意味着要从无到有构建一份规则，就像蛇族的构造与狐族完全不同，修炼之法种族天赋亦随之迥异，造化创生，可不是简单就能实现。”
女娲温声打破她的顾虑，她上前一步握住柳离的双手，认真道：“小离，这一次，你愿意继续帮我吗？”